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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明奈不假思索的回答，槙岛圣护既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笃定。
无论是他最佳的合作者崔九善，还是能与他谈得来的泉宫寺丰久，都不相信他真的爱着人类，以为他喜欢居高临下地愚弄人类，针砭人性的不堪，嘲笑人类的丑陋，鄙夷着“愚蠢的人类”。
大概是因为他们始终还是站在“人”的角度看问题吧？所以无法理解他心中的渴望。
“你去过高加索吗？”这时，他听见明奈问。
“厄尔布鲁士山巅的日出，那是我永生难以忘怀的美景。”槙岛圣护露一丝怀念，“穿过战争区，顶着枪林弹雨，漫天炮火。披荆斩棘，遍历艰辛后，才能享受到的绝佳风景。”
也是生活在这个和平国度的人，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风景。
“但我并不是普罗米修斯，更不是圣子。他们会负载全人类的罪，我却不会。”
他的回答如此肯定，明奈轻轻道：“是吗？”
“我为人类带来的并非圣火，而是灾厄。”槙岛圣护含笑道，“唯有在灾厄中，人类才能从混沌蒙昧中苏醒。”
这是槙岛圣护便览古今中外历史之后，得出的答案。
不管是国家、民族还是个人，往往都只会在面临巨大危机时，才会思考救亡图存，发起变-革。
至于太平年间，你想改-革？做梦！贵族老爷们醉生梦死的生活还没过够呢！
明奈闻言，不由莞尔：“这可是魔的行径。”
神是给予，魔是索求。
正因为如此，普罗米修斯和耶稣基督能为造福人类倾尽所有，哪怕以身为祭，承受痛苦也再所不惜；但对魔来说，却只会夺取人类的美好，湮灭人类的一切，逼得人类在毁灭边缘重整秩序。
“神与魔之间，又有怎样的界限呢？”槙岛圣护对此颇感兴趣，“或许，这只是人类自己的界定，真正的神与魔，本就一体也说不定。”
“就像‘恶魔乐曲’？”
“就像‘恶魔乐曲’。”槙岛圣护金色的眸子注视着明奈，“您今天演唱的曲目，也是出自同样的原理吧？”
明奈沉吟片刻，才说：“差不多，但我采用了一些小技巧。”
控制人类堕落很容易，相反，要让人类安静下来，灵魂得到升华，却颇为困难。尤其是整个城市都处于恐慌、暴-乱、无序的状态下，光是唱歌，哪怕是拉克丝的天使之声，也无法彻底做到，否则为何上个世界还是频频有战争发生？
所以，明奈用上了一点控制“声音”或者说“灵魂”的技巧，这已经属于“非科学”的范畴了，就与“崆峒印”的存在，以及“制造身体”之类的黑科技是一个道理，但她并不想解释得这么清楚。
“为什么呢？”槙岛圣护的身子微微前倾，兴味盎然地问，“您应该知道，这会让您被西比拉系统盯上吧？”
如此大规模、大范畴、大幅度地降低整个城市人们的犯罪系数，将暴-乱消弭于无形，对于这种“能力”，西比拉系统难道不感兴趣？
倘若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东西”，西比拉系统，可是一直孜孜不倦地在谋求进化啊！
“关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五年。”
槙岛圣护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就见明奈自嘲一笑，略带惆怅地说：“说到底，还是我摆不准自己的定位。”
如果是“人”的话，尽情干涉社会文明的进程就好；如果是“神”的话，以一种局外人的姿态，冷眼旁观就好，但她这种又算是什么呢？
想要借助殷宁，借助狡啮慎也得到答案，最后却发现，自己无法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答案。
除了她自己。
“这是迄今为止，我唯一一件想明白的事情，但——”明奈顿了一顿，才继续说，“我的出现，或许会打破社会的宁静，毁坏这个国家的秩序，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哦？”
“哪怕你心中所想的那件事成功了，也及不上我即将带来的灾难，这才是我踟蹰的根本原因。”
槙岛圣护更加来了兴趣：“更大的灾难？”
要知道，他的计划是，摧毁日本的北方农业基地，借此逼迫日本不得不对外进口粮食。这样一来，其他国家肯定会以“出售粮食”的名义，要求这唯一的乌托邦大规模地收留难民。
一旦难民涌入，带来全新的思想，描绘外界的社会，冲击这个国家的秩序，西比拉系统竭力想要维持的“理想国”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个计划的实现，必然伴随着大批国民的饿死，长期的社会动荡，甚至更加悲凉的现实，才能动摇西比拉系统用三十年时间根植在人们心中的信心。明奈却说，她的出现，将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这令他非常兴奋，也同样好奇。
难道说……
“西比拉系统，无法检测你吧？槙岛圣护先生。”明奈忽然问。
这是槙岛圣护潜藏于心底的最大秘密，虽然他从来没刻意隐瞒过，却也没什么人知道，被明奈忽然点出，他不由扬了扬眉，旋即坦然承认：“对，无论我做什么，色相都是纯白的‘善良市民’。”
“对系统来说，无法被它所理解的你，就是‘超人’的存在。”明奈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眼中浮现一丝悲哀，“那你是否相信，世上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呢？”
说罢，不等槙岛圣护回答，她就望向远方的大门，轻声道：“今天的访客，比以往加起来都多呢！”
槙岛圣护气定神闲，微笑道：“这不正是您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也同样在你的意料之中。”明奈轻叹道，“桌子下放着的枪，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当然，这可真是……一份完美的贺礼。”
伴随着他们的话语，急促的脚步声自长廊响起，“支配者”幽幽的光芒照亮了只有月光的夜：“公安局办案，不许动！”
【犯罪系数65.2，不是执行对象，锁定板机。】
【犯罪系数38.7，不是执行对象，锁定板机。】
“怎么会……”
常守朱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支配者”，又一次将枪-口对准了槙岛圣护，冰冷的仪器却还是提醒：
【犯罪系数38.7，不是执行对象，锁定板机。】
怎么可能？
这个人明明犯下了无数的罪行，幕后操纵着一切，为什么西比拉系统裁定他没有犯罪？
“果然是这样的反应呢！”槙岛圣护优雅地品着红茶，唇角噙着轻松的笑意，声音比月华还要清冽动人，“公安局的各位，你们会对‘善良的市民’下手么？”
滕秀星已经有些懵了，望向狡啮慎也：“我说，你该不会弄错了吧？这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不会弄错。”关键时刻，反倒是宜野座伸元冷冷道，“樱霜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已经给出了画像，那个假冒柴田之名，混进该学校当美术老师，唆使王陵璃华子犯下‘标本事件’的男人，就是白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睛！”
一旁的资深老刑警征陆智己也道：“除了原定计划被破坏的他以外，谁会特意来到这郊外的别墅呢？”
“那就奇怪了，‘支配者’说没问题，扳机都锁定了。”滕秀星不耐烦地皱起眉，似乎想到什么，兴奋地说，“就算不用‘支配者’，我们这么多人也够了，要不我们干脆一起上，把他痛扁一顿再抓起来，交给公安局上层处——”
“趴下！”
狡啮慎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滕秀星，左手臂被飞掠的子弹擦过，顿觉火辣辣的！
“狡啮！”
【犯罪系数24.5，不是执行对象，锁定板机。】
“为什么……”常守朱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犹如芝兰玉树般，静静伫立于月下的男子。
明明开-枪-射-击了滕秀星，犯罪系数反而降低了？
“可恶——”
滕秀星牙关紧锁，刚要爬起来，给槙岛圣护教训，又是“砰——”“砰——”的两下，膝盖顿时剧痛，只能跪在地上。
【犯罪系数8.7，不是执行对象，锁定板机。】
“不……”
这简直，就是噩梦！
“砰——”
最后一声枪响，却是两枚子弹的重叠。
第一枚子弹即将命中滕秀星胸口的那一瞬，却被另一枚子弹击中，在他胸前三公分处转移方向，弹到另一边。
明奈放下冈格尼尔，淡淡道：“可以了。”
槙岛圣护随意地将手-枪扔在一旁，发自内心地赞叹：“好枪-法！”
他之所以当着公安局的面动手，一是为了测试“支配者”能不能测量他真正的犯罪系数，二就是为了测试明奈的实力有多强。
当然，这一点也在明奈的计算之中，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曾在国外游历，几经生死的槙岛圣护明白，在烽火连天，群雄割据的战争年代，一个女人想要活下来，活得好，身居高位，靠得必然不是温柔、美貌与才情，而是智慧、实力与冷酷。但鉴于明奈的容貌太有迷惑性，不排除上位者为她烽火戏诸侯，最后自身落得一无所有的可能，所以槙岛圣护要测试，她的实力到了哪一步。
结果令他非常满意，所以他不再需要武器。
【犯罪系数0，不是执行对象，锁定板机。】
温柔的系统女声，却像某种宣告，常守朱颤抖地将“支配者”的枪-口对准明奈，读出另一句评判：
【犯罪系数65.2，不是执行对象，锁定板机。】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1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