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花影重叠（8） ...
-
吃饱喝足，林霁仍有遗憾：“早知该备些酒，才更过瘾，下次你可要提醒我。”
“三少爷那些羊怕是要都落入四少爷你的肚子里了。”今墨笑递上帕绢给林霁。
他擦过便塞进自己衣间，忽而说：“我前日在三哥那里又见了那个李什么的……”
今墨怔愣片刻，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岩年。
“四少爷怎么突然……提起他？”
林霁望着她，道：“我想起那日在青云山，我问你是否喜欢他，你说不知，我却不知你是真不知，还是唬我，所以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事情，好像……不弄个清楚，就不能心安。”他似笑非笑又说，“后来才从红玉那里得知，原来老夫人要替你牵红线——可你似乎拒了？”
今墨惊疑：“你去问了红玉姐姐？”
林霁笑：“问是问了，自然不是我亲自去问的。手底下有办事的人，也有得是办法。”
今墨便了然，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霁紧紧盯着她：“老夫人亲自为你寻媒，可见十分爱护你，虽说我看不上那李岩年，可老夫人瞧得上的人，定有所长，你为何拒？”
今墨回望他，只一刻又挪了目光。心里莫名忐忑，不明他这是何意。
他既对她这般，那她拒了李岩年是为何，他难道不知？
可这话……今墨却无法说出口。
她起身道：“少爷问我喜不喜欢李岩年，我既然拒了，不就说明了不喜欢……为何还要追问？”
林霁瞧她这样，先是一愣，后忙拉住她，说：“你怎么突然生气了？可是我问得不对？”
今墨忙避开，强压下心头的烦乱，低头说：“四少爷，我想回去了……”
林霁顿时无话，今墨一这样，他便觉心头发软。
想了想，他道：“看来却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了，你……你若不喜李岩年，我自有办法让人遣他出府，再不出现在你跟前碍眼——”
今墨忙拉住他的衣角，说：“不，四少爷万万不可！”
林霁看了她一会儿，今墨终于绷不住笑了。
“笑了？笑了就好。”林霁拉过她的手。
今墨本想躲开，却不知怎的，身子已经不听话，只呆站着任他把手握住了。
两人相聚甚近，今墨甚至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
他一对如星墨眸盛上屋中灯火，高大身躯罩在今墨纤细身前，与之形成鲜明而强势的对比。并且，他正渐渐靠近着……
那一刻，今墨似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似乎又不知。
她脸红耳热，心跳加速之际，又猛然想起了与他在陈府别院假山拐角的一幕，与此同时，那夜里男女娇哦吟声也冒至耳旁……她心头一窒，慌忙躲开。
林霁并未松手，却也没有再近。
今墨听到头顶一声戏谑笑声，随即，他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移开步子低头说：“天色不早，也已吃饱喝足，我送你回去？”
一瞬间，今墨身体的力气仿佛都被抽了个空，她提起一口气，柔声说：“谢四少爷……”
燕京靠北，这一路露重风啸，此时节一般衣裳难敌风凉，更何况是夜里。
林霁见今墨身子单薄，便把自己身上的裘风取下披在她身上。
今墨身子微动，觉得十分不妥，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沉默接受了……
她能清晰感受近日里自己的心情发生的变化，与林霁离得愈加近，她像是愈加向往他……渐渐地，那个过去胆小谨慎的自己好像正躲了起来，取而代之，现在的她竟生出了从来未曾有过的贪念，生出了许多胆大的念头……这些念头疯狂滋长，正在一点一点地淹没着她的部分清明。
今墨埋头走着，不多时，林霁低道：“好像落雪了……”
闻言抬头，今墨看到夜空中星点纷落。
她不由看向林霁，他鼻息间呼出的白雾，正柔和了五官，发梢落下一粒冰，顷刻融成了水。
说是雪，却不是雪。
林霁很开心，他叹说：“这一年过得真快……”
今墨望着他，再见前路便是自己的院子。
就此要别过，她却有些不舍……
林霁回头看她，脸上还带着笑容。
今墨沉默着，片刻后浅浅说：“北风其凉，雨雪其雾……”
林霁一愣，望她许久，方笑道：“我近日正抄了《诗经》，若你喜欢，我明日叫成全给你送来。”
今墨垂首，赧然道：“好。”
林霁抬手为她挡了下雨，说：“快回去吧，一会儿若下大了，衣裳都该湿了。”
今墨将披风还给他，两人相视凝望片刻，她慢慢转身踱步回屋……
关上门，猛烈的心跳仍旧不止。
今墨回想方才一幕，脸热如火烤。她不知自己那会儿哪来的勇气念出了那句词。
而那句词后面的两句，她未说，他却知……
一夜过，寒霜更重，那场雪和着雨终究还是没能落下来。
清早见地上干爽，今墨甚至怀疑昨夜会不会只是一场梦而已……可若是梦，又太真实了些。
今墨翻出那锦盒，打开看了许久，却忽然生了悔意……她怎会被推着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会真的给了他回应？
“你不该的。”
一字一字对自己说了这四个字后，今墨心头满是苦涩与自嘲。
他的情意，他的靠近，他对她的爱护……都那样真真切切，才让她乱了阵脚——可即便是真的又如何？
林霁能许给她什么，不能许她什么，根本不是他说了算。那是早就被定好的。
林霁可以笑言说让她以身相许，今墨却不该当真。
且不说她不过是一个丫鬟，更枉提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她于林霁来说，有害无益。
哪怕世人都认为林霁不过是个浪荡子，可她知道，他自有抱负，只是他想用自己方式去实现……
他这样的人，更应该懂得利弊。
所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今墨强压下酸楚，将那锦盒缠上绸布和面具一起放在柜子的最里面，已是决定连带着她的心事，一道藏了进去。
然而不过半日，这道柜门就被人硬生生闯开了——
那时今墨刚伺候了老夫人午睡，与玉竹一起回房，进院子见空地站了两位嬷嬷，携着两三个小丫头。
今墨与玉竹立刻认出来，这是大夫人院里的人，不知来此所谓何事，正准备笑对来人，为首的嬷嬷直接道：“正想叫人找今墨姑娘呢，不想姑娘自己来了，正好，不必劳动了，来啊，把她给我按住！”
立时上来两个丫头七手八脚捞住了今墨的手臂，今墨与玉竹大惊。
玉竹忙问：“嬷嬷这是何意？为什么要这么对今墨！”
那嬷嬷却直接到今墨跟前，抬头一巴掌打在今墨的脸上！
“贱婢子！林府好吃好喝养着你，倒是把你养出了个狐媚样子，没得勾引少爷，怎会如此不知羞耻！”
宛如晴天一道雷劈得今墨浑身僵硬，她愣在原地，连脸上的痛都觉不出。
玉竹骇然：“嬷嬷！我们是老夫人院中的人，你怎么能在这里打人！”
嬷嬷横眉扫去，叫人也把她拉住，又是一记巴掌打在今墨脸上——
今墨的脸登时肿了起来，她重重喘了口气，咬紧牙关。
嬷嬷冷哼：“老身姓申，乃大夫人房中管事嬷嬷，大夫人亲自下了令要我将你这贱婢找出，怎么？大夫人统管林府上下，管不得你们两个小贱婢了？来人啊，给我进屋搜！”
今墨眼前昏花，瞧见他们蜂拥进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霁送她的那些东西。
她奋力挣脱那两人，却重重摔在了地上，被人重新牢牢按住——
那些人冲进去便是一通祸害，不多时，里头的人抱出两个物件。
申嬷嬷一见，眼中狠戾闪过，她尖声说：“瞧啊，这东西定然是你从少爷那里哄来的！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押到大夫人那里去！”
又是一阵折腾，几人撕拽着今墨起身，直接往外带——
今墨艰难对玉竹道：“老夫人……快去找老夫人！”
申嬷嬷冷笑：“你如今就是找天王老子也不行，府中绝不允许养狐狸精！”
这边，人刚刚被带出院子，成全便来，正看着几个人把今墨拖走，而和今墨一起的玉竹已哭成了个泪人。
成全无措：“玉竹妹妹，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玉竹一抹眼泪，推开他就跑！
成全看看前面，看看后面，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抄书……
早上少爷上过课后，午后还要听胡先生讲经，特叫他把这个拿来送给今墨。
那会儿林霁是难得的郑重其事，成全跟了他那么多年，从没见过自己少爷这个模样。
他却也不傻，偷偷问少爷，是不是喜欢今墨？
林霁没说，但也没有打他。
成全嘿嘿笑，他看出来了，少爷就是喜欢今墨……
少爷不喜欢玫瑰花，但是那日特地陪今墨摘花。
少爷不喜欢喝蜜水，却把今墨送的蜜水都喝完了。
少爷不准他叫今墨妹妹，不准他私下找今墨，自己却总往老夫人这里跑。
少爷每次看今墨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像是夜里的星在发光……
所以，成全拿到书，一会儿不敢耽误，飞跑着从书院回了林府，又趁老夫人睡下后偷偷来了这院子。
可他却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嬷嬷和丫头们将今墨带走了！
成全觉出事情妙，急忙撒腿往书院跑。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花影重叠（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