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百鬼夜行之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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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如今统治着都中百鬼的鬼王大人手中接过看守东门的职位时，置行堀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但在弱肉强食的妖怪世界，实力才是衡量规则的标准，更何况对方还是数百年间唯一站出来发出百鬼令的大妖怪，置行堀不敢生起反抗的念头。
于是才从陆奥地区不远千里赶来京都的置行堀不得不领命，离开了强大美丽却又令所有鬼怪心生敬畏的鬼王近侧，成为坐镇东门把关的众鬼之一。
午夜零时，正是百鬼们开始活跃的大好时光，而置行堀却不得不与她看守都城东门的同僚们一同，为那些来自全国各种偏僻小地方的牛鬼蛇神登记入城信息——她显然不记得自己在前些天也是这些“乡巴佬”的一员，完全以一副京都本地妖怪的傲然态度自居了。
顺带一提，就连“妾身”这个充满着平安时期雅韵的自称，也是置行堀悄悄从一个有着美艳容貌的大妖怪那里学来的。
面前这辆不起眼的东京牌照车在她看来也算不了什么——比起人类泛滥、妖怪存活环境恶劣的现首都，置行堀与所有任何传统妖怪一样，都依然将旧都京都视为真正的京——直到，她接近后感受到的清冽妖力。
那显然不是普通小妖能比拟的级别，冷冽锋利如刀刃般的力量绝非怀抱着怨恨憎恶、吞噬生灵之辈能够拥有之物，所以前去搭话的置行堀显得特别小心。
“……只要记录一下两位的妖怪种类就好。”说完没多久，车窗的玻璃便降了下来，里面的乘客如置行堀所料，是一男一女两只陌生的妖怪。
并且不出所料的，拥有强大力量的只有男性的那一方，相比之下女性的妖怪就显得平平无奇了。在身边同行者的对比下，她的妖力甚至微弱得难以觉察。
只一眼，置行堀就将弱小的女妖怪抛到脑后，全神贯注地把注意力的重心放在了那个面带不愉的清俊妖怪身上。
“这、这位大人，请问您的出身是……？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也将您的名讳也一并告诉妾身……”置行堀在执行公务之余，抱着小小的私心试探道。
而青年模样的男性妖怪在她的美貌（自认）面前完全不为所动。
“付丧神，山姥切国广。如果是不知道这个名字由来的家伙，我不介意你去找几个山姥问一问再回来……怎么，不是说好只需要记录种别的吗？”
置行堀不由后退了一步。
尽管对方语气平淡，但她可不想惹这尊杀神不快。器物演化而来的妖怪之中，以沾了血的各类兵器之流煞气最盛，也最为危险，更何况这还是把有过斩妖逸话的灵刀——置行堀顿时失了接近的念头，但也不敢与他交恶，只好转头将矛头对准那个始终没有真容的可疑女妖。
“是、是这样没错……那边的你，对，没错，就是你！摘下口罩和墨镜，我领鬼王大人之命，所有想要入都的外来妖怪都必须得让我过个脸熟才行！”
当然，事实上并没有这种规定。
只是置行堀心中清楚，很多女妖怪的真面目都不堪入目，这个一身现代人类装束打扮的女妖恐怕也是其中一种。她此时不过是仗着对方不了解现下京中的门道，想从这个弱小女妖身上找点优越感罢了。
被点到名的真夜伸手，触碰到脸上那只被夜斗再三强调“绝对不能拿下来”的口罩，心中多少有些犹豫。
“怎么了，为什么不拿下来啊？难道是怕吓到妾身？嘻嘻嘻，没事没事，妾身见过的女妖多得去了，不要那么自卑嘛。”拦路的置行堀怪笑几声，像蛇一样突兀地伸长了脖子将头挤进车厢内部，仔细地观察起来，“嗯……血的味道？来的路上还带了储备粮吗？”
真夜一惊，想起后座上尚未处理的沾血绷带以及自己仍旧未能止血的颈间伤口，心中的糟糕预感更胜。
果然置行堀也留意到了车内微弱的血腥味，着迷般深吸了几口气，回味似的咂了砸嘴。
“真是美妙的香味……不过，你的吃相似乎不太好？”披头散发的苍白女鬼指了指真夜外衣下的斑驳血迹，嗤嗤地笑道，“所以说，乡下来的小妖怪就是没教养。让我猜猜，你是二口女？还是飞缘魔？……哎呀不对，弱成这样的飞缘魔妾身可还没见过呢，失礼了。”
一边说着，置行堀一边伸出手似是想要摸上真夜颈间的绷带，然后被山姥切国广一把掴住了。
但还未等他对女鬼的无礼举动作出警告，车厢内便响起了一阵令人发憷的咯咯声，就像有什么忍受了多年饥饿的生物正难耐地磨着后槽牙一般。下一秒，他便意识到那个紧接着发出古怪声响的源头，正是他身旁的审神者——严格来说，是她面上覆着的口罩。
置行堀的反应是最大的。
听到那阵怪物饥饿时的空腹叫声后，置行堀顿时对她口罩下的真容失去了探究心。
“原、原来是裂口女啊……算了，这次就当特例放过你们吧。妾……妾身可不想被害了容貌……”嘟囔出后面小半句的长发女鬼就像是避瘟神似的缩回了脖子，转身掏出一纸古旧的手卷往上写了些什么，便飞也似的溶进了身后那片浓雾之中，“进入都之后，有不懂的就去二条城！那里自会有鬼王大人麾下的妖怪接待你们！”
……
车内的沉默足足持续了有数分钟。
半晌，真夜在屏幕上打出「这样就结束了吗？」的疑问，引得付丧神不由无奈：“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觉得，某个神可能还欠我们一个解释。」真夜眼神不善地盯着手机通讯录里的某个名字。若不是碍于如今的通信干扰，她都要准备一通电话轰炸过去了。
光是回忆起刚才那声从口罩夹层中发出的诡异声响以及置行堀避之不及的态度，真夜就敢从心底里打包票，夜斗给她那袋子乔装道具时绝对已经预见到如今的情况了，但偏偏又对此缄口不言。
要说她不生气那是不现实的，但她同样知道自己不过是受了未来“明叶”的恩惠，从夜斗那边得到了不求回报的帮助而已。更何况，人家也确实给了他们在京都小心行事的忠告，仁至义尽得无可挑剔。
因此她很快深吸口气，熄灭手中屏幕的亮度，也借此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不，没事了，现在先想办法进城吧。」
出了高速公路转入国道，不需要多久就能到达他们约定好的集合地点。但果然即便进了京都市内，弥漫着与郊外相似浓雾的大街上也满是了无生气的诡异气氛。
只在东京生活过的真夜虽未曾来过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都，但对京都偏向古朴的作风还是有所耳闻的：约莫晚上八九点，市内除了便利店以外的商铺就差不多关得七七八八了，若是到夜里十二点，那便更不能与身为不夜城的东京相比了。
但即便那样，也绝不该呈现出他们如今所处的这一片死寂。
途径车辆少得可怜，走夜路的行人同样绝了迹，只有不时从真夜一行车窗旁飘过的各类怪异证明他们此行绝非梦魇。
兜转了几圈后，付丧神在少女的提示下寻到一个还有空的停车场，将车倒进空车位后停好。
真夜则是看了眼表带上显示的时间，犹疑了一下：「离零点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现在过去七条站旁，也不知道见不见得着髭切先生他们……」
“所以去吗？不然就在原地等一个多小时。”山姥切国广平淡地提议道，表示他对哪种选择都无所谓。
真夜望向自己那些没了网络信号便失去大半功能的宝贝玩意，咬咬牙做出了决断。
「去七条看看吧，如果没有遇到髭切先生他们，就在附近稍微巡视一会、尽可能收集些有关京都的情报。」
说实话的，她对眼前的现况完全是一头雾水。
京都的情况明显并非寻常，人类的居民到哪去了、为何她事先没有在报道上查到任何异样，种种疑问都得不到解答。唯一能与之关联的，便是那拦路的置行堀口中所提到的“百鬼夜行之都”与“鬼王”。
但只要仔细一想，她就该明白自己并不身处于这些是非之中。
她此行京都的目的与其他任何鬼怪都无关。只要能顺利接回骨喰、与大家合流，管他什么百鬼夜行，就算把京都搅得天翻地覆都不关他们的事。况且她可不会自大地以为凭己方的人数就能扭转当前局势。
所以这种烂摊子，还是交给那些明显知晓内情、却又对此绝口不提的神明们最妥当。
真夜一边在心中明确好了行动方针，一边也收拾好了车内的行李。
除去夜斗给的那个装了衣服的纸袋以外，她把其他购物时拿到的各种包装袋都塞进一个大袋子里，在临时购置的手提包里装好了那几样价格不菲的电子产品后，便低头望着身上的衣物沉思起来。
“……要换衣服的话，我就先回避了。”
她赶在付丧神打开车门前制止了他。
「不，没事了，这样就好。」
想要收拾身上的狼狈样，沾染了血污的衣物必然是要首先换下的。
而真夜一行正是在刚回到东京，开始着手处理伤势的时间点上与某位五毛神重逢的。
或者说，被对方主动找上了门。
当时的细节无须赘述，就结果而言，夜斗除了热心地给了她一瓶据说是可以帮助伤口愈合的御神水之外，便是强硬给她塞了一堆针织帽、墨镜和口罩之类的乔装道具，还有整整一纸袋的全套替换衣物——没错，一整套，女式服装。包括内衣。
虽然对方表示是从她的居所里原样拿出来的，但真夜总觉得有些别扭，思来想去也只换下了外套，内衬与下装则都还保持着经历那场混乱之后的本来模样——回复术法可以治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洗不净染上血污的衣物，更不可能缝补好那几个总让她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大口子了。
再考虑到如今所处的环境，真夜更没胆换掉身上这几件仅剩的提供属性加成的装备了。
不过令真夜意外的是，山姥切国广似乎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你还是换一下比较好。如果京中真的聚集了百鬼，你身上的血腥味对嗅觉敏感的家伙来说就会是最上级的饵食……你应该也不想惹麻烦吧？”
真夜对此无法反驳。
「我……好吧，我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山姥切国广丢下一句话，便将车内的空间留给了真夜一人。
她望着后视镜中的那堆杂物纠结了良久，才起身从前座滑进后方更宽阔的座椅，然后将手伸向自己的衣领。
过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就在山姥切国广都有些怀疑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后座的车门打开，更衣完毕的少女也从车内跳了下来。
似乎是有些不适应骤然变冷的外部空气，真夜先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才重新将那个充当字幕功能的显示屏挂回风衣的左前口袋，张开双臂向他展示道：「怎么样？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
山姥切国广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俯身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还没等真夜来得及对那颗近在咫尺的、毛绒绒的金色脑袋作出任何反应，付丧神便从她的颈间抬起了脸。
“不行，还是很明显。”
真夜后知后觉地攥紧自己的衣领后退了一步：「……没、没办法啊。伤口一直好不了我能怎么办啊……」
付丧神看不到自家审神者口罩下白一阵红一阵的脸颊，沉思片刻后重新拉开了车门，找到了他想找的那样东西后顺手扔进了少女怀中。
「围巾……？」真夜回过神来，单手提起那条英伦风十足的羊绒围巾看向他，完全理解不了他行为中的意图。
山姥切国广紧抿着唇，干脆地夺回那条围巾、在她的脖子上缠了几圈：“反正这也是那个叫夜斗的给你的东西吧？姑且先用着试试看……”说罢，他重新俯身贴近她的脸侧，确定暂时嗅不到那阵铁锈味后总算是放心地舒了口气，“这样就没问题了。”
“……喂，怎么了？我身上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真夜收回瞪视金发青年的目光，然后咬牙撑起发软的双腿，恨恨地在键盘上按出几个字。
「没什么！下次请在行动之前先告诉我一声！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百鬼夜行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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