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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阎郁(上) ...

  •   1

      都说九门如何,上三门如何,下三门如何,平三门这帮很得却是没几人会说,一则是平三门大都心狠手辣,名声真真是从一个个斗里闯出来的;二则除却九门中人,鲜少有人能和平三门打交道;三则除五门,另二门……
      算是绝了。
      六门黑背的相好,白姨是个妓子,没法为他诞下一子半女。
      四门陈皮有闺女,名曰文锦。
      这是众所周知的。
      平三门第三代呢?
      真只有个吴邪吗?
      才不是。
      隐于暗中的阎郁轻笑,任谁也想不到,从二十年前起就是失踪人口的她妈,陈文锦会悄然无息的生下她们两姐妹并抚养大。
      洗清关系,也省却麻烦。
      两姐妹为此都有些遗憾,但也无所谓。
      那一行到底离她们太远。
      没得折腾。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瞧见站在自家楼下的男人,阎郁上前,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打量着眼前人,“请问,您找谁?”
      男人没说话。
      转身,上车。
      阎郁瞧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挑眉,上楼。
      她该和姐商量下了。搬家。
      这人的到来不是个好兆头。
      然而阎郁等来的不是她姐,是她妈(?)。
      “你姐没事。”
      “哦。”
      阎郁盘腿坐在床上收衣服,手边搁着行李箱和各种小物什,漫不经心的,她脑海里还在回想她进门来的动作,心下一突,
      “你是谁?”
      “……”
      “我姐在哪里?”
      “……”
      不用多说,看反应即可。
      阎郁直看眼前人,目不转睛,若她没弄错,眼前这人是个男的,身形消瘦,个头不算高,性别意识模糊,易容和缩骨用的都不错,手上有厚茧,练家子,从小打的底子,“为什么要来我家里?”阎郁紧跟着问出第三个问题。
      而这个,她最想知道。
      她信她妈,更信她姐。
      “你是文锦姨的女儿。”
      “文锦姨是谁?”
      阎郁满目茫然。
      这回换那人反应不对了,他一错不错的看了好一会,直到她不耐烦这才停下打量,顾不得掩饰,几步越过,从阳台翻身而下。
      “神经。”
      阎郁摇摇头,继续收拾。
      门外又进来个她妈(?)。
      这回,阎郁看着她的反应更直接了,她拿起手边的手机直接给110打电话,报案,电话刚接通没多久,就给这人抢过,挂断了。
      “你想做什么?”
      阎郁皱着眉头,绕开她,后退,拿晾衣服的杆子挡在胸前,警惕的看着她,双手攥得紧紧的,稍有一丝不对,她就会下手抽。
      “你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闯入我家?”
      阎郁特特拔高了声音问,她记得,楼下附近不远就有个小花园,常有人在那里健身,若能听到她的声音,说不得就能安全些。
      当然,也可能是相反的。
      “阿郁……”
      听这调,阎郁额角一抽,她妈从不会这么喊她,这货是抽风了吧,进来前没调查过?她忍不住更往后退了些,拿晾衣杆对人。
      保持距离。
      “我的女儿……”
      阎郁忍不住又往后退了步。
      这踏马谁啊?
      “不好意思,那个啥,大姐,你谁啊?”阎郁的脸皮都快抽了,眼神妥妥的是在看神经病,解雨臣看着看着就演不下去了。
      往后吼——
      外头又来了两人。
      一中年男人,一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这人略眼熟。
      阎郁瞅着人,犹疑了好一会,
      “霍秀秀,你来我家做什么?”
      “你认识我?”
      霍秀秀一惊。
      另两人也跟着看过来。
      阎郁一脸懵,
      “小学初中,我们都同班啊~”
      霍秀秀泄气。
      她还以为是文锦姨提过她呢,谁想…等等,她看着是挺面熟的,她是不是在哪见过?真是小学和初中同班同学吗?
      霍秀秀忍不住怀疑。
      “转头,四十五度,书架,从上往下数第二格有毕业合照,小学照片你在二排居中,初中照片,你和那谁站在三排靠左侧位置。”
      阎郁顺手一指旁边的书架,位置是她胡诌的,具体的记不清了。但差别应该不大,这些年,她一直就是这么个发型来着~
      “……还真是。”
      瞅着照片,霍秀秀倒是对上人了。
      这一对上,她就黑线了。
      重大失误!
      绝无仅有的重大失误!
      “不用聊了。”
      “?”
      “她不是。”
      霍秀秀见过阎郁,阎瑾和她们的父母。
      在班会和家长会。
      “高中那会,她和她姐的父母飞机失事,死了,”这事传了许久,霍秀秀隐约知道些,后来去拜访才得知人搬家了,想到这,她忍不住扶额,“就是吴大伯伯和婶婶出事的那一架飞机。此前,班会和家长会上,我见过她父母。”
      所以?
      这闹了个乌龙?
      吴二白都懵了。
      “我存在感是不高,可也没到空气的地步吧,”阎郁放下晾衣杆,神色郁郁,“霍秀秀,你是不是解释下这是什么状况?一前一后的跑来认女儿,再是接二连三闯门,还能再顺溜点吗?”她是讨厌发脾气,可这又算什么?
      欺负她脾气好还是怎的了。
      “对不住了~”
      霍秀秀道歉。
      她真没想到家里的情报系统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不止弄错人,还弄到她以前同学身上来了,还是关系不错的阎郁。
      嗯,霍秀秀就这么定位了。
      若不是关系好,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她仍觉得她面熟,她家里又怎么还会留有她的个人照,这关系必须比其他同学好啊~
      “算了,”
      阎郁扶额,
      “你给我找个修锁师傅吧。”
      “成~交给我了~”
      虽说,这还是二伯伯手下人办。
      但不妨碍她卖个好~
      霍秀秀讨巧的一笑,上前挽人,阎郁顺从的让她挽住,无奈笑笑,这也得亏来的是霍秀秀,若是吴邪,那还指不定会怎么样,不过他谁啊,“你姑姑吗?”好像上学时隐约听霍秀秀提过几次,私下在调查关注什么的样子。
      “嗯~”
      听阎郁提霍玲,霍秀秀就更确信了。
      若不是玩得很好,谁会知道这事呢?
      “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阎郁仔细端详着,
      “都说侄女肖姑,怎么看着不太像?”
      “她长得像我奶奶呗~”
      阎郁犹疑着点了点头。
      她印象里……
      算了,这是别人家的事。
      阎郁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一起吃了顿饭,出来时,阎郁站门口吹了好一会风,这才想着去店子里新买个手机,之前被人那么一摔,还不知道能不能用。
      她也知道——
      身后有人在跟着。
      但随便了。
      跟上个几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阎郁放下心来。
      但她显然放心放得太早了些。

      2

      第二日清晨

      霍秀秀拉着两人在楼下喊她。
      她睡眼朦胧的探出窗外,靠着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打了个大哈欠,脑袋点啊点的,整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看了楼下好一会才开口,声音沙哑,同样没睡醒。
      “秀秀,这一大早的你做什么呢?”
      鼻音偏重,略有些委屈。
      “我们出去玩吧~”
      “我大后天要去国外,能不去吗?”
      阎郁瘪了瘪嘴,问道。
      “你去国外做什么?”
      “考试啊~”
      她学的建筑,自然会去国外。
      一来是外头的建筑样式多些,再个,安全这一块,国内还没课给她上啊,那不去国外,她还能去哪继续进修?学东西啊?
      “…能不能拖后啊?”
      霍秀秀瘪瘪嘴,问。
      “可能不行。日期太接近了。”阎郁摇头,顺手抓了抓睡乱的头发,“若不是为了等我姐姐,我上星期就走人了。”
      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下头,霍秀秀看着都有些困了。
      “要不要进来坐坐?”
      “成啊~”
      也没管身边的人想说什么,霍秀秀直接就拉人准备进门,阎郁转身,趿拉着鞋子下楼开门,放人进来,自己去洗漱了。
      洗漱好,换了身衣服才出来倒茶。
      茶是前阵子那谁谁谁送的金骏眉。
      也不知道阎瑾和那谁谁谁分手没?
      阎郁昏昏欲睡的。
      “你昨儿几点睡的啊?这么困。”
      “也不知道昨儿是怎的了,这一带的猫都闹腾死了。”
      阎郁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盯梢那人带了多少好吃的,这一带的野猫全聚在她家附近闹腾了,可不就没睡好。
      “…闹腾得厉害?”
      想到今早见到那人满身的猫爪子印,霍秀秀略心虚。
      “随便了,再能闹腾也就这几天了,大后天的飞机一飞,国外怎么着也闹不到了。”阎郁起身,倒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
      “你们吃早餐了吗?”
      “还没。”
      “唔有麦片和水果要吃吗?”
      “我来熬粥吧。”
      “我家没米了。”
      因为要去国外,她早早就在消耗了。
      “不过这街尾巷子那有家铺子有卖。”
      看出人尴尬着,阎郁帮着解围了句。
      “就吃麦片吧~”
      谁知道外头巷子做得怎么样,还不如这干净呢。
      霍秀秀拍安定下。
      “嗯,我再加点坚果一起吧~”
      阎郁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几盒未剥壳的坚果,取出工具,正剥着,柜子角落里的一张纸条引起她的注意,趁关柜子的一会取出纸条,看过,阎郁心下一慌,担忧起阎瑾来。那字条是阎瑾留的,让她趁早去国外,别回来了。
      收起纸条。
      阎郁平静的做好一顿早餐。
      一人一碗,聊了会,送客。
      等人走远。
      阎郁洗好收好了碗,这才上楼继续收拾东西,为避免被怀疑,她翻出了蒙尘布,在打扫后一个一个的铺上,省得再多事。
      讲真,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闲心,哪来那么多时间盯着她?
      阎郁心下不解。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虽知道自个同为九门之后,可……长沙九门提督也好,其他门也好,长一辈的事也好,她也好,阎瑾也好都不怎么清楚。
      她妈说得不多。
      只是告诉她们莫要插手。
      若扯上关系,尽可能脱身……
      再多也没了。
      阎瑾比她大,可她也不知道,她自然不知道这其中门道,只乖巧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将疑惑深埋心里,等尘埃落尽的那天到来。
      东西不难找。
      问题是,她不明白这日记哪来的。
      阎郁手拿日记,进屋当游记慢读。
      末尾有张照片。
      黑白的。
      上头是一男一女的全身照,看姿势,关系自是不远,翻过来,照片尾端写着个‘张’字。阎郁心下困惑,阎瑾给她留这么张照片做什么?瞧着日记上的内容,也多半是个男人写的,内容简洁却每一日都有,这是有偏执症吧?!
      不止有偏执症还有别的。
      阎郁挑眉。
      这两人关系便是不远也不会近了去,没瞧见这一笔一划间透露出的情绪?便是年代隔得远,这下笔的力度仍如此清晰,这也不多见。
      放下日记。
      阎郁继续去清东西。
      正清得差不多,门铃响了。
      阎郁透过窗子看过去,有两人抬着个纸箱子,看纸箱和车上的标记,有点像她妈以前提过的某家知名老店的,心下犹疑的开了门,工人请她签收货物。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没定东西。”
      “您是阎郁阎小姐吧。”
      阎郁点头。
      那人又道,
      “那就没错了。这是送您的。”
      “……谁送的?”
      阎郁翻来覆去,仔细看过每一个字也没找到送信人的名字。
      “这个我们就不方便透露了。您看,是不是给您搬进去。”
      “去吧去吧。”
      将单子交还,阎郁侧过身让人进去。
      东西放下后,阎郁没等人走就开封。
      里头是…旗袍?
      这是谁寄来的?
      这人有毛病吧?
      送人旗袍,还是这么大一箱子?
      让她穿到何年何月去?
      可……
      阎郁不免犹豫了。
      确实漂亮,贴身。
      要不多打个包吧,和她一起去国外?
      阎郁犹豫了一瞬。
      费用嘛,她还付得起。
      决定要带新送来的旗袍一起走,阎郁就去买了箱子,她准备的箱包不够装下这些精致的旗袍的。将一切收拾好,也就准备走了。

      3

      走的那天,霍秀秀来送她。
      阎郁还和她聊了好一阵子。
      上飞机。
      到加州。
      意料之外的是机场已经有人在等她,据说是霍秀秀的朋友,答应给她找住所的。阎郁感到意外,霍秀秀在机场并没有和她提这件事。
      但她还是去了。
      住所离她要考的学校很近。
      独栋、三层、无车库、有阁楼和书房,各房间布局分明且干净,周围有三到四家餐馆,没有公交车站但有公共单车租用处。
      装潢显示……
      “你可以使用任何一间房间和里面的东西。”那人斜靠着墙壁,像是顾虑到他们并不熟识,没抽烟,姿势相对放松,“这是钥匙。”
      阎郁接过。
      “租金是多少?”
      “没租金。”
      那人摊手。
      “没租金?”
      阎郁有些难以相信。
      “这就在你的名下,秀秀查到的。”
      “你在开玩笑?”
      “你名下的可不止这些。”
      那人轻晒。
      随后摊手耸肩,问她想看不?
      阎郁略有犹豫。
      “…可以吗?”
      那人点点头,回车上翻出份文件。
      阎郁接过,翻看。
      有些惊讶。
      这些地方,她都没去过。
      不止是她,置办年份也不对。
      “你确定?”
      “当然确定。”如你不愿承认你是文锦姨的女儿,而我们心知肚明,那人耸肩,“其实你没必要紧张,我三门的。”
      “三门?”
      “是的,九门提督,”那人轻笑,“当然,现在也没几人知道三门还有人。就像很多人都不知道四门一样有你和阿瑾还活着。”
      “你错了,准确的说是只有我。”阎郁面无表情,抬眸看他,“阿瑾失踪了,没有任何消息,我找不到她。她失踪已超过二个月了。”
      “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站直了身子。
      “我也不知道。”
      阎郁确实不知道。
      若不是屋里多出来东西,她也不知道阿瑾失踪了,她还以为,她还在学校,她和同学出去玩了,再过一阵子就会回来。
      “我和她失去联络的时间超过二个月。”
      “我没查到她的消息。”
      这才是关键。
      退出并不意味渠道没了。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好的。”
      交谈到此结束。
      人走,阎郁住下收拾东西。
      若没有意外,她会在这住三年甚至更长时间。
      但认为,并不意味着肯定。

      4

      因为那些做工精致的旗袍,阎郁所在学校多了道靓丽风景,背后,没少有人说她是从中国,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度来的旗袍娃娃。
      这不稀奇。
      在外国人看来,中国人几乎没什么年纪大的。
      因为在他们眼里都一样年轻。
      这也是一年难尽了。
      然而……
      大学毕业的那一天。
      阎郁失踪了。
      收到消息的李谦然和李云兰险些急疯。
      前脚刚找到阎瑾,后脚阎郁就失踪了。
      这叫什么事?

      5

      事也算不上什么事。
      只是有些一言难尽。
      嗯,她指得是心情。
      一到这鬼地方就给送人了?
      送人了。
      送人了。
      送人了。
      这心情一言难尽
      嗯下过药了。
      嗯还被绑着。
      麻淡这没法淡定下来了。
      “佛爷,这……”
      “麻烦松个绑。”
      人刚一进来,阎郁就忍不住了。
      她想上厕所。
      ……
      “给她解绑。”
      “卫生间在哪里?”
      解开手后,阎郁扯下胶带,问。
      那人也是一言难尽的指了方向。
      “谢了。”
      阎郁飞快下床,冲过去,期间因为药性影响,脚软,还差点摔了下。解决生理因素后,阎郁长舒一口气,算是缓过来了。
      “好了,现在来谈一谈,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阎郁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前脚刚毕业,后脚就来这?
      谁踏马能给她个解释看看?
      “你不知道?”
      那人探寻的上下打量着她。
      “知道什么?”
      阎郁挑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找了个位置坐下按揉被捆绑的地方,又红又肿,也不知道捆了多长时间,怪难受的,“知道我前脚才毕业回国没多久,去码头接个人的空档,后脚就被弄到这里还是什么?这是哪里?”
      “学校?中学?”
      那副手样的人问。
      “不,是大学。”
      阎郁忍不住反驳,她哪里看上去像是个中学生了,“在学校,我修习的外文,英语和德语。两个月前刚从英国回来。”
      她非常的生气。
      “你是被绑过来的?”
      “不知道。”
      阎郁动动脚脖子,深吸一口气,按住位置,使劲一扭,发出清脆的响声,再活动活动,疼痛感尚未过去,但她能判断。
      骨正过来了。
      “不知道?”
      “帕子一蒙就没了意识。”
      谁还能折腾的更详细些?
      阎郁反道。
      “在哪里?”
      “在汉口。”
      两人对视一眼却没说话。
      “你先跟着我们吧。”
      “现在不能离开吗?”
      “恐怕不能。”
      男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露出外面的景象。
      “这里是上海。”
      阎郁略懵。
      所以,她不止是被打晕。
      还被人从美国带来上海?
      无知无觉的?
      而且,还是1923年的?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阎郁傻傻看着外面,心中暗道,幸好她刚没说实话。
      不然,这也是够了。
      在沙发上窝了一夜,阎郁还是只能跟着他们。
      而跟着他们的结果就是,阎郁也得前往长沙。
      这座陌生却熟悉的城市,上演的一幕幕,阎郁没参与,阎瑾没参与,陈文锦也没参与,仅是见面次数不多的陈皮仍存有印象。
      只有他曾经在这。
      她们都不曾来过。
      因为许多。
      站在窗前,看外面景象的阎郁忍不住问,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
      “暂时不能.”
      张姓副官道。
      “你一个月前也是这么说的。”
      阎郁忍不住抱怨。
      但副官没有回答。
      她也只能继续在房间里待着。

      6

      平静在某天被打破了。
      那会,阎郁正在画画。
      “…发生什么事了?”
      阎郁不解。
      “会翻译吗?”
      “什么语言。”
      若只是翻译,她倒还应付的过来。
      “英吉利语。”
      “会。”
      阎郁点头,放下画笔。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换上这身衣服,以女伴的名义陪我出席。”这回,回答阎郁的不是张姓副官而是那位张姓长官,他好以整暇的靠在门边看她。
      阎郁看看他们,蓦地有种荒谬的念头。
      “女伴?是我想的…”
      “没错。”
      张姓长官点头,在屋内沙发上坐下,“汉口发生暴动,你回去也没地方,不如留下来。正好,我缺一个擅长外语的翻译。”
      阎郁沉默了好一会,在他们间看了看。
      “我没拒绝的余地。”
      “你觉得呢?”
      张姓长官反问。
      好吧,不必再问下去了。
      阎郁起身拿过盒子,进盥洗室去换了。
      旗袍恰好合身。
      纹案……
      和送来的那箱里的某件几乎一样。
      这有关联吗?
      阎郁忍不住上了心却也只能如此。
      还有一场宴会在等着她呢。
      眼帘低垂,阎郁心中叹息。
      她实在不想掺和。
      却也不得不参与。

      7

      那次参与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自此之后,阎郁跟着参加宴会,作为女伴出席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位张姓长官的名字,她也知晓了。
      只是吧,有那么点惊悚。
      张启山
      若不是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他又不在长沙,阎郁真会以为这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长沙九门提督中的一门当家——张大佛爷了。
      许是巧合吧。
      刚这么想没多长时间吧。
      张启山真成九门中人了。
      简直了。
      阎郁略郁闷。
      照这趋势,她未来在长沙遇见她年轻时爷爷那都不稀奇了。阎郁这么想着,这才想起,她打从生下来起就没见过她爷爷几次,除了知道爷爷曾是九门中的四当家,一手铁弹子玩的出神入化之外,阎郁知道的还真不多。
      不过也不奇怪。
      她妈,陈文锦,她姐俩知道的也不多。
      连她在哪做什么也不知道。
      基本是让她俩自生自灭的。
      “你在想什么?”
      张启山忍不住问。
      他就坐在对面,她倒是想的越发出神,连眼神都没放在他身上过。以往相处同现在差不离,可至少他说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哪像现在。
      他问了好久都没得回答。
      阎郁还在想呢。
      哪里有空理他。
      她在想黑瞎子。
      那个南瞎北哑的黑瞎子。
      思维散发截止至张启山递到面前的文件,阎郁略略敛目。掩盖整理情绪,借接果文件的动作收拢思绪,翻看。
      内容其实并不多。
      翻译也不难。
      只是……
      阎郁抬眸看还没退开身的张启山,不习惯的往旁边挪了挪,将文件交还给他,“这份文件讲的内容不多,主要是…”
      “我看得懂。”
      张启山打断阎郁的话。
      “唉?”
      阎郁不解。
      他既是看得懂,那给她再看一道是做什么?
      “传言你多少知道几分,那就做好,别让人看出破绽来。”张启山借整理文件的姿势,避过阎郁探究的眼神,如是说道。
      “什么传言?”
      阎郁出去的比较少,外头怎么传的,她还真不知道。
      但问出来之后,张启山的反应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算…落荒而逃了吧?
      阎郁愈发的困惑了。

      8

      待阎郁知晓传言时,已是一个多月后。那日就同往常一样,她被张启山带在身边,一同前往五门庆贺,携礼祝五爷上位。
      如今尚年轻的五爷穿着簇新的衣裳,笑吟吟的同来客一个个说话,领进门,又是一番热闹景象,有些曾在照片上,或现实中见到过的伙计们,有些曾在道上留下一个个传说的老一辈,阎郁不自觉的敛去锋芒,待人客客气气的,温婉有礼。
      如她对外用的假名一般。

      阎郁
      严婉瑜

      亦真亦假,又如何。
      她只是不想堕了名。
      而这次,三门的夫人拉着她满口称赞,她这才知道,她自个都不知道的时候,她成了张启山他夫人?他夫人?他夫人?!
      等等,她心有点慌。
      阎郁眼神飘忽一瞬,恰好对上张启山看过来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的妈啊,她敢对着爷爷发誓,她对张大佛爷绝对没那心思!
      她拿她姐的命发誓!
      她再怎么作也没那胆子啊!
      作到这位头上……
      还有命吗?
      阎郁只觉前途无亮。
      容她缓缓,容她缓缓,这张夫人什么的,她真应不下来啊,想开口说什么,本该在男客那头周旋的张启山居然过来拉她,在一群女伙计,夫人打趣的眼神下,客客气气的做恩爱状的给拉走了?转角处,阎郁仍回不过神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夫人?”
      阎郁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启山。
      若不是她还注意这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那嗓门说不得就提上去了。
      “成我夫人不好吗?”
      阎郁退后一步,挑剔的上下看他一遍。
      那嘲讽的表情,看得人心都跟着凉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就忘了。”
      张启山的态度非常强硬。
      “那你怎么就不能忘了。”
      阎郁梗着脖子道。
      这才多长时间啊?
      满打满算才一年,他喜欢什么?
      再是喜欢又能多深?
      情根深种这个词压根就和这位爷不沾边,别以为她鲜少和她爷爷陈四爷在一起,她就对九门的人和事不清楚,这货……
      就和那二爷一样碰不得的。
      张启山逼近,一字一顿道。
      “没有为什么。”
      手腕一凉,阎郁看张启山走开。
      瞪了好久,抬手一看,心中更是惊慌,
      是二响环。
      这怎么可以在她手上。
      不该这样的!!
      不该的!!
      阎郁越发心慌。
      却无路给她逃。
      好像很早以前,从他们初见的那一次,张启山就布下了网,只等着她一步步走到陷阱中似的。阎郁心中怨愤却不知从何算起。
      她其实清楚的。
      不过是这个时机,他需要个夫人来挡着事。
      这才有了这一出。
      那个人选不一定得是她。
      只是她用起来比其他人更趁手,便是她了。
      这个认知更叫阎郁心惊。
      如今需要,便有了她,若哪天不需要了呢?
      阎郁不敢想。
      她和很多正和张启山打交道的人不一样,她来自后世,她知道许多尚未发生的事,对张启山的事迹的了解也超乎陈文锦的想象。
      那本日记……
      阎郁如今已分不清。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
      正如她不明白她名下为什么会多出那么多房产,拥有那么多从未见过的旗袍,为什么置办的年份那般荒谬一样,她现在似乎懂了。
      正是懂了,她才怕。
      怎么可能?
      那人可是张启山啊!!
      阎郁狼狈的以手遮眼。

      9

      可能与否,日子都要过下去,除却一个走形式的婚礼,张启山什么都给她了。名头,家资,张家兵的部分调动权利……
      阎郁神情复杂的仰头回视面前的张启山。
      如她后来看到的那整整一屋的各式旗袍,逐件逐件出现在她现在的衣柜里,随着潮流,随着这个时代的服饰,一件不拉下。
      但她只要一想到这是张启山置办的。
      阎郁心中难免复杂。
      在她的认知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张启山的心中只有国家和他的大义。
      儿女情长不足为道。

      这是她爷爷的嘲讽。
      阎郁也知道,这是因为丫头。
      如今还活着的红夫人,丫头。
      她垂下眼帘,轻抿嘴。
      同往常一样沉默收下,随即出去逛逛。
      无人陪同的。
      阎郁也不喜欢别的,只偶尔喜欢去面摊坐一坐,点上一碗阳春面,就那么消磨一个下午的时间。不是张府请来的厨子做的点心不好吃,只是,她吃着面的时候,难免会想到教自个铁弹子的陈皮,也不知如今的他,在哪里?
      这样的阎郁是张启山不喜见到的。
      阎郁也知道,她却还是犯了。
      那又如何?
      她终究不该是张夫人。

      10

      许是命运的安排不可逆转,陈皮终究随外出下斗的二月红回来,以徒弟的名义。一手铁弹子出神入化,九抓钩更是。
      阎郁看着笑了。
      眉眼唇角都柔和下来,不,是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
      站在廊角,同二月红说话的张启山的眼不免被刺痛。
      他捧在手心求而不得。
      他却只是出现便使她心中欢喜?
      那小子有什么好的?
      于是,在陈皮尚且不知情时,张启山已同他结下梁子,且还扯不清。但这些,阎郁是不知晓的。她立于廊下看陈皮抛铁弹子,手痒。
      自打来着便没上过手,也不知手生了没?
      还是试试吧。
      “来两颗。”
      “…就你?”
      半大小子的陈皮对同样年岁不大,笑眯眯的阎郁,眼神虽狠戾却没说什么,掷了两颗过去,在二月红的惊惶中,阎郁一手稳稳夹住,巧笑嫣然间的神采比之平日的端庄温雅,那是怎么看怎么……张启山略细了细眼,神色危险。
      二月红看着,并未出声。
      阎郁上下抛了抛,掂量,身体在回忆那感觉,唇角微扬,眼带怀念,“这玩意,还是小时候,你带我玩的时候好玩些。”
      声音极轻,便是陈皮也未听到。
      这个怀念,独属于阎郁。
      她记得年幼时的自己坐在陈皮肩上,同他大摇大摆的在上元节灯会市集,对着那套圈,拿投掷类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样。
      那是难得的纵容和温情。
      大多数时候,她只记得忙碌的特长班,补课班后,本该放松的时刻,被压着练功夫,一松懈就有竹条打上来的疼。
      那是真的疼。
      陈皮才不会和你讲那些温情。
      他也不是那种人。
      他对陈文锦如此,对她们姐俩亦是。
      她不耐烦学鉴定,那就阎瑾来;
      阎瑾不耐烦学功夫,那也得练,斗里没人会救你。
      财帛动人心,人面之下谁知是什么?
      就这么长大了。
      没有了。
      空余一腔记忆磨人心肠。
      梦碎了。
      再也拼凑不回来。
      “还给你。”
      阎郁掷回去。
      陈皮接住,顺手滑回袋内。
      转身,阎郁走进堂屋,等丫头回来。
      “你不止会这个。”
      陈皮突然发声道。
      他看到阎郁的手,有几处茧子和他手上的位置极相近,这很奇怪。在陈皮打听和印象中,这位张夫人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这些玩意,似乎和她沾不上边,唔别说道上乌七八糟的事,便是张启山同她也是不配的。
      “不想告诉你~”
      阎郁歪头笑着。
      “为什么?”
      “因为我今儿心情不好。”
      这话半真半假吧~
      阎郁也分不清什么占比多一些,有欢喜,有宽慰,有失落也有其他她也分不清的情绪,只能说,太过复杂了。
      透过如今年轻的陈皮,阎郁难以回想脾气臭死了的死老头,要求贼多还特讨厌,毛病一大堆,说话不干不净的却护短得厉害。
      别个再说不得一句不好。
      可如今的陈,还不是他。
      不是阎郁记忆中的四爷。
      这才是悲伤。
      我有可依靠可信任的人在眼前,我却只能强颜欢笑,粉饰太平,无法像以前那般,大吵大嚷的掉着眼泪发着脾气,将满腔情绪倾泻。
      你不会懂得。
      因为你还不是那个你。
      阎郁的悲伤无人能懂。
      但张启山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
      明显得阎郁想装不知道也做不到。
      太过亲近了。
      这个距离…
      危机感升腾而起。
      阎郁略后退两步。
      “这份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是很懂张启山叫她来的意思,和以往一样的翻译和日常生活似乎多出了些什么,连张副官待她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这变化着实令阎郁心底发慌。
      “没问题。”
      “那你叫我过来?”
      “想自己夫人陪在身边很奇怪吗?”
      张启山的理所当然令阎郁愈发无措。
      “我不是你夫人。”
      “哪里不是?”
      张启山好以整暇看着阎郁。
      “我和你没可能。”
      阎郁实诚的说出想法。
      “你和陈皮也没可能。”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阎郁惊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个对那糟老头子有别样的心思?想到和那个糟老头子过日子……阎郁的脸都忍不住扭曲了。虽说,自打记事起,她一直没见过,没听说过奶奶这个生物的相关事迹,可这不妨碍她和阎瑾两个猜测,是不是自家糟老头子糟蹋了人之类的,如今,张启山提这,别的不说,阎郁背后都开始冒凉气了。
      她爷爷招惹得啊?
      招个毛线。
      有这空,她还不如睡觉。
      “你不是挺在乎他的嘛~”
      张启山仍在试探。
      虽有反应作证,他心里仍不踏实。
      “…你想多了。”
      阎郁脸都扭曲了。
      她哪来那么大脸?
      别乱点谱,她还等着她妈出生呢。
      “没谱的事少想点成么~”
      “你和他之间本就没谱,”
      张启山喝了口茶,
      “你是我的夫人,便是有谱也只能是我。”
      阎郁内心已斯巴达。
      这前半句还算正常,这后半句……
      你丫的是犯病了吧?
      “张大佛爷,小的只是一介翻译,您想多了,小的绝没攀高枝的想法。”阎郁面容僵硬的选择撤退,张启山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我就你来也是一样的。”
      张启山笑道。
      却是半点不容阎郁拒绝。
      Σ( ° △°|||)︴
      阎郁再好不起来了。
      妈妈呀,她想回家!

      11

      若说之前在书房还不算什么,之后的花,礼物和越来越亲近的举措都让阎郁极大的不适应,偏生当着人的面她还不能拒绝。
      日了泰迪了。
      这踏马到底算个毛啊?
      “张启山给你脸色了?”
      不知是否是血缘关系,陈皮先于许多人察觉到阎郁闲适自如表现下的僵硬无措,特特找了个空和阎郁搭话,关心下,
      “……算是吧。”
      只是是另一层面上的。
      “我想回家。”
      “那便回呗~”
      陈皮没心没肺道。
      “你会钓螃蟹吗?”
      “会。”
      “改天烤螃蟹吃怎么样?”
      “成啊~”
      听阎郁提,陈皮一口应下。
      “有黄酒吗?”
      “你喝黄酒?”
      陈皮略讶异。
      在他印象中,那些阔太太似乎更偏爱洋酒。
      “嗯,比起葡萄酒,我更偏爱黄酒和汾酒。”
      当然,西凤和猴儿酒也不错。
      阎郁从未否认过。
      但张启山不知道,因为以往交际应酬,大家都喝洋酒,平时也甚少见阎郁喝酒,以为她不好这一口,张公馆便从未准备过,现在听她和陈皮提的这几句,心下愈发不平,这事,她和陈皮能提,那为什么就不能和他说呢?
      难道就缺她这酒?
      眼瞅她那样,心下愈发不是滋味。
      和谁都说得来。
      唯独他,避得跟什么似的,也是够了……想着近些日子的相处,张启山着实有些等不下去,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给阎郁磨疯。
      不能再等下去了。
      张启山暗暗自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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