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短篇集》小琪

10、赵雪空×张启山

　　Part 5

　　1933年，成婚第四年，赵雪空结束日常锻炼，冲澡过后，换了身衣服出去散步时听到了一则有趣的消息，车站来了辆鬼车。
　　这个传闻挑起了赵雪空的兴致，她对这类事最感兴趣了。若不是赵樱空对主神空间感官复杂，她早进去看看那些恐怖片是不是真那么有趣了，可惜，没得机会尝试一次啊，这回，她总不会错过了，赵雪空转身就去了车站。
　　消息再丰富能丰富得过事故发生地吗？因着身份，赵雪空一路畅通无阻，只是，这是怎么回事？看到熟悉的人，听到那句‘那把剪子有多久没用了’和张副官的回答，赵雪空有些意外，她怎么不知道这位‘丈夫’的身份还和盗墓的扯上关系了？虽说，她或多或少猜到九门之间的联系和生意链，可这怎么就那么的违和呢？
　　赵雪空不解。
　　端看平日的表现，张启山怎么都不太像是能同这些扯到一块的人，齐八爷和解九爷也是的，怎么看都像是富家少爷嘛~哪里想得到和这扯得上关系？倒是李三爷看着像是和这道上的有些许关系外，也就那黑六爷据说像了。
　　“夫人好。”
　　张副官一下车就看到了赵雪空，立时问好行礼，站在那等着赵雪空发话，熟料，赵雪空摆摆手，只是让他去忙。
　　只张启山一下来，看到她在多少有些紧张，表现有些不自然，这让齐八爷嘴角一抽，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就好了。
　　“你怎么来了？”
　　“听传言说车站来了辆鬼车。”
　　赵雪空一瞬不瞬的看张家兵抬下来的棺材，转而上车走了下，看到熟悉的玩意，多少有些明白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场景简直不能更熟。
　　下车，问在哪开棺，赵雪空跟着张启山去了那现场，围着那上好了琵琶剪的棺椁看了好几圈，像是看什么新奇物什的眼神让张启山不免感觉棘手，若她感兴趣，那他是说还是不说？这以后是会多个话题，还是看不起？
　　这些都很难讲。
　　若是没放在心上，张启山如今斥责她两声，让人护送赵雪空回去，那都不是什么事，偏生，他已然将人放在心上了，那自然就在意起他在赵雪空心里的形象了，这就不免束手束脚起来。同往日的形象有些相悖，但……
　　赵雪空没注意到。
　　这让张启山松了口气也倍感失落。
　　“这倒是稀奇。”
　　“就是些棺材，没什么的。”
　　张启山企图岔过这个话题。
　　“这是棺椁。”
　　大而灵动的猫眼瞥了站在一旁做准备的张启山一眼，赵雪空冷声道，“我认得的。我自小就没少进祠堂，更没少见过这玩意。”
　　她确实见过。
　　次数还不少。
　　只是每回去都没当回事。
　　“就算先人那些棺椁，我从没认真看过，可我娘的棺椁，我还是认认真真的看过。”跪着哭灵，再是族长更替仪式，两个一起办，整整五日时间，她就绕着那棺椁转了，要是再记不住，赵雪空就是蠢死都没人稀罕了。
　　这话一出，齐八爷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一般人可不会用这玩意。除非在族中有特殊身份，不然死了后谁有这待遇啊？
　　“我家祠堂里内部的禁地里摆着每位族长的棺椁，我外祖父的棺椁在那，我父亲的棺椁在那，我母亲的棺椁在那，往后，我姐姐的棺椁也会在那。”可惜，若她没有来这里，那个位置，或许会被她继承也说不定的。
　　一家团聚嘛~
　　“等等等等嫂夫人，您是说族长？”
　　齐八爷脸都扭曲了。
　　他就说谁有这待遇。瞧吧，这身份……张大佛爷出身吉林名门望族也就罢了，怎么，娶的夫人居然除自身之外都是族长？
　　这真够了。
　　“你有权限进入吗？”
　　“若没嫁给你，我往后也可能会是族长，你说，我有没有权限？”赵雪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没说穿这个可能性略高。只是，这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仍不免让张启山心冷了半截，他从未想过她的身份会如此重要。
　　“那自是有的。”
　　张启山沉声道。
　　他如今也形容不出心里的感受，只是觉得，他们隔得更远了，他本以为是她心里有人，只要他待她好，他们共度一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之间阻隔的不止是个人，还有整整一个家族在那。
　　家族意味什么？
　　搁到现代，或许这不算什么，家中三两人，亲戚不多人也不多，但人总不能否认，因为自己是这么个状态，那些家族就不存在了，事实是，总有些大家族虽隐于人视线外却屹立不倒，顽强的存在在那，民国时期自然更是了。
　　之前那就更不用说了。
　　即便是被驱逐出来的，可同为大家族之后的张启山对此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同样，在家族中地位不如赵雪空的他比赵雪空更清楚，一位极可能是下任族长的存在于一个家族而言意味什么，倘若这是多年前，他会放赵雪空走。
　　可现在，他却只想将她留下来，留在身边。她同他是夫妻，哪怕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张启山都不准备放赵雪空离开他身边。
　　即便，他可能留不住。
　　怀着这般心事做起事，效率自然慢了不少，旁观的齐八爷两边看看，不是很懂这对夫妻，径自拿了锣在一旁准备。
　　若不行……
　　“准备针线和伤药过来。”
　　“是，夫人。”
　　张副官在张启山的示意下，很快将这些东西准备齐全了，摆在不远处的案上，方便赵雪空随时取用，然后准备开棺。
　　“在准备些酒，消毒用。”
　　“是。”
　　这回，张副官准备的更快了，他命人抬了个桌子过来，上头一一摆好了小铜盆、纱布、镊子和数种药等物，不可谓不周到。准备好了后，他还安慰赵雪空，这小兵不是第一回做这事，还请她放宽了心，不一定会出事。
　　劝慰时还让人端了椅子过来，请赵雪空坐下，如对待张启山一般细致。这表现看得赵雪空百般不习惯，这如何适应？
　　只得忽略，先做些准备，拿烈酒将铜盆过一道，再倒部分，放入针线、纱布和镊子，浸泡好，避免使用时，因未消毒而造成伤口感染。等过好一道，小兵正好将手伸进去，隔着段距离，赵雪空就知道这回可能会失败。
　　他没做好准备。
　　里头的东西又在作祟了。
　　随着一声惨叫，骤变的惊慌神色，敲响的锣，嘶鸣奔出的马，合上的琵琶剪，那人的胳膊就这么给剪断了，赵雪空虚虚眯了下眼，对着场景多少有些不适应，这无意识的反应瞬间让她白了白脸，不敢相信自个只是这么些时间未见血变成了这般模样，心下一激灵，醒了过来，意识到自身如今丢了什么，知道再不能这么下去了。
　　这几年的安逸磨掉太多。
　　她不能放任自己继续当金丝雀了。
　　协议，她会遵守。
　　但她，还得是她。

　　Part 6

　　利索的让人将人带到这边，拿断手检查一番，确认无细菌和物体钻入感染，立刻将小兵的肩膀同手臂连接处拿绳子绑牢。
　　转身将浸泡过烈酒的针线穿好，拿烈酒冲洗伤口，开始手术前的准备，换着角度，避免汗水落在伤口里面，导致发炎，细致的缝上。
　　步骤一样都没错。
　　但赵雪空的心情因为刚才的意识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以为，她背着张启山他们私下进行锻炼，那就没事。可现实却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她太高估自己了。凡事不是她以为她能控制住就能控制住的，意外太多太多了。
　　不过四年的时间，因为未见血，未动手，她就这样了，那等第五年到了的时候，她能否还有机会变成从前的赵雪空呢？
　　赵雪空扪心自问。
　　不是了。
　　闭闭眼，稳下气息，手上收线，换了根线继续，赵雪空一下下找手感，她很久没做过这类事了。有张启山控制，她根本没机会接触。
　　但幸好，因着过去在赵家常需要互相帮着处理伤口，她只是手生了，做起来还是没问题。不过十分钟就将手臂接好了，解开绳子，让血液流通，看着小兵动动手指，看神经驳接的怎么样，看情况还好，就让人先去养着了。
　　这几日吃些清淡的。
　　注意别动，就好了。
　　之后还得看情况了。
　　将手往铜盆里一放，洗去血污，赵雪空接过张副官手上的热毛巾，将脸擦了下，这才放松的坐到旁边移过来的小椅子上。
　　“多少会有些影响，可能是用力用到一半突然松了，可能会有些轻微的手抖的症状，可能下雨天会有些疼痒，可能因为不注意，接口处会有些发炎，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最好是吃两幅中药，消消体内的炎症，避免受影响。”
　　赵雪空说完后遗症。
　　想了想，她又补道。
　　“这是我以往给自个缝伤缝出来的经验，比不上外头，还望你别介意。”说是这么说，赵雪空也不认为这次手术会失败。
　　“夫人，您……”
　　张副官震惊。
　　他完全没想到赵雪空会这一手是她在自个身上练出来的。可这得是什么程度的伤，得多频繁受伤才能练成这般技艺来？
　　“您以前受过伤？”
　　那小兵好奇的问。
　　“谁没受过伤呢？”
　　赵雪空笑了出来。
　　那次，只怪她蠢，信错了人。
　　栽了也是她活该，没坚守家族的教育，付出了不该付出的信任给外人。就当拿那半条命换了这教训，以后再别犯了吧。
　　但幸好还有以后。
　　“我不过受点皮肉之苦，养养还能动，最多留块疤。我上头的兄姊有的重得大半骨头裂开，经脉废掉，没救了，不想活了便自裁。按惯例，连块墓碑都没能留下，每年祭祀只能去混坟岗烧上一车纸钱。那才是真的惨。”
　　“连墓都没有？”
　　“没有。”
　　任务失败了，人毁了，再没以后，便是留得住也留不下来，既如此，干脆点放手，让彼此了断，其实也是种仁慈。
　　若她遇到那境况也不会苟活于世。
　　活着太累了，还不如自个洒脱点。
　　“不过那都过去了。”
　　赵雪空轻描淡写道。
　　厅里还是静下来了。
　　“嫂夫人，您家里是做什么的？”
　　“你猜呗~”
　　赵雪空笑道。
　　那些于她而言都没什么的，赵家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如今提起这个，也不过是在提醒她自己，莫要忘了她是谁。
　　她是赵雪空。
　　她是赵家的女儿。
　　她不该为了个外人变得再不像自个，没了原本的模样，那不是她该做的。自然，赵雪空不会放任自己再这么下去了。纵使张启山再如何避开协议的事，协议终会到期的。他总该接受这个现实。他不该踏过那条警戒线的。
　　“肯定不太好。”
　　“嗯。”
　　赵雪空肯定了齐八爷的猜测，但齐八爷也没猜错，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游离在灰色和黑色地带上，谁知道最后那刻是什么时候？
　　指不定就现在。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但也算好的。”
　　至少，她喜欢。
　　实力至上主义。
　　生者为胜主义。
　　这都是她喜欢的赵家。
　　跳过这些不谈，那边，听他们讲话的张启山已将哨子棺打开了，里头露出的情形让赵雪空直起身来，倒不是死人如何，只是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呃能让她熟悉的会是什么好东西？说得好像无用的玩意能在她家活下来似的。
　　“让让，让让。”
　　赵雪空推开张启山。
　　围着嗅了又嗅，从兜里拿出小镊子和小瓶子，冲着那血管就插了下去，拔出来的细丝让赵雪空眼睛都亮了，她在车上果真没认错，就是这玩意，这玩意的孢子是好东西啊~用来解决一些见不得人的人最好了~不成，她得培养几株来制药，不成，这玩意不能随便培养，一个弄不好，她自个就得玩完了，等等这棺椁的来处？
　　“这哪来的？”
　　“还不清楚。”
　　“噢~”
　　赵雪空的脸立时就垮下来了，可随后一想，心情又好了起来，只要有这玩意存在，藏得再深，赵雪空都不愁找不到。
　　“我出去几天就回来。”
　　赵雪空说着就跑回府邸去换衣服了，动作快得齐八爷咋舌，这一看就是练过的。没想到，瘦削苗条如赵雪空也有如此功夫。
　　多少都该有些起伏吧。
　　怎么没有呢？
　　“佛佛爷……”
　　再转脸看向张启山，齐八爷给那脸色吓到了，认识那么久，他知道佛爷性子喜怒无常，可难看成这样那还是第一次见到。
　　紧赶慢赶回张府上，一进门，一抬头，齐八爷就看到了赵雪空，她侧着身子坐在扶手上，一路滑了下来，蹦蹦跳跳走了。
　　那动作老利索了，和平日里慢条斯理的秀气模样大相径庭，吓得齐八爷只差没说，您老就没看见佛爷那脸色嘛，嫂夫人啊，那抽出来的是什么好玩意，值得您这么惦记？连佛爷都忽略了，您这样是要出事的，出大事的。
　　这大晚上的走了。
　　这这这……
　　您咋不顺手把我带走得了？
　　佛爷这脸色……
　　他不想看下去了。
　　可惜，齐八爷再怎么算都好，张副官再怎么着人去找都好，赵雪空借助亲姐给的滑板，半蹲在滑板上，借滑板能悬浮的技能飞上高空，以极快的速度向目的地出发了，晃了足足一个时辰，赵雪空才在长沙附近找着地方。
　　在山顶落下，借助姐夫楚轩给的微型消音炸弹开了条路出来，直径不大，一条顺溜的圆形滑道就出来了，顺着滑道往下，快到出口，赵雪空用手脚刹住，小心翼翼的戴手套，将头发盘起，包好，避免这食人菌钻到体内去。
　　一字马劈好倒过来，赵雪空借助镜子和杆子看了看外头，布满整个甬道的食人菌群让赵雪空笑开了，连忙取出赵樱空免费提供的大瓶子，嗯，家里装药用的，特制的，用来装这些食人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等弄成粉了，她得给她姐留大半瓶子，搁到公中的药库里头去，不然，她姐会发飙的，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咋舌着这数量，赵雪空就开采了。
　　好不容易忙活了一晚上，赵雪空也只清理完了洞口附近的，周边还有许多，唔这就有些不好处理了，她还准备多留些空瓶的。
　　现在看来，这一整个洞的收集过去，那怕是要个几十个瓶子才装得完。看看臂环里仅仅二百只大瓶子，赵雪空就差萎了。
　　若不是它太稀有了。
　　她才舍不得呢~
　　装了一种药后再装别的就不好了，药性会打折扣不说，万一相冲，那就更不好玩了。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啊~
　　“算便宜你了。”
　　赵雪空郁闷的拿着赵樱空提供的铲子，继续挖这些食人菌了，啊好像也是主神空间出来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功能。
　　赵雪空突然意识到这物品的出处，觉得忙活了一晚上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连忙查阅赵樱空给的小册子，根据设置，让铲子自己忙活，让小型夹车帮着装进瓶子里，嗯原来这不是玩具，赵雪空仰头望顶部，觉得自己真傻。
　　赵家的智商估计就是被她拉低的。
　　内心已哭晕的赵雪空花了五天时间将山体内部的食人菌清理一空，将东西全收进臂环化成的印记里头，哼哧哼哧顺着来时的通道到了山顶，回到原地，发现太阳正好的赵雪空想了想，当下拿出工具和特制药水炮制孢子了。
　　等五十来瓶的食人菌在密封容器内化成孢子，那体积缩水得赵雪空不禁怀疑，这食人菌在里头是吃得有多好，怎么五十来瓶炮制完了就剩六瓶了。虽是九分满，可这也忒对不起她了吧。算了，公中也就才三瓶多呢。
　　她该知足了。
　　可这么想还是好心痛，她要上交四瓶，这还是起码的。你说，这玩意它为什么不多长一些呢？赵雪空哭唧唧的想。
　　将孢子都收拢好了，确保瓶子盖子和其他地方无一遗漏，赵雪空这才小心翼翼的取出真空袋，戴上防毒面具，小心翼翼的将瓶子包好了，这才将其放入臂环，通过通道再回到洞里，细细观察着那些食人菌群所在地。
　　她没舍得连根铲了。
　　有根在，应该还能长出来些吧？
　　赵雪空不确定的想。
　　若不是这玩意太危险了，她恨不能自己种些就好，可惜，这么危险的玩意还是在这荒郊野外长着比较安全，至少不会危害人。
　　咦这么一想，她三观好像还挺正的唉~
　　赵雪空笑了下。
　　沿着那股热气往下走去。
　　洞内本该阴湿之气瘀结，散不去才是，可这洞内，隐约中竟有一丝热气，这就不由得让赵雪空怀疑是不是连接着什么地方了。
　　不然不会如此。
　　略过各个地方不提吧，嗯起码在赵雪空看来，看似冰冷无人气的赵家都比这里好，总觉得，隐隐约约的有什么存在。
　　再继续往下走。
　　赵雪空愣住了。
　　她居然看见那过世的母亲了？
　　好像不是在做梦。
　　这可就不好玩了。
　　“阿雪，过来吧。”
　　赵无云笑着冲赵雪空招招手，这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赵雪空迟疑了下，向她走了过去，心里多半对这个地方有些概念。
　　这有灵物。
　　亦或妖物。
　　总之，单冲这效果，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连同阴阳两界…这东西再好，那也不可能好了。就是不知道这玩意还有什么影响了？根据见效，根据影响，副作用应当不会太小。但…想原路返回，那也得给她一个路才能走啊~
　　所以说……
　　这是逼着她面对吗？
　　真是的。
　　明知道，她最不擅长应付这位‘母亲’了，她最不理解‘母亲’所有的一切了，偏生，在她纠结的这个时间点遇上了她。
　　天亡我也的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