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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捉虫) ...

  •   程伍一也不吭声,就这么等着董灵继续说一说这叫顾清蘅的小子是个怎么蔫坏法儿,董灵却不肯告诉他了。程伍一这几天美名其曰在班房里面壁思过,实际上就是冥思苦想,跟和尚似的打坐,就差捧本经书,连着对董文静的心思都好像淡了不少,不比刚进来头一天,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陈探长还当他是自惭形秽,时不时还来做做他的思想工作,翻来覆去都是那句要他出去堂堂正正做人。

      他自己也琢磨着这事实在不光彩,谁叫自己气血上涌,英雄做不成,反倒成了阶下囚。转念又想,他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也不怕什么,要是被董文静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瞧不起自己呢。

      禁不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也不管董灵爱不爱听,一股脑朝她诉起苦来。

      董灵当时就想,汴京城都时兴官僚作风,也不知道陈探长平时收不收礼,该给她挪个地方才好。

      “董文静鬼精得很,你以为她还是小时候那个屁颠屁颠跟着你的文静妹妹——”架不住程伍一无休止的罗里吧嗦,董灵决定给他最后敲一次警钟,清醒一些,“你浑身上下拿得出多少积蓄她心里头里明镜似的,偏偏那时候一句话都没劝你,你还想着她干什么。我们这一代不像老一辈古板得很,讲究娶妻当娶贤,但最起码也该为着你着想,她一边不想沾你这个人,一边又指望你巴心巴肝的对她好,你这是讨婆娘还是养闺女呢?”

      程伍一动了动唇,想辩解什么,搜肠刮肚半天也想不出话来反驳董灵,隐约又觉得她言之有理起来,不禁一阵唉声叹气。

      好在董灵这趟班房才蹲了没多久,有人来保释她,连带着程伍一也得以重进天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着陈探长溜须拍马,陈探长朝巡捕房外头一指:“要谢也得先去谢顾老先生撤诉,你们安分一些,就相当于为民除害了。

      虽然陈探长这人平时秉持恪守得令人发指,但是他也算务实。踏出巡捕房,黑压压的天色已经沉下来,程伍一生怕叨扰了顾老,只说赶明儿大清早再去登门致谢,董灵面上云淡风轻地答应了,心底却很不是滋味,毕竟再怎么说胡恩光欺负顾清蘅的时候,好歹她也出面替他教训了胡恩光,他倒打一耙,竟然和陈探长胡诌八扯。

      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登徒子似的。

      董灵回了租赁的房,一进门往灯下一照,这才发现胳膊肘子上裂了一道口子,此时血迹干涸凝在上头,她这间房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她从来不亏待自己,兀自洗净上了药,心念一动,缠着道纱布往肩上一挂,镜子前一朝,还真有那么几分缺胳膊断腿的架势,乘着夜色往顾老家去了。

      绕着顾老家转了一圈,挑了处矮墙三两下就纵身进去,蹑声落了地,身旁赫然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缸,盛着清澈水莲。董灵暗自庆幸天公作美,她刚才再多走一步,不光成了凄凄惨惨落汤鸡,还送上门被顾清蘅再看一场笑话。

      顾清蘅伸手拉了灯,“啪”一声四下便成了乌漆墨黑,躺在床上才合眼,窗栓被人轻而易举撬开,董灵已经悄没声息地探身而入,屏气凝神,还没等她来得及伸手挨到他,腕间一痛,她竟拗不过他,下一瞬已经被顾清蘅压着胳膊钉在墙上。

      董灵禁不住吃痛嘤咛,一出声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尖,半明半晦的月色里,对上他狭长一对桃花眼,她不肯受这份窝囊气,奈何他身板比同龄的青年学生都高一截,董灵还要梗着脖颈望他,索性踮了踮脚,存心凑近,呼吸就打在他下颔上,唇瓣依稀挨着他,动作一滞,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呵气开口:

      “我冤得很,比戏文里唱的苏三还冤。”

      顾清蘅依旧箍着她的腕,也不顾她还肩上缠纱布还吊着另一边胳膊,似笑非笑问她:“你今年才多大年纪?”

      腕上终于得了解脱,董灵朝他摆数比了个手势,这样持续了七八秒,不再捉弄他,她顺势往后一靠,结果后脑勺又嗑出一声响来,只见顾清蘅喉头微动,低沉的声音:“半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董灵愈发恼得厉害:“你顾清蘅好得很,”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假清高!”

      肩上弯弯绕的绷带被她一褪,半挂在胳膊肘上,这时候倒不在他眼皮底下装病患了,顺着他的白褂边滑进去,搁在他腹上,指尖仔细描摹着他紧实的起伏曲线,只觉得过分刚毅,和他穿长衫的时候迥然不同。

      不仅要怠慢他,还要轻薄他。

      明显察觉到他身形一滞,董灵心满意足,临走前还不忘笑吟吟告诉顾清蘅:“现在不冤了。”

      第二天董灵神清气爽和程伍一来了顾老家,这回是堂而皇之敲得正门,顾老家的后院布局又被她打量了一通,彼时顾清蘅正准备去学堂,刚迈步出去,就听见董灵脆生生的声音,大言不惭道:“我和您不熟,和顾清蘅却是老交道了。”

      自从这一日开始,董灵便掐着顾清蘅出门的时间,往必经的巷子口一站,小笼包、甜酒酿、大麻糕轮番上阵,眼睁睁瞧着顾清蘅收了才罢休,她是喜欢跟在顾清蘅后边走的,她喜欢看他的背看他的影子,她觉得跟在他后面连道儿也不会出半点差错。程伍一度此瞠目结舌,董灵啐他榆木脑袋,糖衣炮弹是收买人心第一步,这叫实在。

      “董灵,”一连三天在巷子口碰上董灵,顾清蘅在她跟前伫步,一挑眉,头一回正经唤她的名讳,字正腔圆,下一句话却直白地不太动听,“我不钟意你。”

      “我天天护着你,要搁胡恩光呐,可都要管你要孝敬费的。”董灵今儿穿了一身黛青的棉麻旗袍,脚上蹬一双轻便的黑皮革鞋,露出莹润白皙的脚背,晃眼得很,不疾不徐朝他挪近了步子,“一寸光阴一寸金,你说是不是?”

      “我看你不像是生灵涂炭的灵,倒像是冥顽不灵的灵。”

      顾清蘅末了撂下这么句话。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在董灵看来,说这话的人,对男女这档子事实在是一窍不通,尽是胡诌。

      男人可以撩可以逗,但千万不能追。

      她要真是十六岁的心性,说不定也学那些小姑娘每天递一封洋洋洒洒的酸诗,诉一番衷肠。偏偏她又不是,真正儿想拨开云雾见真章的,那都是勾引,一昧的和人表心迹顶什么用,你又不是去应征工作,摆那副虔诚模样做什么,人家搭理你才怪。

      这一块比得是耐心,就和钓鱼一样,靠得是饵。

      其实她这一世想得通透,真正儿到手了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哪有真正的如意郎君,那都是痴人说梦。

      一辈子太长,她现在只争朝夕。

      董灵这一阵子依旧和程伍一合伙做买卖,不专贩那些学生的玩意,杂七杂八凡是有人短缺的都卖,还可以先行报备点名要什么,董灵先整一份名单册子出来,再由程伍一跑一趟货船而已。

      其实顾清蘅那天才是打错了算盘,董灵对于他并没有表象上心,刚开始乘着热乎劲儿总往顾宅巷子口跑,渐渐地懈怠起来,顾清蘅有的时候甚至一连三五天都见不到她人影儿。

      直到顾老来找了董灵,开门见山要当她的客商,说是江东学堂现在用的教材书已经淘汰,本来笼统不过寥寥二十几套,只够学生们轮流着看,如今时日一长,书也破旧起来。

      顾老当年为着江东学院的教材书,亲力亲为去汴京城采办,无奈年事已高,身子骨虽然还算健朗,却再经不起奔波。

      董灵将这件事和程伍一说了,程伍一脑瓜子灵光,采办教材基本上一窍不通,最多也只会背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再深奥一些得就和看天书似的。

      于是两个人打了商量,决定一道去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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