《倦寻芳》水封尘

12、第十一章

　　梦姬决然没想到柳如烟的雷厉风行，说送她出庄竟一刻都不耽误，立马叫人找了辆马车连夜送她出府。当然，她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去根本不是回——秦淮，而是去更远的地方——安南！她们一上车，厢内幽香一片，她和青儿很快意识就变模糊起来。
　　洛阳城外的山头，柳如烟看着马车消失了踪影，叹道：“对不起，同为女人，本来我应该对你惺惺相惜才对！只是，你的想法太与众不同了！我不能容你！”
　　笮崇远是几天后才发现梦姬不见的！所有的奴婢都说，她是以死相逼自己要走的，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上报给他，是怕他责怪！他知道她们在刻意隐瞒，他调查了，她没有回万语阁！他胸中一紧，想深查下去，又实抽不出身——要陪太子殿下处理一些事情！无奈，二弟要处里庄中的事务，荒成要暗中保护他们！所以，他只能从其他各舵支派了一些人来查这件事。
　　“梦姬，这段时间——你不可有事！我发誓——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而路上飞奔的两辆马车一刻不歇，夜都不停蹄，一直跑到安南的河内，才减慢速度。一辆是给梦姬和青儿专用的，一辆则是冷幽明和彪悍的侍从一起共用。梦姬情知无法逃脱，只有听之任之，青儿对冷幽明又是骂又是吼，可是有什么用，冷幽明每天瞧了梦姬一眼，就欢喜得继续赶路。
　　“有钱人真奢侈，在哪里都设自己的驿馆。”青儿骂道。
　　“他会娶我吗？”梦姬苦笑，把束在额上的丝带要扯下，被青儿阻止，“小姐，何必呢！那个混蛋好像被他的什么布政司邀去——展明珠了，反正又不在这里！”说完，走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下，高墙耸立，想逃看来真不可能了。她又重新踱回梦姬身边。
　　“咻”的闪进门来几个人影，一把捂住了青儿的嘴，“唔——唔——”青儿四下乱抓。
　　“谁——！”梦姬霍然起身，摸向青儿的发声处。
　　“老大，应该是她没错！没想到这瞎子长这么漂亮！”梦姬听到一个龌龊的声音，然后有只手就摸到了她身上，她慌忙地把这爪子打开，喝道：“不要碰我！”
　　“没想到这娘们还这样烈，今天让你尝尝大爷的厉害！”
　　“住手，老二！主子说了，不要伤着她！你看我手中的这个也不错，她倒可以赏给你！”这大汉说完，把青儿往——要对梦姬下手的满身肥肉之人怀中一推。
　　“哈哈哈……，二哥，享福——可别忘了我们！”其他两个已接近梦姬的蒙面人□□起来。
　　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拼命地对近自己身的人捶打，竭思底里喊道：“青儿，快——跑——！快——跑——啊——！”这一刻，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个瞎子，为什么——是个无用的瞎子！
　　青儿知道落在他们手里肯定完了！只有拼命一博！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胖子的肩上死命咬下去。
　　“啊——”杀猪的嚎叫声响起，他一掌狠命地劈了出去！.
　　哪经得起这一掌青儿，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被击得飞跌了几米，头又磕在桌角上，当下，整个身子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再也起不来。
　　听到她的惨叫，梦姬急得大哭，“青儿……你怎么了！青儿——你回答我一声啊！”没有人回答，青丫头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呀？
　　这几个大汉一见好像闹出了人命，都怔住了，领头的汉子大喝一声：“蠢货，谁叫你出手的！趁现在——这府中的人中了迷香还没醒，赶快把这个死女人藏起来，我们先走一步！”说着就扛起梦姬准备走人。
　　“等一下！”梦姬在他身上怒喝，一把擦去眼泪，凛然道：“如果你们不想——我现在咬舌自尽，就让我去送我的丫环最后一程，否则，我见了你们主人，我——绝——对——不放过你们！”
　　“大哥……”“大哥，看她怪可怜的……”
　　他们显然被她的这种气势吓住了，想找个台阶下，那汉子粗暴地把梦姬往地上一推，“他妈的！柱子，把这娘们带过去！”
　　那是——血的腥味，这种味道撞击着梦姬的每根神经，一股冲力到喉间，她想干呕！似看到了眼前的黑暗中卷起一个旋涡，好像有个柔弱的影子掉了下去，看不见脸，因为，她甚至不知道青儿是长什么样的！人的悲哀也莫过于如此吧！
　　“青儿，你不要吓我……”梦姬的心被揪得喘不过气来，泪茫然地落下，跪在青儿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泣不成声。
　　听到呼唤，青儿吃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幻影，什么都很模糊，“小……姐……，”鲜血从她的嘴中汩汩流出。“你………你……要……坚强！我……恐……怕……咳——咳——侍候……不……”
　　“呜……呜……”梦姬呜咽起来，泪不断地落下，感觉手中握着那只手沉了下去，知道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摸索到青儿的脸上，将想像她的样子刻在心中，微笑，“我会坚强！”顺着这孩子尚有余温的额头摸到发上拔下发簪，藏于袖中，起身，“走吧！”
　　被人再度扛起，她青丝垂落，不再挣扎，很安静，非常地安静。
　　“我——梦姬——会用它来替你报仇！我会从此坚强！”
　　没有泪，只有黑暗，眼前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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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在前一刻还是个鲜活的女孩，一瞬间，生命就消失殆尽！青儿，还不满十四岁啊！心好像被拼命地蹂躏成了一团！这孩子跟了她很久了，刚进万语阁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孩童，因为家里穷被卖进来，当时年纪小，经常做错事被打。听到那凄惨的哭声，她实是不忍才请求凤姐把这孩子调进房中。
　　不该啊！也许，她不那么自私地去施舍一点怜悯，青儿此刻会在阁中尽情地欢笑！
　　是的，她太自私了！自私到——二十多年仿佛如一梦！梦的开始，温馨美满，那是她不会再轻启——尘封已久的记忆。梦的中间，伤痕累累，一切在一夕间轰然倒塌，她从此行尸走肉，在悔恨中思念一个不该想的人。梦的尾声，她看到了保护自己的人，一个一个离去，鬼魅——不知所踪，青儿——香消玉埙，玉伤离——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凤姐——隐隐帮她却被隔得远远的……
　　这一刻，她又惊觉自己并不是一直漠视着这些关心她的人！原来只是在悄然中把他们嵌入了骨髓，在害怕失去的恐慌里——封闭了自己的心。她——梦姬，被她们保护得太好了！还一直不自知！她——太自私了！从来只是任性地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悬崖里！让所有担心她的人，陪她一起伤！
　　一个人痛苦，会很寂寞！
　　两个人痛苦，会很悲伤！
　　三个人痛苦，会很失望！
　　很多人痛苦，便成了绝望！！！
　　她就是把绝望一直传递给别人的人！
　　“我会回来的！你们要等着我！”她在心中发誓，想到青儿，仇恨将她的身心完全侵蚀，“柳如烟！我恨你！如果你将我们送回万语阁，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你们忆阑楼毁了我一次，又毁了我的青儿！我恨你！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青儿，我会坚强，我会为你报仇！！”
　　从这一刻起，梦姬的脸上不再有脆弱与伤感。很可笑，鬼魅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没有把她从那个蜷缩的世界中拉出，这几个无耻之徒却轻而易举地令她的生命再次燃烧，为仇恨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