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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调整，这就是一切的源头。”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变得更加优秀，父母怀着美好的期望，耗费巨额金钱，对未出生的孩子进行基因调整。哪怕这一行为被联合国明令禁止，也有无数国家、财团乃至个人私下秘密进行着实验。”
“由于技术的逐步成熟，基因调整所需要的费用不断下降，调整者的婴儿潮开始兴起，他们被统称为‘第一代调整者’。”
“与此同时，L2-L4的宇宙区域，虽然被人类一再开拓，却无法满足地球庞大的能源需求。因此，大批调整者被理事国派到自然人无法生活的L5宇宙区域进行开拓，为资源枯竭的地球源源不断地提供能源，并探索着星空的彼端。”
“调整者们在L5宇宙区域所居住的天秤型殖民行星，因为自身的大规模生产基地性质而被称为‘PLANT’，然后……”
拉克丝的神色有些黯然：“不甘心一直是殖民地，受到理事国的压榨，PLAN内部开始兴起一个叫做‘黄道同盟’的政治团体，要求PLANT拥有自治权和贸易自主权。而‘黄道同盟’的首领，正是家父西格尔.克莱恩，以及他的好友，帕特利克.萨拉叔叔。”
接下来的事情，拉克丝不用说，明奈也猜到了——一方希望主权独立；一方却要求你们永远输血，安安分分做殖民地，不打起来才有鬼。
明奈虽然不清楚“理事国”的概念，但她知道这不是重点，看见拉克丝似乎想到了什么伤痛的往事，没有继续往下说，明奈索性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容我问个问题——令尊是第一代调整者，对么？”
拉克丝点了点头，就听见明奈又问：“那么，你是否经过基因调整？”
“没有。”拉克丝冰雪聪明，自然明白明奈真正想要问什么，一次性回答完，“我的父母都是第一代调整者，我没有经过任何基因调整，生下来就继承了父母的基因，即为第二代调整者。”
说到这里，她又了一句：“我并非个例，两个调整者生出来的孩子，必定是调整者。”
明奈若有所思：“调整者大概有多少人？自然人呢？”
“CE44年，PLAN的调整者人数就突破了一千万。我死的时候已经是CE75年，这个数字并没有增加多少——由于PLAN和理事国日益紧张的关系，对胚胎进行基因调整的机构所剩无几，近二十年来，几乎没有新的第一代调整者出生。调整者的自然生育率又很低，加上连年的战争，现在的人数……”拉克丝心算了一下，给出确定答案，“算上生活在地球的调整者，应当有两千万左右。自然人的数量，约在八十亿。”
两千万对八十亿，听上去有些吓人，明奈却没说什么，只问：“那么，你的政治主张是什么？”
听她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拉克丝坦率地说：“调整者和自然人应当和谐共处。”
明奈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什么？”
拉克丝反问：“不行吗？”
明奈纠结了一下自己是否要说得那么直接，最后还是决定把话摊开来说：“两个不同的物种，怎么在一起生活？”
拉克丝微微蹙眉：“调整者中，也有人鼓吹类似的言论，说我们是‘新人类’，你也这么认为？”
“这不是一个概念。”明奈纠正拉克丝的观点，“‘新人类’还是‘人类’的一种，但在我看来，你们已经不算是‘人’，而是一个全新的物种，只是基因相似度与人类很高而已。就像黑猩猩与人类的基因相似度有98%到99%，人类却不认为自己和黑猩猩是同一个物种，不会叫自己‘新黑猩猩’一样。”
拉克丝怔怔地望着明奈，有些没办法接受她的言论。
“如果你们这些调整者，全都是按照乔治.格雷恩的标准来的，那你们无论是脑域的开发程度、对信息的接受能力、身体素质等各方面，都应该远远超于正常人类才对。按我的理解，类似‘过目不忘’‘动态视力出色’‘空间平衡感极强’等人类之中的‘精英’才能拥有的特质，对你们来说只是‘基本素质’吧？”
说到这里，明奈非常疑惑：“这么大的差距摆在那儿，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会把自己当做‘人类’。”
理智告诉拉克丝，明奈说得很对，但感情上，她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可是，人类中也有不少精英可以战胜调整者！”
“那只是个体，就算他们出众，后代也难免平庸。调整者却是一个群体，可以自行繁育后代，后代还能完全继承父母的能力，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明奈平静道，“就像我听见你们要以两千万人面对八十亿敌人，却一点都不觉得你们弱势一样。”
“如果一个国家的人口基数是一千万，他们能够培养出来的军队——我指的是真正能作为‘战力’的精锐，而非被裹挟的‘炮灰’，大概在三到四万左右。如果算上太空战的因素，只会更少，姑且算一万人吧！虽然我知道，肯定达不到这个数字。”
“八十亿自然人，能够在宇宙中战斗的部队最多八百万。你们呢，两千万调整者，如果真要打仗，至少有一半可以参与宇宙作战吧？对你们而言，人数的优势算是优势吗？”
拉克丝没有说话。
她很清楚，明奈说得没错，调整者的战斗优势就是有这么大——PLANT曾经用了不到五万军队，就全面封锁了地球上的所有宇宙港，把地球联合军牢牢封在地上，压根出不了太空半步。
就连她这种没有受过专业战斗训练，身体素质在调整者中也不算出色的人，都可以适应太空作战，指挥战舰，穿过复杂的航路；初次驾驶最顶尖的高达，就能娴熟操纵复杂的系统，从宇宙降落到地球上，更不要说调整者中的战斗精英了，说是压倒性的优势也不为过。
看见拉克丝默认了自己的判断，明奈淡淡道：“所以我不懂，你为什么认为‘调整者可以与自然人和平共处’，在我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调整者的存在，会抹杀自然人存在的意义。”
拉克丝如遭雷击，就听见明奈继续说：“如果调整者与自然人和平共处，我可以想象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调整者位于金字塔顶端，拥有一切；中层是调整者与自然人的孩子，他们没有调整者优秀，却比自然人出众；最下层是自然人，他们只能成为廉价劳动力，每天惶恐自己是否会被机器取代，丢掉工作，无法生活。那些高精尖的，推动社会发展的事情，他们根本接触不到，也做不来。哪怕有少量的自然人精英，可以与调整者媲美，爬到高位，但那只是极少数而已。”
“因为‘血统’分出三六九等的社会，虽然会固化，人们至少可以反抗。如果‘血统’还附带着‘能力’，你的血统比别人优秀，注定你天生就比别人出色，底层人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那样的世界太可怕了。”
明奈叹道：“如果我是你们那个世界的自然人领袖，一定先除掉你。你的政治主张，可比那些想要‘消灭自然人’的家伙危险多了——他们的理念，只要稍微有点人性的人都不会接受；你的理念却能麻痹大众，不是吗？”
拉克丝彻底沉默了。
她年纪轻轻就挑起重担，成为第三势力的领袖，后来又成为了PLANT最高评议会的议长，奔走呼吁“调整者与自然人应当和谐共处”。
这不光继承了她父亲的政治理想，也因为她既看到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永无休止的战争，也看到了部分调整者与自然人的和睦相处，认为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大家可以坐下来谈，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呢？
这并非拉克丝的错。
“调整者只是更优秀的人类”，在那个世界属于绝对的政治正确，任何鼓吹“我们是新物种”的论调，都会被打成异端邪说——第一代调整者是在自然人中长大的，父母也都是人类。这样的生长环境，顶多让他们觉得比较优秀，谁会觉得“我不是人”？
“……应该怎么办呢？”
明奈思考了很久，才说：“找到一片全新的，适合调整者生活的宇宙，带调整者们离开，与自然人拉开足够的距离。不与他们争夺资源，甚至不与他们联系往来。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继续。”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或许，也是最好的办法。
拉克丝的神色有些黯然：“PLANT一直在进行对新星域的探索，但……本来用于对外探索的工具GENESIS，却成为了指向自然人的终极武器……”
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适合调整者生存的全新宇宙，只能继续生活在L5宇宙区域，与自然人毗邻，战争也就无法避免。
说到这里，拉克丝眺望远方，轻轻问：“如果让你重活一次，却必须选择背道而驰的一条路，你愿意么？”
如果她重生了，一定会竭力阻止那些悲剧，但那样，她就要与她的朋友们为敌。
这一次，他们既不认识她，也不理解她。
不仅如此，她还无法遇见一生的挚爱——那个明明因为战争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知道她有危险，却毅然单枪匹马，再度踏上战场，为守护她而战的人。
没错，她可以提前去找他，与他相识，但……就算名字相同，容貌一样，性格相差无几，另一个世界的他，真的是他么？没有经历过那些坎坷与伤痛的他们，还能相爱么？她会不会反复对比，两个世界的爱人，究竟有什么不同，活活将自己逼疯？
“我不会分不清，自己这一生最爱的人。”拉克丝低低道，“明奈，你能理解吧？”
这样的回答，简直就是“请让我快点去死”的另一个版本了。
不想过重复的人生，不想面对陌生的爱人，不想与曾经的朋友为敌……对她来说，这远比“死亡”来得痛苦。
明奈静静地看着拉克丝，过了很久，才问：“你相信命运可以改变吗？”
“我相信。”拉克丝回望着她，神色柔和，语气却是那么的坚定，“我没能阻止战争的发生，但我没让悲剧继续扩大，那就够了。”
明奈忽然握住了拉克丝的手，柔和的金色光芒传输到对方身上。
拉克丝正诧异，就听见明奈说：“你的时间静止在‘死亡’的那一刻，却不意味着你必死无疑。从‘生’到‘死’有短暂到约等于零的一小节‘时间’，我将自己的能力灌注给你，可以让你的灵魂乃至身体静止在这一段‘时间’内，时限是二十四小时。如果你能从‘死亡’的泥沼中挣扎出来，那我就相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说罢，她用力将拉克丝往左边的世界一推！
看见拉克丝的灵魂渐渐下坠，明奈忍不住喊道：“拉克丝，千万要活下来，继续自己的人生！”
“拉克丝大人恢复了心跳！”
“加大剂量，务必让拉克丝大人保持清醒！”
耳边的纷纷扰扰，她都听不清，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告诉她，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生命体征又……”
“继续抢救！一定要救回拉克丝大人！”
我相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就像我所坚持的道路，未必是最好的，但我们仍旧执着地往下走。
不到最后，谁也不清楚，自己做得究竟是对还是错。
嘈杂声慢慢远去，拉克丝的意识有些空茫——她还活着……么？
是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用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诉说：“拉克丝，活下来，求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她努力睁开眼睛，落入瑰紫色的眼眸。
基拉——
“拉克丝！”
“我似乎，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可我已经全忘记了。”拉克丝轻轻伸出手，抚上爱人的面颊，“别担心，我回来了！”
时空间隙。
明奈收回了投注在左边世界的视线——冥冥之中，有什么告诉她，“命运”已经改变，拉克丝真的活了下来。
既然这样……明奈不由望向了右边的世界。
她一直很介怀柳月姬所说的“剧情”，揣测如果没有自己，忍界会有什么不同，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什么不同。
泉奈不同意结盟，两家争斗到最后，泉奈还是会死。如果千手柱间放下身段，继续对大哥求结盟，总会打动大哥，但……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就像是一个魔咒，大哥依旧会出走，再带着九尾回来……
这样一想，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到。
明奈凝视着右边的世界，下定了决心——她想再试一次，看看自己是否真正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
再说了，她害得那个世界再一次失去了“拉克丝.克莱因”，总要给对方一点补偿吧？
“虽然很不喜欢顶替别人的名字和身份，但总不能知道悲剧发生，还不去阻止吧！”明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右边的世界，“比起漫无目的行走在时空间隙，渐渐迷失自己，及时开始一次崭新的人生，似乎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