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1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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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幻想过，“神”是何等模样？
库洛洛一度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个有神论者——要知道，流星街的生存环境实在太过惨烈，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加严重污染、辐射、瘟疫等，令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渴望有神明出现拯救自己。
但这种将希望寄托于别人，尤其是神明的人，往往死得最早。
幻影旅团靠自身实力打出一片天地，又为非作歹，不顾及世俗法则，为所欲为，浑然不管后果，天天被人诅咒“你们死后一定会下地狱”也一笑置之，怎么看都该是只信任自己与同伴的无神论者才对。偏偏幻影旅团的团长库洛洛·鲁西鲁却是个实打实的有神论者，没事就琢磨神学、哲学等玄之又玄的学问，经常思考“神”究竟是怎样的，本源为何，力量为何，对待世界的态度为何。
当然，他对“神”并不敬畏，只是单纯地想要探索，了解本质。
如果有的选，他会先尝试做神，再尝试做恶魔，或许最后反倒觉得索然无味，还是都不做有意思呢？
只可惜，穷极“人”的想象，好像也无法勾勒“神”的样貌。
无论遗迹还是教堂，无论壁画还是古籍，费尽心力描绘的，与其说是“神”，倒不如说是人类心目中的“神”罢了。
但在这一刻，库洛洛忽然感觉，一切的幻想都有了具象。
就像曾经晦暗的世界，神明的降临，给漫长的黑夜带来第一缕光。
金色的阳光透过瑰丽的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远离了凡尘的烟火，镀上圣洁的光芒；
银色的念气就像调皮的精灵，始终萦绕在她身旁，轻盈地跃动，优美地舞蹈，犹如星河般流淌；
世俗的世界与念的世界，从未这样完整、统一、瑰丽而明亮。
【神明降临于蒙昧之初，划开混沌，带来光明与天启。】
圣咏的第一章，在此刻清晰具象；
黑暗的世界，你是唯一的光。
库洛洛在原地驻留了很久，发现那个女孩子全身心地沉浸在资料中，时不时抄写着什么，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不由陷入沉思：
如此庞大的‘念’不断向外扩散，可以比得上强制开精孔的消耗了。换做一般人，不过几分钟就会因生命枯竭而死，她的状态看上去却很好。
对强者来说，哪怕只是外人随意瞟了一眼，他们也能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像库洛洛这样的顶尖强者，更是一直保持“缠”和“凝”的状态，随时可以在0.1秒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同时做出“防御、判断对方攻击方向、反击”这一系列动作，这个女孩子却不然。
从看见她本人，到做出理性判断，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至少在她身上停留了五秒，这对库洛洛来说实在太过危险，因为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一场顶尖的战斗决出上千次胜负，但她却丝毫未觉。
短暂的冲击后，理性的回归令库洛洛开始冷静分析，这位蜘蛛头子热爱一切危险与未知，所以他很快就决定，把探究对方的来龙去脉、种族出身与能力构成当做第二要务——第一当然是即将探索的遗迹。
正因为如此，他优先搜寻与金盏花王朝有关的书籍，却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恰好在对方面前的那一排书柜中。
库洛洛放轻脚步，走到书柜前，微微弯下腰，准备抽取那本分析金盏花王朝突兀崛起与衰落的古籍，却与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碰到了一起。
对视的瞬间，他看见了对方眼底的诧异，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礼貌请她先看，却在轻轻掠过的一眼里，已经将她的手稿内容尽收眼底。
服装？
她与猎人协会和V5无关，并不是探索此次遗迹的成员？
接下来的交谈中，库洛洛确定了这一点，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更大的谜团——从织物分析历史，角度并不新奇，类似的著作，库洛洛看过许多。让他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则是对方溢于言表的自信。
那样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学者的严谨，就差没直接说“我就是知道，但我不方便告诉你们”了。
她与黑暗大陆，是否有某种联系？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库洛洛提出死亡邀请：“前段时间，本市的城郊发现一座墓穴，疑是金盏花王朝的遗迹，你想去看看吗？”
没错，这则看似平平无奇的邀请，对柳月姬来说，绝不会是什么福音。
这次的遗迹若与金盏花王朝的南境将军有关，第一批探索队的人就绝无可能活下来，哪怕他们侥幸没死在遗迹里，猎人协会和V5也不允许这些人在知道了这么大的机密后，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蹦乱跳。
若这次的遗迹与南境将军无关，倒也无妨，只要柳月姬被猎人、□□等势力注意，便将面临狂风暴雨。
被“人”逼到极处的“神”，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库洛洛虽打定了主意，但出于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心理，探险队集合的时间都快到了，他才不疾不徐地引领柳月姬到集合点。
两人几乎是踩着铃声，刚一进来，集合点就被封锁——出于各方势力博弈的考虑，为防止外人“加塞”，各大势力联合弄了次大手笔，只许进，到规定的时间才许出。
这就有效阻止了消息的传输，也让柳月姬的加入暂时没有在外界暴露。等候在外的指挥者们顶多只知道他带了一个女助手，但探索队员人数近百，各自带学生、助理、保镖等的不在少数，他们自然不会关注区区几个炮灰。
但他却发现，踏入人群后，柳月姬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
为什么呢？
他认真观察之后，得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无奈的结论——柳月姬觉得她被大家排斥了。
从表面上看，确实如此，毕竟上百人的探索队伍里，总有自来熟的人，绝不会出现“一个大美女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暗暗打量她，没一个人上前搭讪”的情况，但实际上……
只是没勇气而已。
就想开屏的孔雀，唯恐被人看到华美雀翎后的光秃秃，却又不知怎么在她面前表现，才能博得她的好感，唯恐折分丢脸，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
“你不用安慰我。”柳月姬压根不相信库洛洛的说辞，略带惆怅地说，“我从来就交不到朋友，背地里经常听见他们说我坏话，把我说得很不堪；也有很多人当面对我是一副嘴脸，背地里又是另一副嘴脸；还有一些人，不触犯他们利益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触犯了利益，你就十恶不赦。”
“面对这样的现实，一开始我会难过，后来也就习惯了。毕竟，真心的朋友，一辈子有一个就够了。”
她对“朋友”的定义，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那么简单，反倒更像生死之交，但在这一点上，库洛洛是认同的。
离开流星街后，库洛洛一度对所谓“正常社会的人际关系”很感兴趣，但他很快就发现，外界这些名为“亲戚、夫妻、爱人、朋友”的亲密关系都太脆弱了，脆弱到绝大多数都经不起考验。
流星街的交换名字很有仪式感，因为那是建立在看透了人性黑暗之后，再慎重做出的，将后背交托给对方的抉择。
外界的亲密关系，却更像是某种松散却难以挣脱的牢笼，由名为“家庭、血缘、环境、社会”的锁链编织，让人无法逃脱。
这两种关系谈不上谁好谁坏，因为真心始终有，背叛也一直都存在。
但不可否认，绝大多数人的交往，始终充斥着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天真与贪婪——我对你付出了三分好，你至少要回我七分。否则我就容易不甘、不平，心生埋怨，认为你对我不够好。
至于付出的真心究竟有几分，这就要看演技了。
这一点，柳月姬看得比谁都清楚，而她的选择是“拒绝”。
因为无法分清呈给自己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为了不受到伤害，索性将自己封闭起来，将所有的好意卡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绝不前进一步。
这样的人，纵然无比清醒，本质上也十分脆弱。
会堕落吗？
身临其境，面对即将到来，属于人心的黑暗，她会堕落么？
库洛洛思考着这个问题，却很快就推翻了自己预设的答案，心中给出了无比肯定的回答。
不会。
如果一个人在危急关头，本能地优先救一个仅仅认识三天，见过两面的人，关心他对方的处境，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受伤；
如果一个人，哪怕认为自己被众人所排斥，却还在身体极不舒服的情况下，惦记拯救大家的性命；
如果一个人，明明知道流星街是什么地方，走出多少恶徒，却能说出“令流星街一直存在的那些国家，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黑暗”；
如果一个人，知道强行封印遗迹可能会死，却还是为了接下来注定出现的牺牲者，没有半点犹豫。
这样的人，怎么也没办法染黑。
她见识过人性最深处的黑暗，却始终坚持让自己成为那一丝光明。
“虽然挺生气的，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吧？”
“我们说好了，如果我性命无碍，你负责送我回家；如果……你想个办法，骗过我的长辈就行！”
磅礴的念能力，犹如山呼海啸，展露着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瞬间摧毁了所有观测的仪器与念能力，隐没了遗迹的踪影。
库洛洛凝视着柳月姬平静的睡容，心思复杂难言。
她恐怕不知道，自己庞大到难以估量的生命力，以及强悍多样的空间能力，一旦暴露在世界面前，会引发怎样的疯狂。
生命力是念能力的基础，念能力是强者特立独行的原因。
猎人协会能以一个组织的身份，与V5平等论交，凭得就是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人类研发的顶尖武器确实可以轻易摧毁尼特罗会长这样的顶尖强者，但只要人类能觉醒念能力，各国的高官政要就会面临极其严重的人身威胁。
但这种脆弱的和平，完全建立在“人类的武器可以杀死最强念能力者”的情况下，柳月姬的存在，完全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这样的她，一旦被任何一股顶尖势力发现，就会卷入最为可怖的漩涡。
谁都想要得到她，如果得不到，就要杀死她。
“你不喜欢过这样的人生吧？”
就像你也绝不会喜欢幻影旅团的团长一样。
认知到这一点，虽然很痛苦，但库洛洛比谁都要清醒。
他原想教柳月姬一些苛刻的速成法，令她短时间内学会自如控制念能力，尤其是形成完美的“缠”和“绝”。这样一来，念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时刻外泄。日后纵是遇到像他这样时时刻刻运用“凝”力的高手，只要不发生战斗，就不会暴露她的特别。
虽然这样的强者屈指可数，全世界都不会超过十个，但万一她倒霉呢？
只不过，这个担心很快就化解了——柳月姬为了封印遗迹，一次性耗空了自己储存的念能力，想要回复目前的状态，至少要三五年。
也就是说，她有最少三年的时间来锻炼念能力的精准控制。如果练不好，才会再次出现念力外泄，被内行人看出生命力庞大到不似人类的情况。
了却这桩心事后，库洛洛就只剩下最后一重顾虑：
除了生命量过于庞大之外，柳月姬的念能力太特殊也是个问题。各大势力对黑暗大陆本就蠢蠢欲动，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要是知道一个拥有“空间切割”“空间置换”“瞬间移动”等特殊能力的念能力者，不管猎人协会还是V5,以及其他稍微弱一些的国家、势力，也会不择手段去获取。
他考虑了无数种方案，却一一否定，最后只留下一句：“如果真要在人前使用，记得用最常见的能力。”
柳月姬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答应。
“你要走了？”
“嗯。”
他可以留下，但他必须离开。
如果他这次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找到其他三个墓葬，能告诉我吗？”
不是不知道，她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想有机会能与他继续保持联系。但出于女生的矜持与自尊，甚至内心都没有意识到的抗拒，才选择了这样婉转的说法。可他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说：“可以。”
她的目光一直送他远去，直到道路的尽头，库洛洛才拿出手机，发布命令：“侠客，二十四小时监控加西亚市一个狄安娜·克洛维的少女以及她家人的全部行程，一旦发现她被人盯上，立刻汇报给我！”
“不许用天线控制任何与她相关的人员，不可让她注意到一切行迹，若是团员有人经过加西亚市，立刻通知我！”
不等侠客回答，库洛洛就挂断电话，心中已有了决断。
遗迹莫名消失，各大势力肯定会竭力调查，虽然他已经清理得很干净，可天下奇人异事数不胜数，难保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能力，追查到蛛丝马迹。
为解决这一麻烦，他决定让《黑暗奏鸣曲》外流。一为混淆视线，让各方彼此猜疑；二为测试《黑暗奏鸣曲》的威力。
这样的抉择，对谁都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9章 1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