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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魁道中 ...

  •   花魁坐在和室内,繁复的衣物堆满一地,小椿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小小一团缩在原地,无措地看向花魁。

      “姐姐。”

      稚嫩的呼唤带着些许张皇,花魁这才如梦初醒,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忽然捂住脸,掩去懊恼。自双手间闷闷出声:“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他沉默地和小椿一起将衣物理好,回绝了使女往他发髻间簪花的举动。

      同往常一样,每月初,每月末,花魁都会前往祸津神的神社,去供奉他的神明。今日他却耽搁了不少时辰,就为了这可笑的选择。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花魁这样想。

      他最初的时候只想挑选一件好看的衣服,也许今日又这般凑巧的在神社可以遇见神明,让神明的多投注。可是这一件太艳俗,那一件太朴素,他翻来覆去,净没有一件合意的,直到小椿将他唤醒。

      是了,他魔怔了。那可是神啊。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渎神的念头。

      他的神明来去无踪,今日又是空欢喜一场。

      回程的路上,小椿问他,为何要信奉祸津神呢,那是带来不幸的神明。

      花魁摸了摸她的头,回答道:“什么是直日神,什么是祸津神,不过是世人的定义罢了,没有什么神明是不可以信奉的,小椿。”

      后来,小椿因着那手出色的三味线被挂上了牌子,她搬离了花魁的院子,也会时不时地来探望花魁。

      小椿是感谢花魁的,和她同样容色并不出众的少女们终日做着粗使的杂役,不断地有人饿死,病死,小椿却凭着那手三味线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吃上了精致的食物,有了自己的使女,她感到很满足。

      小椿是多么羡慕花魁呀,羡慕他的艳名远播,羡慕他的才华出众,更羡慕他拥有那些为了花魁蜂拥而至一掷千金的恩客们。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的花魁道中。

      小椿推却了四项邀约,来到花魁房中,她拿着红木梳,像儿时那般打理着花魁的长发,将它上梳成高高的发髻。她看着铜镜里姿容艳丽的花魁,不由赞叹:“姐姐,你真好看。”

      花魁偏头看她,笑得眉眼弯弯。

      他从妆盒里取出一只坠着流速的椿花簪,斜斜插入小椿的鬓间。

      小椿看向镜子,两张同样年轻的面孔亲昵地贴在一起,左边的少年明丽,右边的少女清秀。她学着花魁的样子弯了弯眼。

      小椿不是第一次跟着花魁前往茶屋迎接熟客了,她跟着导引的番头与游女随侍一旁,看着花魁披着华丽的和服,踩着高脚木屐,脚下画着8字前进,她看着后面跟着的秃,新造,看着盛大的仪仗,心有羡慕,却生不出嫉妒。

      远处中传来一阵阵的赞叹与惊呼,神明藏身在人群,注视花魁走来的身影,他屏住呼吸,却迷失在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中。

      神明低下头,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一抹绯红飞快的窜上耳朵尖。

      茶屋的武士正襟危坐,他准备了全副的身家,打算迎娶花魁。他还未开口,一只手指便轻轻覆上双唇。

      “嘘——”

      茶屋里静了一会儿,继而又响起茶碗碎落的声音和隐隐的争吵,心高气傲的武士愤然打开门,俊秀的脸气的通红,他回头看向地上的花魁,终究没舍得再斥责他。

      “阿熏,你会后悔的。”

      小椿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悄悄去看那位英俊的武士大人——他的眼睛微微泛红,此刻敛了怒意,更多的是落寞与伤心,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小椿隐隐觉得,这位武士大人在等花魁叫他,只要花魁叫唤他一声,便可不计前嫌地回到茶坞内,同花魁谈笑风生。

      可是他等的太久,连握着太刀的手都在颤抖。

      花魁叹了气,背过身去。

      “那便不再见吧,大人。”

      年轻的武士终是离去了,小椿静静地挪回屋里,看着花魁捡起地上破碎的茶盏,花魁的眼角也红的厉害,但他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之后的一个月,佐宇见城的城主听闻居和屋花魁的艳名,邀请花魁赴宴助兴。妈妈得罪不起城主,也舍不得花魁,推却了几次,终于在那大箱的金条前妥协了。

      于是,这个月,花魁反常的,在月中前往了神社,带上小椿一起。

      神社是森冷的,花魁像往常一样奉上铜钱,数量是以往的几倍。他在那站了许久,静静地看着参天的古木出神。

      神明,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小椿似是受不了神社的寒气,陪花魁站了会儿,便缩回厢车里,待到日斜的时候,才等来了花魁。

      离去的花魁没有看到,转身的瞬间,出现在神社前的那个兴味盎然的神器。

      花魁,再也没有见到神明。

      厢车随着路途颠簸,车厢上的缅铃叮当作响,花魁看着不语的小椿,问她:“方才的路,记清了吗。”

      小椿点了点头,她紧紧抓住了花魁的袖子。

      花魁这才笑道:“那好呀。”

      再后来,每月初,每月末,祸津神的神社再没了花魁的影子。

      神明站在神社前,一脸复杂的看着小椿将几盏钱投入箱中,随意参拜了下,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车里去。

      “等等,小椿。”

      神明急切地伸出手去,企图拽住她的衣袖,想问些什么,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少女,探到虚无。

      神明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

      离去的小椿兀的停下脚步,朝身后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小椿的供奉只持续了三个月。一场大火,将居和屋烧的干干净净。

      听说是一个失心疯的游女放的火,听说那个游女,弹了一手绝好的三味线。

      祸津神的神社因为无人供奉变得破败,萧条,最终,在一场战火中,消失了。

      神明,成了没有神社的神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花魁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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