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玉火

44、第四十二章 花闹堂前

　　我牵重颈着手走在外围的阁廊上，每五步闪着一座发着荧荧黄光的石灯，朦朦胧胧，倒还看得到路。前方漆黑一片，无边无际，似乎没有尽头，只余那粼粼水光、淡淡腥味。
　　“这里没有昼夜！”我趴在扶栏上，尽力向前探出头，讶异地指着上面，两边的峭壁向上延伸，汇至突起的岩壁，正好连一条通过光线的缝隙都没有。
　　“于我，昼夜的有无都是一样的。”重颈伸手我拎回来，移至面前，灼灼的热气喷到我的脸上，“小心点。要是失足,掉了下去，被什么妖兽抓到了，可别埋怨我见死不救！”
　　我用袖子蹭掉水雾，顺手抓着他的肩膀，全力一撑，与他拉开一臂的距离：“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会不知道你就是那条曾经伤了我的巨蛇。恐怕现在掉下去血池中也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嘿嘿！”重颈愣了会儿，讪讪将我放下，收回双手，“这些——你都还记得啊？”
　　“路上，你一共掐了我一千五百七十三下，不知正确否？”我眯起眼睛，直钩钩地看着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哦——”重颈托着头，沉思片刻，抬起，嘴角翘起个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还有呢？我在着洗耳恭听！”
　　“呃——咳咳！”我险些被呛到，尴尬地锤了几下，那支离破碎的记忆勉强可以串成线，细节方面几乎寻不着影，“反正我都记得！迟早会讨回来的，你莫要枉我！”
　　“啊——”重颈大叫一声，我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趁我发愣之迹，抓起我的左手跑了起来，“准备的节目差不多该开始了！再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走了几步，前面一个四扇木门，景物一晃，来不及看清那朱漆髹金的牌匾，就被拖进去了，坐到堂上。在昏暗的光线下，眼前一阵恍惚，重重帷幔，层层纱帐，纤腰柳肢，约约绰绰。
　　“呵呵！主人，何时又有兴致听歌观舞了！”娇媚的声音从四周的莺莺燕燕口中传来，心底蔓延着不悦，随平日里见过不少样貌上等的，像宫中的谨慎侍女、采微那洒脱的狐狸、以及外族傲慢的使者，从没有像眼前的她们这样让我浑身不舒服的。
　　“啧啧啧！看看她这个模样！主上好没良心啊！居然又带回个长得不错的姊妹回来与我们作伴啊！”
　　“哎呀呀！主上，阁中的规矩上不是明明写了‘在进食之前后的一个月内，都不会踏如入此地’吗？”
　　“主上是否是想我们了，才破例过来呀！可给了我们姊妹几个带来特大的惊喜啊！呵呵！还真让我们受宠若惊！”
　　眼前那各色复杂的眼光射来，耳边一声媚过一声，让我心里直发毛。
　　转头，看见重颈皱起了眉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这样的光线下，隐晦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波澜。觉得无趣，正要转回之际，却瞥到他的脸上露出个居心不良的笑容。
　　“啊——”重颈惊愕地指着房顶。刚抬起头，一只手盖住我的双眼，眨眼间我的头被摁在他的怀中，闷闷的，满鼻子淡淡的‘特制果汁味’，习惯性地咽了咽口水，眼睛酸涩，大惊，挣扎地锤打他，却不见他松手，将手缩在身前，用力一推，才退出他的怀抱，揉揉被撞疼的鼻梁，我没好气地瞪着他，“又怎么了！”
　　“瓦片掉下来了！”重颈将左手捏着一个黑瓦碎片举到我的眼前，得意地摆了摆。
　　“瓦片？”我诧异地抬起头，顶上分明是用石头切割成的，平整得没有一处缺口，不自然地嘴角抽搐。

　　泠泠水声，铿锵金石声，淙淙自左右流出，婉转曲折，沁心沁脾。视线从顶上慢慢往下移，一个圆圆的透明球体夺去我所有的注意力，平稳地上升，触到帷幔，破碎开。五彩斑斓的气泡越来越多，调皮地相互嬉戏、追逐，如梦如幻。
　　“喜欢吗？”耳边一声呢喃。
　　轻轻点头，可回头却发现那个重颈两眼迷蒙，一脸痴傻地盯着那前面，丝毫没有反应。奇怪的家伙，纯粹是幻听！我摇了摇头。

　　“叮呤——”一声清脆却不突兀的铃声，滑过耳边。

　　“青山冢，赤水汀，
　　红衣艳，笑魇妍，
　　血粘玉手，笑不改，
　　尘染浊心，怜不弃。

　　青山冢，赤水汀，
　　金甲破，傲骨失，
　　心暖魂牵，种难收，
　　身残头断，情难断。
　　......”

　　我微微一笑，挺舒心的歌声，音色柔和,情思绵绵，只是为何有种淡淡的化不开的哀伤。
　　一声裂锦声，横空而出，一扫阴霾。
　　“呵呵——”“呵呵！”少女银般的笑声，若有若无，鲜红的云朵在纱幔中穿梭，顽皮跳出，悄然消失。温馨得让我想起那欢乐的时光，微笑悄悄地挂在嘴角，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心中的芥蒂稍缓些。
　　侧头瞥了瞥完全定住的重颈一眼，甩头走进帷幔中，双手捧起一个泡泡，破了。不甘心地减缓了力度，轻柔的泡泡落到我手心，痒痒的，轻轻一吹，它又飘了起来，仰着头看它飘摇至房顶，“呵呵！”
　　泡泡在身体四周打转，碎裂，眨眨眼睛，手脚开始发软，卧坐在地上，沉沉地睡去。

　　无意兮遇艳淑，
　　倩影兮牵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