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戏》朝人幽

1、0

　　0.1

　　很多年前，又一位受命于天的天子即皇位，改元民安。然后，直至他驾崩，天朝上国再未更过年号。

　　0.2

　　民安三年。

　　京城外，临天擂台。

　　两个人，一个貌似慈眉善目却老谋深算，一个乍看温文尔雅却心高气傲。

　　一个年逾不惑老神在在，一个弱冠之年初展锋芒。

　　一个是武林公认的当世第一高手青云盟盟主，一个是初入江湖的青云盟下属凌霄阁阁主。

　　擂台上，自然是在比武的。

　　人们都在笑，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竟妄图挑战第一高手。

　　人们都在想，想那个不知上下尊卑的凌霄阁阁主是如何被盟主打得落花流水。

　　人们都在等，等着盟主结束这场狂妄的挑战。

　　人们却错了。

　　待刀光剑影后，胜负已分晓。

　　胜者，青云盟治下凌霄阁阁主西门夙。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竟在百招之内胜过曾经的第一高手。

　　江湖震惊了。

　　然后，一个新的时代开启了。

　　0.3

　　西门夙说：江湖是强者的江湖。

　　西门夙又说：江湖不会任由早该退出舞台之人蹉跎。

　　西门夙还说：烈日早该融化了覆盖着利刃的积雪，剑已是时出鞘。

　　于是，武林年轻一辈中，开始激起惊涛骇浪。

　　0.4

　　这个新的时代，是西门夙的时代。

　　这个新的时代，是年轻一辈是时代。

　　这个新的时代，是胜者为王的时代。

　　0.5

　　西门夙战胜后，并没有入人们所想的那样成为新的青云盟盟主，而是将凌霄阁从青云盟当中独立出来，继续掌管凌霄阁。

　　青云盟是白道乃至整个江湖最大的组织，几乎包含了白道半数以上的帮派，而独立出来的凌霄阁却也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展着。

　　暗地里，青云盟和凌霄阁之间早就势同水火。

　　民安四年。青云盟盟主再次战败，胜者为青云盟弟子方悯天。十日后，方悯天继任为新的青云盟盟主。

　　此后，青云盟与凌霄阁的关系大为缓和。

　　方悯天的事迹再次刺激了所以的年轻人。

　　于是他们纷纷效仿，江湖一时一片混乱。

　　0.6

　　民安五年。

　　武林大局已定，所有的掌门，均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血雨腥风过后，江湖开始生意盎然，朝气蓬勃。而此前的动乱，也给了凌霄阁极好的发展时间。
　　短短两年，西门夙已将凌霄阁的势力发展到能与青云盟分庭抗礼的地步。凌霄阁至此成为白道第二大帮派。

　　照理说，这样的发展有乘人之危之嫌，但众人对此俱无微词，即便心中有，也无人说出。因为西门夙，这个时代的开创者，早就被推上了高高在上的神坛。

　　而白道动荡之时，□□也是波涛汹涌。

　　以浩然堂付揽云为首的年轻一代□□枭雄登上了舞台。由于□□的性质，它的改变比白道来得更彻底。而动乱，又造就了一批新的□□帮派的兴起。

　　比如，葬生教。

　　葬生教的兴起与凌霄阁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凌霄阁是靠着西门夙的实力和名望，而葬生教则是靠着它的神秘莫测和趁火打劫。

　　人们又都以为葬生教这种算是投机取巧的帮派只能是“昙花一现”，待江湖安定下来，自会土崩瓦解。

　　人们又错了。错在其一，葬生教除了投机取巧外的确有着令人忌惮的实力；错在其二，江湖永远不可能真正安定下来。

　　于是，葬生教最终发展成了令□□都不耻的邪派，无奸不为，无恶不作。

　　0.7

　　凌霄阁。

　　少年端着茶盘，茶盘上放有一个做工精致的茶壶和两个同样精致的茶杯。

　　“雨前龙井。”少年一边将茶盘摆在西门夙面前的几案上，一边在他对面坐下，道：“师父近来气色不好，可是有恙？”

　　西门夙不言，少年又将茶倒上，却只倒了一杯，又道：“师父是中了毒。”

　　少年叹气道：“师父虽说是百毒不侵，但这毒并不在百毒之内。”

　　又道：“这是我下的毒。”

　　西门夙神情却是如旧，看着少年，无奈道：“无心，我以为你不会再玩这样的老把戏。”

　　“可师父却还是中了毒。”无心似笑非笑地望着西门夙。

　　西门夙不语，无心又道：“师父不担心？”

　　西门夙道：“你总会给我解药。”

　　“师父英明，”无心将茶奉上，“解药便在茶中。”

　　西门夙不动声色地接过茶，饮下，道：“这茶变了味。”，又道，“无心，你该换个把戏了，我腻了。”

　　无心笑了，“我并非是想捉弄师父，只是想更好地发挥师父的价值。”话却是说得委婉。

　　“我在你眼中的价值便是试药？”西门夙漫不经心道。

　　“非也，”无心正色道，“师父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只是这事，非师父不可。”

　　又道：“师父乃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只有是连师父都抵抗不了的毒，才是万无一失的。”

　　西门夙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却又将目光移开，“无心，你不怕万一解药无效？”

　　“师父多虑了。”无心胸有成竹，“既然是要用师父试毒，我定然不会让师父冒着风险，”顿了顿，“再给师父下药之前，我便将此毒下给了不同的人服下，用过解药后均是无恙。”

　　“无心，我不谙医理，你便自己掂量着下毒轻重罢，只是莫要害死我便好。”西门夙笑了笑，“只是下次解药莫要再放在茶中，害茶都变了味，糟蹋了好茶。”

　　无心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下次会让药没有任何味道。”

　　0.8

　　民安七年。

　　京城外，临天擂台。

　　一堆人，江湖人。

　　江湖，是强者的江湖。于是诸位强者们，便在此召开武林大会，一决高下，决出谁是最强者。
　　自然，参与者只有白道中人。

　　大会在三个月后落幕。

　　毫无疑问，众人心目中的神，西门夙，夺得了天下第一的称号。而另一个备受瞩目的人，青云盟盟主方悯天，则是在三十招之内败于西门夙，成为当今第二高手。

　　虽说两人都是靠打败原青云盟盟主扬名，但方悯天当时年仅十九岁，西门夙则是二十一岁，战果却相似。于是便有少数人认为方悯天极有可能战胜这几年来俗务缠身的西门夙。而结果却是悬殊得令人瞠目结舌。西门夙的武功又到了一个新的顶峰，这也更人他在人们心中神化了几分。

　　若说这次大会稍有争议的，便是天下第三的位置。

　　凌霄阁护法韩奕败于方悯天之手，但却战胜了除西门夙方悯天之外的所有人，按理，天下第三应是他。

　　但他拒绝了，屈居第四，他道：“那个人远胜于我，只不过他并未参加大会。”

　　众人哗然。

　　于是有人不悦：“既然是要当天下第三，为何不参赛？”

　　韩奕道：“他不喜为此与人过招。”

　　于是有人不满：“那足下岂不是以一己之力，在高手榜中占下了两个名额？”

　　韩奕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我说那人，叫封无心。”

　　于是旁人再无意见。

　　江湖人见过封无心的人极少，但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封无心，西门夙唯一的徒弟，年龄却只比西门夙少六岁，传闻他自八岁起便跟着西门夙。

　　换而言之，西门夙在十四岁的时候便收他为徒。

　　习武之人皆知，少年时，是习武的最佳时期。从西门夙二十一岁才挑战原青云盟盟主来看，他十四岁时的武功并未登峰造极，于是，令他不惜浪费掉一部分潜心武学的时间，年纪轻轻便收徒的理由只有一个——封无心的习武天赋好到令西门夙甘愿牺牲自己最好的时间也不愿放弃的地步。
　　但封无心的存在终究是传说。所以，当凌霄阁护法韩奕亲口说出“封无心”三个字时，江湖再度沸腾。近年来，天赋秉异的奇才不少，但西门夙却始终只收过他一个徒弟，曾经沧海难为水，更说明了封无心的天赋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如今，也是绝对的凤毛麟角。

　　如此天赋，再拜入天下第一高手门下，如何不能成为绝顶高手。

　　于是，凌霄阁光明正大地在武林高手榜前五中，占据了三个位置。

　　0.9

　　民安八年春，皇太子出世，天子大赦天下。

　　本是万物复苏禁杀生的季节，葬生教却在这三个月之内，连挑了黑白两道大大小小十余个帮派，人神共愤。

　　江湖中掀起了讨伐葬生教的“诛邪”热潮。以青云盟，凌霄阁为首的白道帮派组织已经开始暗中谋划着，但却由于葬生教一直神出鬼没，几个月下来，竟不曾损它分毫。

　　冬。皇太子有疾，天子下诏求寻天下名医。

　　各路名医跃跃欲试，却又踌躇不前。这时，又一个惊人的消息爆出。

　　凌霄阁弟子封无心进京。

　　封无心，天下第一高手唯一的弟子，传闻中的天才。

　　这是封无心第一次入江湖，虽说目标是京城，半道上也少不了路过许多帮派的据点。于是各位掌门纷纷前往沿途的据点，望抢占先机结识这位谜一样的奇才。

　　然而所有人都失望了，封无心一路上竟几乎没有下过马车。江湖中，除了凌霄阁内部，仍是没有人见过封无心的样子。

　　江湖是强者的江湖。天下第三高手作此姿态也是无可厚非的。况且封无心初入江湖，难免多个心眼。

　　于是各大掌门纷纷表示封少侠心思缜密，未雨绸缪，予以理解。

　　封无心进京半月后，皇太子痊愈。

　　天子大喜，欲赐封无心太医院右丞之职，封无心婉拒，于是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封无心领旨谢恩。

　　江湖再度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知西门夙之徒封无心天赋秉异，武功高强，不想其医术竟也如此出神入化。天子既公开求医，定是连太医院都无法医治的病症，封无心竟能在半月内，不仅是出了医治之方，还使得皇太子痊愈，其医术可见一斑。

　　一时间，封无心的名字在江湖之中如雷贯耳。

　　0.9*

　　民安十年。

　　西门夙将凌霄阁阁主之位传于弟子封无心。

　　此时，西门夙二十八岁，封无心二十二岁。

　　二十八，还未及而立，正值盛夏年华。

　　江湖一时众说纷纭。

　　一波未平，天子派御史前往凌霄阁，贺封无心荣登阁主之位，赐黄金百两，赐封凌霄侯，食邑千石，领凌霄六城。

　　凌霄侯。

　　江湖哑然。

　　与此同时，葬生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毁少林藏经室，残杀少林弟子一百三十二人。
　　江湖震怒，暗地里又人人自危，一时再无人提及“诛邪”之言。

　　是时，青云盟盟主方悯天号召黑白两道，公开向葬生教发出挑战。

　　众人正斟酌损益时，凌霄阁阁主封无心发布一道檄文：

　　葬生魔教，残我同胞；不可苟容，此行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