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的》君言浅止

2、Chapter-2

　　苏弋歆盯着屏幕上“陆过”二字许久，终于拇指按上音量键，关掉铃声。她五指一松，手机自手心滑落，“啪”的一声，砸在洗手池边。随后迅速按了几下洗手液，双手用力反复涂抹揉搓。落在流水间的目光，有些失神。

　　他总是会在早下班时，做好她爱吃的饭菜等她回来。会耐心地陪她逛商场，然后毫无怨言地背着耍赖不走的她回家。会在休假时，推掉所有应酬陪她。在她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时，所有人你都劝她挺住，只有他会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必那么拼命……

　　他们曾经……不是好好的吗？

　　目光无意间瞥到镜中的自己，才知双眼早已泛红。

　　冰凉的水流穿过指缝，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关掉水龙头。伸出的手刚触及到毛巾边沿，便又触电般收回。

　　想想这屋子到处留有别的女人的痕迹，她便发自内心地厌恶。

　　由是，她扯过几张面巾纸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水，瞥了眼抹布旁，把褶皱的纸丢进垃圾桶中，压住那女人喧宾夺主的证物——一只用过的安|全|套。

　　皮箱滚轮压过凹凸不平的石路，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路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到的酒店。

　　苏弋歆只记得，前台问的时候，她第一次毫不犹豫地开口要了间套房。

　　浴室中，她卸下所有“武|装”，拆开紧箍的皮套。随后微微垂下头，长发如同帷幕自耳侧滑下，渐渐被热水打湿，厚重地坠着昏沉的头。

　　也不知哪一刻，她隐约听得手机传来提示音。几乎立刻推门走到洗手池边，却发现是自己幻听。

　　她暗自叹了口气。

　　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正要转身，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传入耳畔。

　　只可惜，不是他。

　　食指按上屏幕。

　　林曼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Uva，你猜我刚刚碰到谁了？——Josie！Josie你还记得吧？她听说咱们最近在和Zsen谈合作，无意间聊起当年唐总和她去Zsen见他们主编的事。她还说啊，唐总肯定早都摸清了门路，Tric这次定是胜券在握。”

　　Josie是Tric上上任主编，但她在任时，苏弋歆还是只小虾米，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只是听说唐总很器重她，工作能力也没话说。要不是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苏弋歆没把握能竞争过她。

　　不过，唐总和Josie早就见过Zsen的主编？她怎么没听说过？

　　苏弋歆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几下，按了发送键，道出心中疑问。

　　很快一条语音弹出来。

　　“我之前也不知道，刚刚问了下财务王总。说是当时Zsen想做慈善活动，因为竞争对手特别多，Tric并不怎么占优势，就想定下来再对外公布。结果因为Josie那事，公司内部被迫大换血，只能主动退出。这事，除了当时的公司高层，没人知道。”

　　未等苏弋歆回复，另一条语音便弹出。

　　“我也就是随口跟你一说，你别太放在心上。我还有点事，先不聊了，明天公司见。”

　　锁了屏，苏弋歆眉心微蹙，陷入沉思。

　　如果真如Josie所说，唐铖已经摸清门路。那他又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合作全权交给她，自己当起甩手掌柜？他应该很清楚，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这次机会。

　　食指在洗手池边敲了又敲，她忽地抬眸，眼底闪过一道光芒，转身走出浴室。

　　出租车在Tric门口停住，苏弋歆推门下车，往楼内望去，翼闸后已经排了很多急着回家的人。她挂上蓝牙耳机，拇指按上屏幕下方的绿色按钮，刷过卡，快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电梯间走去。

　　电话那头“嘟嘟”几声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你还好吧？”

　　苏弋歆一怔：“啊……我没事。你还在办公室吗？我有事找你。”

　　“我在外面。”唐铖转过方向盘，瞥了眼中控屏的时间，刚过六点。

　　“你回公司了？”

　　“恩……我说过今天要加班，很多资料不方便拿回家。”苏弋歆抿住唇，四下看看确认没人后，轻声问道，“关于Zsen……”

　　唐铖轻笑出声，“已经下班了你再回来，我可很难给你算加班费。”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苏弋歆迈步走进去，“你等我下。”

　　刚走出电梯，恢复信号，电话那头就传来唐铖的声音。

　　“Uva，我完全相信你的能力。”唐铖推门下车，蹲下身迎接了一个小小的身体大大的拥抱。

　　苏弋歆听得那头传来一声稚嫩的“爸爸”，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下。

　　“当我没说，你好好陪孩子吧。”苏弋歆挂断电话，暗自叹了口气。

　　她有点失望。好容易决定去找他取取经，结果还未开口那点想法就被扼杀在摇篮中。

　　也不知忙了多久，回过神时，天边丝丝橙红已然褪去，屋内光线越发昏暗。

　　苏弋歆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伸手端过咖啡杯，目光无意间瞥到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但很快，她便敛起目光，朝茶水间走去。

　　拉开柜门拿出咖啡豆，手刚抚上盖子，她突然感觉身后有人，但转回身却只看到一排排空着的工位。

　　难道又是幻听？

　　她眉心微蹙，但很快便又将思绪投入到合作上。

　　如果《Tric》改变一直以来的风格，很可能流失大批读者，风险太高……

　　推开办公室门时，她还处在沉思中。由是，抬眸撞上熟悉目光的瞬间，她有片刻失神。但转瞬，便又故作平静地敛起目光，走到办公桌后。

　　“你怎么来了？”

　　陆过轻敲沙发扶手的手，落回膝盖上，语气平和：“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苏弋歆在办公桌后坐下，翻开文件夹，始终没看他一眼：“出差半个月，公司大量工作亟待处理。我实在太忙，顾不上。”

　　“你才刚出差回来，需要休息。工作再多也放放，先跟我回去。行李呢？”陆过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看准了她的手想要拉住，目光却在四下搜寻。直到伸出的手扑了空，回眸才知她刻意躲了过去。

　　他宽大的手掌缓缓收起，双目尽是茫然：“怎么了？”

　　“我妈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苏弋歆抬眸看向他，似是想将他看穿般。

　　“哦……”陆过干咳两声，“我还想再奋斗两年，至少得买了房……”

　　“两年前，你就这么说。”苏弋歆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的话，眼底划过一丝感伤，“我今年三十岁了，你到底想我等到什么时候？”

　　陆过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耐，“我们在一起十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

　　“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想过和我结婚？”苏弋歆双眼微眯紧盯着他。

　　他明明已有别的选择，却还准备这样拖着她。她不禁苦笑，怎得十年感情，而今竟成为拖累她一人的枷锁？

　　“你说什么呢？”陆过眉心紧蹙，旋即拉过她的手，“现在立刻跟我回家，好好歇歇。我看你是累糊涂了，净胡思乱想……”

　　苏弋歆用力挣脱开来，“陆过，我们分手吧。”

　　面前的人身子明显一僵，他没有回头，声音微颤：“你，你说什么？”

　　“你付不起津都的房子，我也陪不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两年。”苏弋歆双臂交抱，瞥向窗外，尽可能压住眼底的温热，“就这样吧。趁你我都还未老。你找个等得起的小姑娘，我找个合适的人搭伙后半生，互不拖累。”

　　陆过突然轻笑出声：“我明白。你是觉得我不求上进，穷光蛋一个，拖累你了。”

　　他转身指着她，嘴角带过一丝嘲讽：“那你呢？你每天只知道拿工作、加班来搪塞我，我只要有一点异议，你就站在制高点跟我吵。你仔细想想，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我的哥们儿都说，我是在跟人名谈恋爱，而不是你这个人！”

　　“那你就去找个有血有肉的人。”苏弋歆吞了下口水，语调不觉间提升一个档，“我这个人精力有限，发条上满劲去赚钱买房，就没那么多精力去顾及你脆弱的感情。Understand？（懂吗）”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半晌，苏弋歆才重又坐回办公桌后，双手交握抵在桌沿，语气冰冷地下了逐客令。

　　“我会尽快搬走。但我现在还有很多工作要忙，请你回去。”

　　陆过冷哼一声，“你忙，你忙吧。”

　　玻璃门“咣”的一声撞上，她很想专心投入看文件，却突然觉得上面写的都是天书，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半晌，她合上文件夹，缓缓合上双眼，指腹在额头上来回摩挲。胸口闷得厉害，她吸了吸鼻子，起身朝门口走去。

　　白天一场大雨，夜里难免清冷。

　　苏弋歆漫无目的地走在潮湿的路上，目光四下游走，街边闪烁的广告牌在眼中映出各种颜色的光，套在食指上的金属钥匙坠在手指的摩挲把玩下微微发烫。

　　也不知走了多远，她突然听得钢琴的声音。不同于平日里听到的钢琴曲，弹琴的人只一味地按同一个音，让人听了不免烦躁。但也足够在如此安静的晚上，引起她的注意。

　　苏弋歆这才发觉，自己正走在一条狭窄的胡同中。

　　她在这工作这么久，还从没走过这条路。

　　循着琴声走出百米左右，她抬头看到一家挺小的店面。玻璃门上方挂着木质广告牌，其上白色的塑
　　料字已经有些发黄。

　　“橙味音乐？”苏弋歆小声嘀咕着。

　　屋内暖黄色的灯，仿佛隔着玻璃门透出一丝暖意。灯光下，靠墙摆着一架黑色立式钢琴。身着白衬衫的男人，袖口随意挽起，背对她站在钢琴旁。彼时，他一只胳膊肘拄在立起的钢琴盖子上，手中仿佛握着什么，另一只手不时按下琴键。

　　苏弋歆对钢琴倒是喜欢，但从没学过，可谓一窍不通。不过既然现在无心做事，看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男人利落地收拾好用具，在钢琴前坐下，修长的双手搭在琴键上。

　　是他？

　　苏弋歆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学音乐的，她想。

　　简单轻缓的曲子传入耳畔，她听得入迷，却不知何时，心头忽地塌了一块。

　　她知道这首歌。

　　正在这时，小店里屋有个妇人朝门口走来……

　　陈宝雯走到门口，笑着看向坐在钢琴前的萧何：“这是什么曲子？”

　　萧何闻言一顿，盖上琴盖：“《我怀念的》。”

　　“哦……蛮好听的。”陈宝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凑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句，“你看，人家姑娘都听呆了呢。”

　　“姑娘？”萧何眉心微蹙。

　　“是啊，就站在路对面……”陈宝雯指向门口。

　　萧何朝门口看去，而此时，路对面只看得正在关卷帘门的中年男人。

　　“欸？刚刚明明还站在那呢！人长得挺漂亮的，乌黑乌黑的头发，苗条大高个……”

　　陈宝雯自顾自说着，萧何默然陷入沉思。

　　人他没见到，但陈宝雯反复描述的样貌倒是跟他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萧何的目光投向窗外，落得很远。

　　一个很爱逞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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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粗壮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