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障》笔底烟霞

6、入盟

　　松远给我倒了一盏茶，“你怎会在这里？”
　　我笑着接了过来，“我在行止山上十七年，这次师父好不容易下山，我当然要偷偷溜下来。”
　　“偷偷？”松远无奈的挑挑眉，“现在全武林的人都知道，行止山上跑下来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一出手，便毒倒了许多武林中的豪杰。”
　　我一口茶水喷出来，“豪杰？这武林的门槛也太低了，那些个喽啰也配称豪杰？”
　　松远眉毛跳了跳，紧盯着我喷到他前襟的一片水渍，我尴尬的笑笑，连忙用衣袖帮他擦了擦。
　　松远坐到我面前，“你不要掉以轻心，兖州城毕竟偏远，武林中的高手没有几个赶到，此时在的都是分坛的弟子，故而没有什么威胁，加上子霄道长有意放你走，你才能安然无恙。”
　　我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不以为然，“师父的武功可谓独步武林，我虽没全学会，自保也是绰绰有余的。”
　　松远无奈，“看你被九师兄惯的，也就师伯传你的落英剑法你学得精深，可听师伯说，这落英剑法要第九重后才能显现出其厉害之处，可你学到第九重，便没有再学了。”
　　“哎呀，我十三个师兄都那么厉害，我还学这些干嘛？”我拉着松远的胳膊晃了晃，故意岔开了话题，松远也懒得跟我多讲，起身出去叫了他随身的弟子庭浔，去厨房给我寻些上好的糕点过来。
　　其实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戒备松远，我们学的都是魔教心法，武功越是精深，越要见杀戮，否则便会走火入魔，这也正是武林正道向来诟病魔教的地方，可是我心存妇人之仁，虽该死之徒江湖上比比皆是，我也不愿双手沾染鲜血，因而整套落英剑法我早已参透，只是不肯再学下去，幸运的是师父看破红尘，并没有难为我，便由着我去了。这样的事情，到底也不好跟师兄们说，他日我迟早是要继任魔宗圣女之位，身为圣女，怎能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为宗族做呢？
　　我正发呆，松远推门进来，捧了两身青城派弟子的衣服，放到床上，“这房间原是给我准备的，你来了就先住在这里，我去住旁边那间。”
　　我笑笑，“好。”
　　松远对床上那堆衣物扬了扬下巴，“这是青城弟子的衣服，没有人穿过，你先换上。武林中基本的功夫，咱们都学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魔宗的衣服。”
　　我起身将师兄往外推，嗔道，“我知道了。”
　　师兄笑着摇摇头，嘱咐我休息一会，便拿了自己的剑和包袱出去了。我这才将脸上的妆容卸下来，便响起了敲门声，我警觉道，“谁？”
　　外面的人答道，“我是掌门身边的弟子，庭浔。”
　　我知道庭浔也是魔宗的人，只是我从来不下山，除了九师兄和十师兄外，其他师兄连见都没见过面，这魔宗中的人，也不知道能够信过几分。
　　我没有起身，只问他，“有什么事吗？”
　　隔着门窗，庭浔答道，“是掌门让我给您送吃食来，另外问您，今夜花灯会，可要出去赏花灯？”
　　我一边脱下外袍，一边回复他，“东西放门口就可以，告诉师兄，今夜我有约了。”
　　庭浔应过了我，便退了下去，其实他是师兄身边的得力助手，无论十魔宗还是青城派中的事情，师兄吩咐下去，都是他在打点，此时他去向师兄回复了我要他带的话，师兄笑道，“有约，这才下山半天，能有什么约？你隐蔽好了，这几日就远远跟着保护他，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幼弟。”
　　庭浔有些迟疑，“圣女已经暴露了身份，此时恐怕送回莫涯阁更为稳妥。”
　　松远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她不过玩心重了些，不会惹事的，便让她在这里多玩几天吧。”
　　庭浔见松远如此说，便没有多话，出门寻了个安静幽深的所在，紧紧盯着我的房门。
　　我连夜下山，正是困得不得了，此时卸了妆容脱了衣服，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这一睡，便到日落西山。
　　白画栋日间刚去拜访过秦鹤野，正好云阳道派的霄然道长也在，眼见这行止山上魔三娘是不可能在了，唯一的小弟子又在众目睽睽下放走了，江湖中各门派正纷纷赶来兖州城，秦鹤野却不知如何交代。
　　霄然一贯的面色清冷，对此不以为然。“武林盟要找的，是魔三娘。”
　　秦鹤野向来知道霄然的脾气，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他急于找到魔三娘，便就要率先从这小姑娘身上下手。“可她是我们找到魔三娘的唯一线索。”
　　霄然没有说话，闭上眼继续他的打坐。白画栋也向来不管江湖中事，他不过雕梁山庄的闲人一个，醉心于内功心法与机关术，这门派事务的打理，向来由他爹白老庄主和大哥白雕云坐镇，只是这次白老庄主身体抱恙，庄中事务又离不开白雕云，这才将他支使了来，不过这武林盟主秦鹤野，本也就是他自小相识的至交，他也就乐得出庄。
　　白画栋知道秦鹤野的两难之处，不免劝道，“秦兄不要心急，这兖州城四周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派我们的人仔细搜寻，迟早会找出这小姑娘的。”
　　秦鹤野叹了口气，“眼前也只能这般。”
　　白画栋与秦鹤野又聊了一些内功心法的修悟之道，吃过晚膳，天色已经近晚，秦鹤野笑道，“今夜七夕，霄然道长向来不热衷这些，不如我与白兄……”
　　白画栋笑着抬起了手，示意秦鹤野不必再说，“按理不该拒绝秦兄，只是我今天刚认识了位小兄弟，他第一次离开门派，与武林盟主同游，恐怕不自在。”
　　白画栋心思细腻，的确是如此想的，秦鹤野有些无奈，打趣道，“哦，是小兄弟，还是小姑娘呢？”
　　白画栋站起身，“这个时候，我可不敢去招惹什么姑娘，若是不小心招惹到今天那位岳姑娘，魔宗向来对负心之人心狠手辣，我岂不是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秦鹤野笑着摇了摇头，“想必这小兄弟有什么过人之处，还请白兄他日引荐。”
　　白画栋起身告辞，“待机缘巧合之时，自然会相见。”
　　秦鹤野看着白画栋走出去，回头看了看正在饮茶的霄然，正欲开口，霄然便道，“我今夜要打坐。”
　　秦鹤野仰天长叹，“不是吧？”想他堂堂武林盟主，年轻有为，容貌俊朗，这七夕佳节，身旁没有家人作伴便罢了，竟连位朋友也遍寻不获。
　　霄然起身走了出去，冷冷道，“本掌门没有龙阳之好。”
　　秦鹤野闻言住处去冲着霄然的背影崩溃喊道，“你想得美，修行之人更无半半点姻缘。”
　　霄然勾了勾唇角，没有回头，他年纪轻轻便能悟透云阳剑法，靠的就是六根清净一心向道，男女之事莫说门派规定不得沾染，便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