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破戒了》落年青染

16、银面

　　===================

　　第七章

　　到客栈的时候，已接近晌午。
　　凤司尘带着巫华薰刚迈进门，就觉出有异样。
　　往日冷清的客栈里竟坐了满满一大厅人，看情形，是分了两波人，一边的纪律严明有规有矩，都默不作声低头填食，另一边的吵吵嚷嚷的喝酒吃肉，有一两个人还正在跳桌划拳。

　　凤司尘拉着巫华薰，紧皱眉头往二楼走，心里盘算着这两伙人的来历，突然听见一道书生气十足的声音。

　　“小二，再来一壶酒！”

　　这声音的主人背对着凤司尘这边，坐在大厅最里面的一桌，对面还坐着一个秀气可爱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认真的啃着，似乎感觉这边有人看她，张着大眼望了回去。

　　凤司尘没想到这小姑娘不认生，竟然弯了眼角冲他笑了。

　　“客官您的酒，来咯！”小二瞧着生意好，眉眼欢喜，回应的音儿也拔高了几度，喜笑颜开的提着酒赶紧伺候上。

　　“司尘哥哥？”巫华薰见凤司尘突然止步，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唤了一句。

　　“走吧。”
　　凤司尘回神，这才带着巫华薰赶紧上楼进了之前的客房。

　　“饿了吧，我让人给咱们备午膳？”凤司尘瞧着巫华薰脸色还是不太好，想着是一路奔波加上一直没怎么休息，就又接着说：“你先去躺一会，上了菜我再叫你。”

　　“我不饿，也不累。”
　　巫华薰摇了头，若有所思般坐在圆桌前支着脑袋，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桌布上的碎花纹理。

　　“……”

　　凤司尘望着她，没再言语，转身出了房门。他又下楼找了个店小二，吩咐一通要的菜色，这才板着脸又回去。

　　“哎，公子先等一等！”还没迈出步子，身后的店小二突然又叫住了他，急匆匆赶了两步走近，笑嘻嘻的开口道：“公子，您也看到了，今日小店客人实在是难得的多，咱们这小镇可偏偏就咱们这一家客栈，总不能让客人露宿街头对吧。”
　　“按说这先来后到的顺序咱不能坏了规矩，可公子这来了有十余天，预订着五个房间却未见人入住，我们东家让我问问您……”

　　凤司尘听着这小二扯的这一堆话的意思，应该是要他加些银子，皱眉打断了他：“不必再说了，再加多少银两？”

　　“哎呦，公子您误会了！”店小二赔着笑脸，“哪能让您再加什么银子！我这意思是说，能不能让公子让出两间给其他客人，您放心房费还给您退了。”

　　“不让。”
　　他挑眉又环顾了一圈楼下吃的七七八八餍足的人，掉头便走。

　　“公子，您这不是没人住嘛，等您的朋友回来了，我立马让他们腾出来地方先给您安排，您看怎么样？”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好生询问。

　　凤司尘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对上差点撞他身上的小二，眼里染上几分怒意，“我说了不让！方才吩咐你去准备饭菜，没听懂？”

　　小二一愣，没想到会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给唬住了，愣是没再开口吱声，望着人上了楼关上房门。

　　“他不同意？”身后突然扑过来一个人影，拉了一下店小二腰里别着的毛巾。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吓死我咯！”小二顺了顺心口，低头瞧见来人这才算回过神来。

　　问话的正是之前那个小姑娘：“他自己一个人住得了那么多间嘛？”

　　还没等小二再开口，不远处又幽转来了一个人，是之前点酒的那位。
　　“子楚，怎么又乱跑！”

　　这人一身素布棉衣，脚蹬飞鹤青靴，手里还卷着一本薄书斯斯文文漫步走过来。
　　他的扮相只论穿着，这么单薄的装束在这苦寒之地就已经显眼些了，可此人还戴着个狐面银屑面具，入眼便难以让人生忘。小二看着他这装束和几分清新俊逸之气，心中早已分了三六九等，料想他定是气质非凡的人物。

　　“我若不问，咱们今日岂不是又要露宿街头了！”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埋怨起来，白了一眼靠近的那人，“跟你一路而来，十有八九就是窝在深山老林里对付，我以前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我不是和你一样受委屈！最起码你还有我这个肉垫子，我可是石板石铺的睡着！”

　　小姑娘嗤笑一声，扯着他的手臂给一旁的小二看，“你还肉垫子？你让人家瞧瞧，浑身的肋骨，跟个瘦猴一样！”

　　“那你也睡得挺香的，早知道这么委屈你，我把草地让给你睡得了！”

　　“你这么小肚鸡肠，有个大人样儿么！”

　　小二：“……”

　　没想到这一大一小竟然站在楼梯口斗起嘴来，小二一脸无奈：看来自己真的是看人不准，这人哪里就气质不凡了……

　　小二怕这两人一直堵在楼梯口，碍着别人进出，赶紧领着两人进了二楼的雅间，前脚刚进去，戴面具男人就开了口：
　　“小二兄弟，你看，这孩子这些时日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只要你能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价钱双倍也可以！”

　　“刚才您也听见了，这可不是加多少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儿，那位公子哥儿像是缺钱的么？其他房间两位想都别想，人家可都是实打实的住人！只这位主儿，感情有钱没处出，在我们这小店存房子呐，我刚才一说开，人家就不乐意了，我总不能得罪客人吧，您说是不是！”
　　小二一看就是活络人，两头都不愿意得罪，又把问题抛了出去，“您看这样成不，您呐，自己跟刚才那位公子哥儿说说去，他要是同意，我二话不说，赶紧安排两位入住！”

　　小姑娘这会儿倒是不吵了，绕着雅间东张西望了一通，瞅见雅间里的长榻来了兴趣，蹦蹦哒哒的又跑回来。
　　“小二哥哥，你这雅间虽小，我俩不嫌弃，安排这儿就可以了！”

　　小二咋了一下舌，嘴角下滑撇了撇嘴为难道：“这雅间怕是也不成。”
　　“这雅间就是专门供上房客人下棋饮茶的地方，人家是付过房钱的，自然也要打了商量才可以……”

　　“这雅间也是那小子包了的？”小姑娘杏目圆瞪，突然对自己之前冲他笑的举动来了厌恶，有些气闷的一屁股坐下，不再开口。

　　面具下的表情一沉，刚才他也是看见店小二与凤司尘的对话，的确不是能沟通的主儿，他叹了口气，却还是耐心问了一句：“我们不挑，上房没了，那其他的呐？普通的客房也行，差一点没关系。”

　　“您也是看着呐，这一楼可是还有十多人没安排上，不过他们倒是不挑，没房宁愿坐一晚上，哪里还有――”小二正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哎您还别说，要说房间倒还真有那么一空的，就是实在太差，您既然是来投宿的，肯定不愿意去住……”

　　面具立刻黑了脸：“……”

　　小姑娘自然也反对：“不行，我们不住柴房！”

　　小二尴尬地讪笑，听他们一口回绝，肯定是见惯了这种情形的，自己还没开口，两人都心知肚明是什么地方了，他一时不知道再怎么安排。

　　小姑娘气鼓鼓地侧头去看带面具的男人，两个人眼神斗争了几回合，终于下定决心先开了口：
　　“小二哥哥，刚才那个小子住哪个屋？你带路吧！”

　　店小二在客栈混营生几年，各型各色的人都遇见过，还从没见过像面前的这小姑娘一样，八岁左右，一口一个“小子”叫着，说话的语气更是不像她这般年纪该有的语气。
　　倒是面前这个银色面具的男子说话做事，颇有些孩子气，行事之前还要询问小姑娘的意见，当真是两人颠倒了性情。

　　不过，既然他们愿意自己去商量，也免了他们客栈自身许多麻烦，店小二乐得如此，出了雅间便领着他两人往前走，过了两间就到了。

　　小二“邦邦”叩了门，立在门前立即换了一张笑脸：“公子，打扰了！”

　　房内凤司尘此刻正在整理香料，听见有人敲门，啪嗒一声，一脚把桌子推进帐帘后面，示意巫华薰坐着别动。

　　“什么事？”

　　“是这样，有位客官说是找您有事，您看方便么？”
　　门外小二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点了点头。

　　凤司尘本不想理会，突然想起元吉之前交代他的事，一挑眉：他们两人前脚刚进客栈，就有人要见他，难道是元吉之前早就安排了什么，才这么快就送东西过来？
　　他心下疑惑，可还是伸手开了门。
　　门一打开，凤司尘便顺着小二的目光，入眼就是那坨银灿灿的面具，面具后面的眼睛也直勾勾打量着他，毫不避讳。

　　“几位请便，我先下去把您刚才点的饭菜给上上来！”小二见状，知道凤司尘有功夫，生怕自己一会儿惹了麻烦，赶紧抽身下楼。

　　“这位小公子好！”
　　没想到开口的不是这个银色面具，而是他身后歪头瞪着大眼瞧着凤司尘的小姑娘。

　　是她？凤司尘刚进门的时候，就对她印象深刻，这近看来，这小姑娘更显得灵气逼人，一丝一毫的小丫头气息都没有。
　　更何况，她叫自己“小公子”。

　　巫华薰听见这一声娃娃音，好奇的走了过来，“你们是？”

　　“在下谷孟胤，一介书生。”面具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