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红裳呈艳（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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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抽鞭，黄牛埋头继续赶路。
今墨回头看去，林霁牵马仍立于雪窝中，他身形一动未动，漫天飞雪中，是他从未有过的单薄无力模样。
今墨再不敢看，所有的酸楚与遗憾，嚼碎了往肚子里咽，她告诉自己，总会过去的。
如这凛冬一般，总会熬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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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春开湖之时，贡西山前那条清流也已化冰，清水潺潺间，隐见几尾灰头草鱼。
今墨提起竹篮看了眼今早的收获，心满意足，这就收拾东西回去。路上瞧见山脚生的几株老桃树竟结了粉白的花骨朵，今墨暗暗想，过几日再来摘些桃胶，做红枣莲子粥，别提多美。
早春寒，进院之后本以为无人在，不想柴翁正在，瞧见她回来，眯眼笑着说：“今墨丫头，我瞧你今日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今墨乐了，那竹篮给他看，里面是两尾不过三尺长的草鱼。
“您这鼻子真灵，还未到晌午，就在这等着我了。我用雪水煎鱼，再配些酸菜和豆角，先给您解解馋如何？”
柴翁就等她这句话，自是应着“甚好甚好”，继而递来一封信道：“今日自燕京送东西的人又带了封信，说是给你。”
今墨愣了愣，却未接过，照例说：“麻烦您帮我生柴。”
柴翁坐下来，往那灶炉内塞些干柴，点了火后，连带着那封信一起扔进去。
信封还未拆，就随这薪柴一起烧成了灰。
柴翁笑问：“为何总见你收信，却从不看？送信的人是谁？”
今墨浅浅说：“柴伯聪明，自当知道送信人是谁，所以那信我若看了，反倒给自己添烦恼。”
柴翁说：“久未收到你回信的人，岂不更烦恼……”
今墨不语，虽笑着，眼底却尽是漠然。
柴翁摇头：“若说你真是铁石心肠，可为何每次都让我来替你烧信？你自己烧，怕是不舍吧。”
今墨的手顿了顿，忙扯开话题：“哎呀柴伯，我忘了要先先杀鱼，这个就麻烦您了！”
柴翁摇头：“好好，我这就去！”
林家别庄位于贡西山下，依山傍水好景色。
年前，曾居于林家祖地西汾城的三房大爷得以升迁，举家迁往燕京，途径贡西山，遭逢十年难遇的大雪封路，便暂居于别庄。
柴翁是别庄老人，负责府内采购事务，常居后院。
今墨初到别庄没多久，因喜欢捣弄些点心吃食，便和柴翁相熟。
她本在前院管事，却不知是谁传来了她曾与林家四少爷勾缠的艳事，霎时间前院碎语颇多，亦见以白抵青之人，今墨懒得争论，正好偏爱往后厨，于是日久天长，竟成了别院的小厨娘。
柴翁不闲，帮着今墨宰杀鱼。
另一侧，今墨从坛子里抓了一把年前腌下的泡菜，柴翁只看一眼，口中就直冒酸水。
葱姜下热油，鱼煎两面，香味飘飘远，再浇下罐子里存的雪水煎熬出白汤，绘泡菜与豆角。
这边鱼煮烂了，今墨又用白水捞面条。那鱼汤泡面，才更是一绝。
鱼汤出锅，柴翁立刻拿碗捞面条。
“要么就说我老柴命好，这一碗鲜鱼汤，若非你之手，我这辈子都不能有机会尝！”
今墨淡淡笑着给他淋上汤汁，再分他一条鱼。
柴翁嘿嘿笑：“就不告诉那几个了，否则馋死他们！”说罢，吸溜一口，面下肚。
今墨也为自己盛了碗，端端坐着挑鱼刺。
林间野猫似乎闻到味道，“嗷呜”叫着，凑到今墨脚下，吃她扔掉的鱼刺。
柴翁道：“每次能好好吃上饭时，我总想起以前当兵时，西北的冬天比贡西可冷多了，那风刮得脸如刀割！霜天冻地的，别说鱼肉，连根草都吃不到！有一日，军长竟带人打了头狼，可馋坏了我们，当即生火架锅，剥了那狼皮，炖了那狼肉！”
柴翁本是西汾人，幼时家贫，时值西北胡人来犯，燕国征伐，更是苦了边境乡民。柴翁的双亲与妻女被胡人杀尽，他独一人投入军中，上阵杀敌。而那年领兵的正是林葛朝之父。老侯爷那年还未封侯，任西支部总领将军，率柴翁所在一支顶受艰难苦境，将胡人击退后回京，也带回了柴翁。
柴翁最后一役身受重伤，保住了命，却落下腿疾。他为人忠厚，被老侯爷留在了林府，虽不能再上阵杀敌，但也受到了优待。
所以回京后，老侯爷便着人安排为柴翁娶妻生子，让他在燕京能安家置业。
可柴翁却说，他念及亡妻与儿女，不想再娶妻，况且他如今已是半个废人，娶妻也是苦害了别人家姑娘……
他无大志，年纪轻轻已见过不少生死，如今能捡回一条性命，只愿能安安稳稳清清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
于是，老侯爷特许他留守临近西汾的贡西山别庄，别庄平日里闲散无事，只当养老了。
今墨与柴翁亲近，除了同在后院之外，却还有另一层原因。
柴翁讲着的那位打狼的“军长”，便是今墨的父亲陶云迟……
“那日之后，我再未吃过那么好吃的肉，也不知是狼肉本就好吃，还是我们饿得太狠！”柴翁朗声笑着，“那肉我们不敢一次吃完，汤没了添水，肉没了熬骨，足足是煮得一丝有味儿都没了，狼骨都已酥烂，才舍得换锅……”
今墨静静地听着，她最喜听柴翁讲述这些过往。
那一字一句间，只能牵动着今墨忆起一些父亲当年的模样了……
柴翁的口述中细枝末节，对今墨来说，实在珍贵。
柴翁也是后来无意中得知了今墨的身份。
她姓陶，而在柴翁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陶姓人，就是陶云迟。
起初他尚不敢认，当年陶家逢难，柴翁有所耳闻，可他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当与今墨对上人后，柴翁悲喜交加。
悲的是过往种种涌上心头，而今物是人非，实是凄凉。喜的是，陶家竟还留有一脉！
两人正在厨房吃得开心，突然门被人推开，来人大叫一声：“好呀你，你们竟然躲在这里偷吃独食！”
今墨和柴翁都是一愣，随即都笑。
来人是二房的二小姐林萌，她十分不快：“笑什么笑！快给我看看你们都在吃什么！”
今墨道：“二小姐，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锅里倒还剩条鱼尾，要不要为你盛上？”
林萌气得脸红，嘟起嘴：“你好大胆，敢羞辱我！”
今墨笑：“我怎么敢。”
林萌哼一声，无处发泄，便四下寻看一眼，一脚踢翻了今墨用来抓鱼的笼子：“我警告你，本小姐饿了，快为我准备午饭！否则，我可要你好看！”
今墨见时间确实不早了，便笑应：“二小姐稍安勿躁，我一会儿做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林萌这才扬起小脸说：“废话少说！快些做！”
她走后，柴翁终于憋不住了，大笑起来：“这林小二啊，看着跋扈，其实好治！”
今墨弯起嘴角，叹说：“年纪少而已。”
说话间，收拾了碗筷，准备叫旁屋的婆子一道做午饭。
林家三房自来居于西汾，林葛耀没有一个能干的爹，于是只能靠自己拼搏。
偏偏这人死读书了二十几年，仍没考得功名，然，虽说林葛耀自己能力不足，却生了个好女儿。
五年前，丞相范慕阳之子范承勋奉皇命巡查边关，正居于西汾城，不知怎么结识了林葛耀的嫡女林蒴，这林蒴样貌非凡，资容典雅，范承勋对其一见倾心，痴情不改，回京便禀于父母，风光大聘迎娶了林蒴进门。
林葛耀父凭女贵，自此与丞相结亲。
要说这林葛耀的女儿出嫁之后，他也十分争气，不仅火速要了个儿子，同年，竟还考中了进士，先是任西汾通州，年前又被委任集曹主簿。
即已为京官，便携同家眷搬至燕京，其妻与侍妾还有二女林萌也在此行之中。
林萌这小丫头，本是与今墨十分亲近。
三房初到别庄时，正是贡西山最冷的时候，二小姐路上染上风寒，到别庄后，吃不得，睡不妥。屋中丫头年纪尚小，不懂伺候，找来的婆子林萌又十分不喜她们碰。彼时今墨刚到别庄，旁人都束手无措，这照顾二小姐吃力不讨好的事便落在了今墨身上。
她前去照料，守了半月。林萌虽是小姐脾气，可并无坏心，她与玉竹同岁，今墨只当她是妹妹般每日变着花样哄着她，半月后，二小姐终于病愈，却是不能离开今墨。除了今墨细心体贴之外，林萌更是馋上了今墨的好手艺。
后来，林萌想到开春去燕京就再不能见到今墨，便去找林葛耀请示，到时带上今墨一起。
不料这时风言风语传开，院中下人早有见不惯今墨在二小姐跟前得宠的，此时趁机落井下石，对林萌说了今墨曾想“攀附”林家的事。
林萌本是不信，下人便道：“二小姐仔细不要被这人利用，她被赶出府，怕是正想借二小姐重回林家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红裳呈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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