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下梨沙

70、守候之心

　　清和早上起来的时候渡边哲已经在院子里忙着架画板了，回头看了睡眼惺忪的学生一眼，随手指向拐角的房间：“吃的在那里。”然后继续忙他的事情。清和诧异地打量了他一会，忽然笑了：“我还以为得自食其力呢。”

　　“放心，有的是自食其力的时候。”渡边哲头也不回地点着颜料种类，完了才直起腰来，“我不会做饭，今天的点心和饭团是彩子昨晚准备好的，以后还是要你自己想办法。”

　　原来如此。清和点头表示了解，转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鲜奶，顺手抓起两个饭团就回了自己房间。寒假已经结束，春假大约二月月底就会开始，中间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忙各种出国事项。语言这种东西不到紧急需要的时候谁也学不进去，就算渡边哲自愿充当语境，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有太大成效。好在交换生的话是从下半年开始，画展期间应该能有实质性的进步。

　　“虽然说今天开学，但是不去也没什么关系吧？”清和一边啃着早餐一边思考着一天的安排，刚作出逃学决定就听到了手机的来电铃声，从桌上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清和。”
　　“呃……是修司啊。”清和有些吃惊，不自觉捏紧了手机。
　　修司像是察觉到他的反应，声音里多了几分疑惑：“我打电话到你家，才知道你已经搬出去了，怎么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清和撇撇嘴巴：“是修司你好久不联系我了，我怎么告诉你？”
　　“我没联系你，你就不能联系我吗？”
　　“呃，这个……”
　　“我最近一直都很忙，年关附近活动很多新闻也很多，再加上分支机构的一些事务，每天可是连好好吃顿饭的时候都没有。你只知道自己玩得开心，一点也不知道关心我的吗？”
　　“我……不是怕打扰你吗……”清和说得自己都有些脸红。
　　“啊，是吗，那我可真是感动死了。”
　　“修司~~~”
　　修司听了这声熟悉的带着求饶意味的终于忍不住笑了：“你这个人，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这话说得重了，清和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只不过……”
　　“算了，不用解释了。”修司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真的觉得抱歉的话晚上请我吃饭吧。今天周末，社里给我放了一天假，我想吃你做的饭，可以吗？”
　　清和愣了愣：“哦，可以啊。”
　　“真的吗？那我今天就在家等你了。”
　　“嗯。”
　　“那好，晚上见。”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清和握着手机怔了好一会才按下结束键，然后坐到地上，把尚未收起来的被子拽到身上盖住，对着墙壁发起呆来。

　　人常常会有这样的体验，本来你一直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在走，以为你所看到的就是世界本来的面目，可是有一天你突然跌落到深坑里，等你再爬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曾经最熟悉的风景原来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样子，所有被你遗忘或忽视的人或者事，都让你有了不同的感受。
　　因为在那场风雨里，曾经遮盖你眼睛的那块面纱终于被揭开了。

　　清和现在就处在这样十分迷惑和不适应的状态。

　　认识修司已经有五年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之间除了友情还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在被新田误会了以后，他仔细地回想过这五年来与修司相处的点点滴滴，发觉如果从新的生理和心理角度去看待，他们之间的确有很多难以辨明的亲密和暧昧。修司的温柔体贴和细心，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入了他的生活，以至于他把修司的存在当作一种习惯，却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那种好，那种毫无保留和无微不至的关怀，难道仅仅是投缘的朋友之间就可以有的吗？

　　本来他也不敢妄加猜测。他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对性向的重新定位而对周围人和事可能产生的错觉，——如果不是的话，他该如何面对修司？

　　可是在年前跟修司吃的那次晚餐上，他彻底地被修司的态度震惊了。那个一脸温柔地说着“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爱我”的修司，竟然默默无闻地在自己身后站了这么多年，怀抱着“这个人也许有一天会来爱我”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关心着自己，保护着自己，无论自己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或者怨愤。这样的情深意重，让自己拿什么去回报他？

　　明明比任何人都深沉稳重，比任何人都了解现实的残酷，修司还是选择了自己，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是迹部景吾的话，他会怎么想？

　　清和忽然不安起来，隐隐地感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往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都吃过早饭了还往被窝里缩，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懒的学生？”渡边哲的身影忽然从门口冒了出来，双臂抱胸，长腿一伸把地上的一个袋子踢到清和面前，“这些都是我以前用过的资料，别的无所谓，先把录音带听熟了。然后我再帮你进行对话练习。”

　　清和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地哼了声：“多谢。”

　　渡边哲眼睛微微一眯：“就这态度？”

　　清和鼓了下嘴巴，不甘不愿地坐起来，瞄了眼厚厚的书和录音带，双手合十向渡边作感动状：“非常感谢！”

　　渡边哲勾起嘴角，似嘲讽又似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径自走出去了。清和隐隐约约地听到他骂了几句笨蛋还是什么，不禁嘴角一翘，冲他背影作了个鬼脸，抓起一本书又躺了回去。

　　这天白天清和一直都窝在二楼的房间里看书，除了中午到厨房随便煮了点东西吃一直都没有下过楼。渡边哲个性虽然古怪，但对画画的态度却极是认真，直到太阳西斜了才从花架前起来，摸着干瘪的肚子去觅食。一天下来，两人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大约五点多的时候清和跟渡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着车去了市里。——无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修司的邀约总是该去的。何况他第一次用那种恳请似的语气邀请他。

　　顺手从超市买好需要的晚餐材料，他一路开车直达修司所在的高级小区，把车停好后就上了楼。

　　应铃开门的是修司。穿着简便的家居服，像是刚刚睡醒，头发稍稍有点乱，却依然是干净明朗的样子。“应该说好久不见吗？”他微笑着，错身让清和进门，顺手接过杂七杂八的袋子，“虽然说让你请客，可是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啊。”

　　清和毫不在意地从里面挑出两个袋子放到客厅的桌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刚好看到很新鲜的水果，就多买了一点。你连饭都吃不好水果肯定更没怎么吃过。”

　　“呵~~这倒是呢。每天塞到肚子里的不是难吃的工作简餐就是苦得要命的咖啡。”

　　“早就叫你不要那么拼命了。”清和拎起其他的菜走到厨房，简单地做了个分类，然后就洗手准备做饭。修司站在门口，皱了皱眉：“现在就做饭吗？”

　　“嗯，时间也不早了。”

　　“可是我说想吃你做的饭，并不是请你到我家来做专职厨师啊。先到客厅坐坐吧。”

　　清和的动作顿住了。他关上水龙头，转过身，不自在地笑了笑：“可是你应该饿了吧？趁着食材很新鲜的时候做起来的菜味道会比较好……。”

　　修司的表情僵住了，沉默而凝滞的眼神让清和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对不起，我……”

　　“好吧。”修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客厅，“等你做好饭再说吧。”

　　清和动了动唇，看着他的背影，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喊住他。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紧紧地捏着手上的材料，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