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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西格尔·克莱因的言论，阿斯兰只觉荒谬，却又不好公然顶撞长辈，这时，明奈又请求道：“请让我单独与阿斯兰谈谈吧！”
帕特利克眉头一皱，就想呵斥儿子，西格尔见状，忙道：“孩子的事情，还是让孩子去处理吧！”
明奈一边点头，一边拉着阿斯兰往外走。
阿斯兰没有抵抗，乖乖任由明奈把他带回办公室，就听见明奈问：“茶还是咖啡？”
“一杯水就好，谢谢。”阿斯兰习惯性地回了一句，才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不对，“你早就知道了？”
明奈轻描淡写地说：“猜到了而已。”
不等阿斯兰反应，她又补了一句：“在他们选中我成为‘S计划”的执行者时，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
“S计划？”
“打造名为‘国民偶像’的政治宣传工具的计划。”明奈平静回答，“父亲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既不合适成为‘偶像’，也不容易被控制，若说优点，也就是政治素养尚可。想成为大明星的女孩子多如繁星，他们为何不从民众中挑选更合适的对象，悉心培养，反倒直接定下了我？”
阿斯兰的脸色渐渐变了，他何等聪明，不用明奈多说，心已如同明镜：“无论是谁，一旦成为‘国民偶像’，婚姻势必备受关注。政府又需要宣传一场完美的爱情童话，让人们心甘情愿地接受婚姻管制，万一这个‘偶像’不听话……”
“你错了。”明奈打断了阿斯兰，“不存在‘不听话’这种事，只是他们看不上而已。”
“……看不上？”
明奈眼睑微垂，遮住了自己的疲惫：“说得简单一点，你可以理解为当权者的傲慢，他们不愿接受廉价的‘偶像’成为自己的家人。哪怕在婚姻管制的情况下，他们也希望自己家族未来的一份子举止优雅，工作体面，出身良好的家庭，不过度消费自己。而不是一个天天上娱乐版头条，唱唱歌跳跳舞，以为青春美貌就是一切的女人。”
阿斯兰紧紧咬牙，心中五味陈杂。
“国民偶像”级别的明星，每天往来接触到的人，多是社会各界的名流。能够令对方感到满足，外界看来也“十分般配”的婚姻，必须在PLANT高层中挑选。简单来说，最好能是知名的科学家、政要或者富豪，最少也要是二代才行。
问题是，进入上流社会，只是“偶像”自以为的。
调整者的金字塔顶端，是一个靠“政治、经济、科学、军事”等方面的卓越才能，方可勉强挤进去的地方。
和平年代，艺术或许还有挣扎的机会，但在战争年代，艺术只是佐料，无法成为主菜。
不说有几个名流政要愿意娶他们打造出来的“偶像”做妻子，就连二代……调整者有个孩子不容易，为人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我儿子这么优秀，凭什么为了政治牺牲，娶一个配不上他的姑娘？
哪怕这份“配不上”是他们自以为的，挑选出来的“偶像”未必不好。但常年身处高位，主宰国民命运的PLANT高层们，没有优越感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最高评议会的十二名代表，本就是从千万调整者中脱颖而出的人杰。
“因此，他们选择了我。”
而我，也需要这样一份政治力量。
明奈望着阿斯兰，略带歉疚地说：“评议会竭力想把我打造成‘公主’‘女神’，他们需要宣传‘王子与公主的爱情童话’‘男神与女神的爱情故事’，我的婚约者就注定被局限在极小的范围内。”
“最高评议会有十二名议员，只有九位议员有孩子，年龄与我相仿的有五个，又都是男孩子，所以……”
“……我最合适……对吗？”
阿斯兰的声音有些嘶哑，表情非常痛苦，第一次对明奈高声喊：“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是在欺骗大家！”
“基因婚配法，本身就是一项灭绝人性的律法，它否定了人类追求爱情的自由，强迫让每个PLANT公民与‘合适生孩子’的人结婚，强行撮合无数对没有爱情的家庭，造成了数不胜数的悲剧。”
“这种一开始就错误的律法，基于‘想要孩子’而结合的家庭，又有几个有幸福可言！”
“我们的婚约，听上去很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一桩政治宣传工具，让大家觉得‘基因婚配法不也挺好？拉克丝和阿斯兰就很幸福，我也应该听从政府的安排’，从而心甘情愿走到困死自己一辈子的笼子里去，还要麻痹自己，这就是幸福！”
“这是——错的！”
“我知道。”明奈幽幽道，“吉尔，就是基因婚配法的奠基人之一，迪兰达尔，他就是这桩法律的受害人，他一直没有放弃相关的研究，希望能通过科学的进步，找到更好的方案。提出基因婚配法的特德叔叔，为解决这一问题，一直泡在实验室，回家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阿斯兰怔怔地看着她，就见她悲哀地说：“只可惜，技术的突破，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的。在没有合适的技术解决现有问题，又面临战争的特殊时代，个人的幸福与国家的未来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多久，而PLANT……绝对不能输。”
这是种族之间的战争，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一旦调整者输了，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阿斯兰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他没办法责怪长辈们冷血无情，这种畸形的婚姻法案下，稍微有点自我意识的人都会觉得很痛苦。但PLANT的高层却没有利用手上的权力，让下一代逃离苦海。相反，他们还必须牺牲自己的子女，为民众做出表率。
萨拉的儿子与克莱因的女儿基因适配率极高，只是不幸中的万幸，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运气。
阿斯兰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就在这时，明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我知道阿斯兰心里很难过，这样吧，我们一起来进行相关方面的研究，早点做出成果，好让大家摆脱悲剧。”
看见阿斯兰凝视着自己，明奈微笑着说：“只是定下婚约，履行婚姻至少还要十年，不是吗？如果阿斯兰遇上喜欢的人，可以和我说，我想办法把婚约解除掉。”
没错，这也是明奈不急的原因。
不管是“偶像”还是“榜样”，对社会的认知来说，她都不该这么年轻就步入婚姻，最少也要等到二十五岁。
十年缓冲，总能把部分问题解决。
对于这桩婚约，乃至PLANT的基因婚配法，明奈都不赞同。但她清楚，这是必要的缓冲，是一个国家必须度过的伤痛。除了争取时间，努力改变外，其他的反抗都没有任何作用。
“可——”
“我知道，阿斯兰是个正义的人，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婚约的存在，会让你非常痛苦，每一次作秀，无疑都是内心的一次自我折磨。”明奈真心实意地说，“阿斯兰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希望你能幸福。”
那你呢？你怎么办？
身为公众人物，婚约又要宣布出去，就算你能想办法解除与我的婚约，难道政府不会给你套上一个全新的婚姻枷锁？
万一你的下一个婚约对象，对你不好……
不行，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这样对你！
“我们一起吧！”阿斯兰下定了决心，“一起改变悲哀的现状！给大家带来真正的幸福！”
看见他打起精神，明奈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真要介绍阿斯兰和迪兰达尔认识么？
总觉得……完全是把好孩子带进了狐狸窝……
应该，没关系吧？
C.E70年1月1日，PLANT因提出的要求期限已至，派议员前往理事会进行最后协商，却遭到恐怖行动的袭击，导致一名议员死亡。
虽然蓝色波斯菊声称对此事负责，但其背后很明显地是理事国在操纵。
PLANT态度强硬，立刻停止了对地球的一切输出。
几乎完全依赖于PLANT生产的各个理事国顿时陷入物资匮乏的窘境。在政府的宣传下，地球人反PLANT、反调整者的意识深入人心。
眼看局势越演越烈，联合国出面调停。
C.E70年2月5日，在联合国秘书长的呼吁下，PLANT和理事国双方举行协商，地点选在月面基地上的中立都市，哥白尼。
“克莱因议长，真是固执。”看见滚动播放的重要新闻，迪兰达尔轻笑道，“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斯兰也知道，这次会谈十有八九又是做无用功，却回答道：“就算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也不能放弃。能用对话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发起战争。”
迪兰达尔挑了挑眉，明奈知他擅长蛊惑人心，不能给他洗脑阿斯兰的机会，便岔开他们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得很快。”
下一刻，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哥白尼市发生炸弹恐怖袭击！地点是……月面际会议大厦……！】
明奈的脸刷地白了。
月面会议大厦，那不是此次协商会议召开的地方吗？
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她的亲人，永远都……
“拉克丝——”阿斯兰急切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明奈迷茫地抬起头，看见了他焦急的面庞，“现场还在抢救，谁也不知道结果，伯父未必……你千万要撑住！”
明奈用力抓住阿斯兰的手，求证般地问：“真的么？父亲真不会抛下我？我……我不会又失去亲人，孤零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被兄长接连抛弃的遭遇，独自一人，没有家庭也没有归处的痛苦，就如一个死结，顽固地盘踞在她心底。
前世、今生，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阿斯兰坚定道：“不会的！伯父不会离开你！还有我在！我永远不会抛下你，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