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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1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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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之北,群山连绵。
终年不化的雪与险峻瑰丽的高峰一同构筑了一个琉璃般的世界,却也在人与自然之间划下深深的鸿沟。纵然是资深的登山爱好者,也只敢在外围的山峰攀援,鲜少深入群山内部。
但在这一天,极北群山再次迎来这位熟悉的客人。
呼啸的暴风雪冰封了岩洞的入口,形成天然的屏障;潺潺流淌的地下暗河之中,青黑的水蛇攻击着一切生灵;凹凸不平,看似浑然天成的岩壁上,密布层层叠叠的机关,足以令闯入者有来无回。
库洛洛闲庭信步地越过层层的关卡,来到一汪寂静的湖水旁。
“盗贼的极意”具现于左手,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从储物空间中取出,还没来得及蹦跶,就形成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到湖中,转瞬消融。
霎时间,原本停留在空间储物那一页的念能力之书无风自动,仿佛有一张无形的手,飞速翻了起来,停留在某一页上。
幽蓝之泪的秘境。
这是他从一个嫉妒成狂的女人手里获得的念能力,她痴恋一个英俊且富有的男人,却得不到一个正眼,极端的偏执令她觉醒了念能力:只要将附着念能力的泪水掺杂到任何液体中,就能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任何人碰触到屏障,都会被念能力的所有者感知,像被泼了浓硫酸一样,转瞬就被消融。
那个疯狂的女人将泪水与鲜血融合,注入所爱之人的体内。男人虽然自己没事,却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这一念能力彻底改造了——只要他与任何一个人有哪怕是最轻微的身体接触,都会被女人所感知;如果他与任何一个人有体-液交换,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被灼伤甚至溶解。
如果不是这样,男人也不会在地下世界发布高额悬赏,寻找除念师。
旅团的8号团员恰好是除念师,顺理成章地接下这一单,却因为无意中卷入了□□之间的争斗,为了保命,便来寻求库洛洛的庇护。
库洛洛发现这一能力对构筑整套防御体系异常有用,就将它拿了过来,把雪山中的暗河化作巨大的秘密屏障,一旦有物体进入这最核心的领域,只需碰到池水,哪怕只是一滴,就算库洛洛身在万里之外,也能立刻感知。
偏偏……
库洛洛微不可查地握紧了“盗贼的极意”,几乎是转瞬之间,人已经出现在了湖心岛。
湖心岛依旧安宁静谧,却不复他离开时的井然有序——深深浅浅的紫色花朵似被无形的力量摧残过,七零八落。他俯下身子,拾起一片花瓣,依稀能捕捉到被践踏的痕迹。
库洛洛坐在冰棺旁的玉石台阶上,静静沉思。
“外围机关没有一丝触动的痕迹,内圈陷阱也没有半点反应。只要是人,面对这么多诡秘的关卡,哪怕再怎么小心,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既然一点线索都没有,可见她们不管来还是去,全都没有走唯一的那一条路。”
“从花瓣的凋零程度与现场状况来看,应当是念能力的爆发所致。”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当时的大概情景——那个神秘的女人突兀出现,柳月姬随即苏醒,重新觉醒了念能力。然后通过空间之力,直接转移到雪山外,根本不需要走遍布机关的路。
那么,问题来了。
柳月姬究竟是怎么醒的?
按照目前的状况看,无非是两种可能:第一,有人将她唤醒;第二,她到这个时间本来就会醒,对方只是刚好算准了时间过来。
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是巧合。
“明、奈。”
他记得这个名字。
蛰伏的记忆,就这样涌入脑海。
【“我总是给深爱的人带来灾难,爷爷奶奶是这样,明奈也是这样,我真怕有一天,你也被我牵连……”
“可惜,我不是明奈,对音乐不了解。否则就能和你一起研究《黑暗奏鸣曲》,破解其中的秘密。”
“你是第二个能给我源源不断带来灵感的人!第一个?咳咳,第一个是个超级大美女哟,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处处都是缺点,渺小得不值一提。她人超级好,真的!只是她……她已经不在了,为了救我……”】
【“经常提起一个不存在的人?”世界最顶尖的五个心理医生,每一个听完库洛洛的描述后,都这样询问,“频率高吗?”
“不高,却很真实。”库洛洛一次又一次地回答道,“就像她生命中真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出现又消失,她不愿提起,但在遇到了某些事情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想到对方。说完又很懊悔,小心翼翼地回避,仿佛这个人不该被提到,更不该被其他人注意到一样。”
“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她遭遇了一场重大的灾难,失去所有的亲人后。”
“关于这种症状,医学上有一种解释——当人受到重大刺激时,精神上可能会出现一定的影响,比如‘感知觉障碍’。较常见的即产生幻听、幻视、幻觉等。但像这种‘完全虚构出一个并不存在,且已经死去的人’,情况确实比较少见。”心理医生认真分析,“请问,她构筑出来的虚拟人格,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非常完美,毫无缺点,为救她而死。”
“恕我冒昧,她的至亲是否是为了救她才死去的呢?”
“……与她的行为有一定关联。”
“或许,这就是她幻想的成因——因为无法接受现实的自己,从而幻想出一个完美的存在,认为‘那样会更好’。但她潜意识里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就将现实中的一些因素转嫁到虚拟之中,编织了一个‘对方为她而死’的结局。”
“……”
“在这种情况下,尽量不要刺激病人,打破她的幻想。因为这很可能会导致更糟糕的后果,需要慢慢引导和治疗。”】
库洛洛的眸色渐渐变深,周身萦绕着冰冷的杀意。
他曾以为“明奈”的存在来自于柳月姬的幻想,如今才发现,那不是幻想,而是一次玩弄人心的恶劣行径。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误,以为查得一清二楚,确定世上没有这个人存在,便没相信柳月姬话语的真实性。却没有想过,早在自己之前,或许就有人早已知晓一切,甚至布好了局。
这种事并不少见,远的不说,最近的锁链手就是典型——窟卢塔族被幻影旅团灭门的时候,也不知道原因,更不会想到这里面牵扯的重重阴谋。幻影旅团固然是始作俑者,后面却不乏利益交换的推手。
与世隔绝的秘境中,库洛洛枯坐了整整三天,终于站了起来,凝望湖心岛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离开极北群山范围后,手机才重新恢复信号,侠客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在此之前的五天里,他已经用拨号软件呼叫了库洛洛无数次。
不等侠客说什么,库洛洛接通电话,已然下了指示:“全员解散,自由活动。”
说罢,直接将电话挂了,外带关机。
侠客满腔话语全哽在喉咙里,看见围上来的团员们,挠了挠头,才说:“团长让我们自由活动。”
“然后?”
“没说了……”
“我不相信,团长居然不提锁链手的事情?”信长炸了,“不行,我非得把锁链手抓住不可!”
芬克斯睨着信长,不大赞同:“团长既然说了自由活动,应该就没事了,我们也不必执着吧?”
“怎么,你怕了?”
眼看团员们又要吵起来,玛奇冷冷道:“直觉告诉我,锁链手也在找我们!”
这句话成功阻止了旅团内讧,侠客想了想,才说:“锁链手的能力对我们确实有很大威胁,落单反而不好。既然他也在找我们,又知道我们中七个人的情报,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分得太散,以免被各个击破。”
派克诺坦沉默地站在角落,没有说话。
对于团长的命令,她本来是无条件服从的,但这一刻,仿佛有一团火舔舐着她的心脏,令她无法安宁。
明明锁链手对旅团虎视眈眈,团长为什么不趁机铲除这个祸患,反而要他们就地解散?
哪怕自我说服一万次,团长是为了旅团考虑,不希望预言诗中的内容实现,旅团减员一半,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团长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那个女人。
那个突兀出现,救了锁链手,与团长对峙的女人。
哪怕内心充斥着不甘,派克诺坦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美得惊人,只要看过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也强大到不可思议。
越是这样,才越令她痛苦。
派克诺坦知道,团长不会因为某个人太美或者太强就另眼相看。但她的目光又一直停留在团长身上,清楚团长的行事作风,也知道团长这道指令的不同寻常,甚至隐隐猜到了原因。
因为对方可能与锁链手有关,所以,团长甚至不愿直接抓锁链手,以此来威逼对方出现,哪怕这是最简单直接的一种方式,却也是最容易激化矛盾的一种方式。
抱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心情,派克诺坦冷不丁吐出一句:“必须尽快抓住锁链手,不能让他跑了。”
与此同时,巴托奇亚共和国,距离枯戮戮山近千米外的一座山峰,柳月姬正拿着速写本,勾画建筑图。
大概是天赋能力为空间的原因吧?柳月姬对“结构”异常敏感,虽然她平常只喜欢研究人体结构,美学比例,但这不意味着她的建筑结构就学得不好。相反,在这一方面,她的天赋也极为惊人。所以她经常开玩笑说,如果自己不当服装设计师,还能当个建筑设计师,照样大放光彩,位居世界一流。
但这一刻,她做的事情就不怎么阳光了。
“根据我的初步计算,以及几次探索地底空间得到的情报,揍敌客家的内部构造应该是这样的——”柳月姬拉着明奈,让她看自己绘制的平面图与立体图,顺便感慨,“不愧是杀手世家,光是地下室、密室就至少在三十个以上。”
明奈思考片刻,才道:“我忽然发现,你如果走□□也很有前途。”
完全没去过揍敌客家一次,为了不惊动这个古老的杀手世家,就算动用空间之力,也只能感知一下对方地基建得多深,房子的大概面积,再偷喵喵地扫了几眼外部长宽高,就能大概推算出整体的构造?
虽然数据未必准确,但这份本事已经足够惊人了。如果真让柳月姬去揍敌客家走一圈,只怕一楼都没走完,密室密道已经全被她探查到,压根就不存在秘密吧?
柳月姬嗔道:“别以为我没听懂,你是说我很适合做贼吧?”
“没有。”
“否认得这么快,明明就有!”
“你会吗?”
“当然不会!”柳月姬相当自然地回答,突然又想到库洛洛是蜘蛛头子,顿时泄了气,转移话题,“万一亚路嘉也问我要指甲怎么办?拔指甲很痛的,虽然我可以暂时营造一个小型空间,阻断自己的痛觉,但就算这样,我也感觉自己下不了手啊!”
她的话若是被别人听见,简直要贻笑大方——为了实现愿望,三片指甲算什么?三根手指我都切给你啊!
明奈却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就像女孩子不愿脸上有任何瑕疵,哪怕很快就治好了都留下心理阴影一样,故她友情提议:“你可以先阻断痛觉,再闭着眼睛用空间之力将指甲分离,我会立刻帮你治疗。”
“唉,希望亚路嘉能提几个温柔点的要求,比如亲亲抱抱举高高。”柳月姬想到一件事,立刻叮嘱,“我觉得你最好启动一下崆峒印,毕竟亚路嘉这种因果律级别的念能力,你用‘圆’未必防得住。万一她不找我,反而来找你,那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看见明奈答应,柳月姬就拉着明奈,发动念能力,传送到她经过计算后定位的坐标点,成功到达揍敌客家城堡的地底,又小范围地撕裂空间,转移到揍敌客家的密道上,身上萦绕的空间之力已经开始自发地增值,形成一个又一个地小型空间,蒙蔽了监控设备的“眼”。
看见柳月姬在短短五天时间里,对空间之力的使用一个叫突飞猛进,悄无声息地潜入揍敌客家,居然没触动任何防御,明奈暗自思索——看样子,失恋对女人能起到很好的鼓舞作用啊!
如果不是被“前男友偷走了我的能力,居然用得比我还好”给刺激到,柳月姬也不会这么拼命吧?
既然如此,那件事就暂时不告诉她好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柳月姬可不知明奈的想法,她对揍敌客家还是很提防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越过重重的关卡,终于来到最后的大门前。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进入那个充斥着玩具,犹如童话故事般梦幻的囚笼。
监控正常运转,显示亚路嘉一如往常,正在玩玩具。谁也不曾想到,亚路嘉缓缓抬起头,睁大冰蓝色的猫眼,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柳月姬。
萌翻了!
虽然在漫画中看过,但柳月姬还是可耻地被萌到了,怎么也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个可爱到爆的萝莉,居然是个男孩子!
“富奸老贼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画女硬说男。”柳月姬忍不住对明奈小声嘀咕,“我怀疑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或者具有某种绅士属性。”
明奈忍俊不禁:“是吗?”
“只是对他长期拖稿的怨念啦!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主业是麻将大师,副业才是画漫画。”
两人嘀嘀咕咕的功夫,亚路嘉已经放下玩具,慢慢走了过来,向柳月姬张开双手,露出一个萌萌哒的笑容。
而他的面庞,忽然变得极其古怪——眼球变成纯黑色,带着某种深邃的黑暗,脸色惨白到不正常,嘴唇乌黑上翘,五官也蜕变得如同简笔画一般单调可怖,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纸扎成的“怪物”。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柳月姬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但她很快就从惊吓中恢复。
她很清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生命”叫做拿尼加,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孩子,不愿伤害任何人。只因有着强大到无法控制,足以令世人疯狂的念能力,才被揍敌客家关了七八年。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就因为念能力被人觊觎,导致至亲的死亡。
受到诅咒,带来黑暗与灾难的,从来都不是亚路嘉和拿尼加,而是那些贪婪地想实现愿望的人。
酸涩漫上心头,对于同病相怜的亚路嘉,柳月姬忍不住生出几分好感,便也张开双臂,将亚路嘉抱了起来,温柔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叫柳月姬。”
“喜、欢、你……拿、尼、加、好、喜、欢、你。”
太久没有与人说话的拿尼加,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柳月姬怜爱地抚摸拿尼加的鬓发,神情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光辉与温暖:“我也好喜欢拿尼加。”
拿尼加开心地笑了出来,抱紧柳月姬。
她天生对柳月姬就有种极度亲近的感觉,甚至胜过亲哥哥奇犽,但本能地,身体里又涌动着某种渴望,不容她抵抗,就这样脱口而出:“柳月姬,给我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