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御柱塔之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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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冬日，东京午后六时的天空早早便灰暗了下去。
在这普通企业公司都已将员工从煎熬中解放的时点，法务局户籍科的第四分室却是难得呈现出了一副不复平时井然有序的景象。
理由无他。任是效率再高的团队，在机密内网数次瘫痪下也只能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在信息量爆炸、对网络依存性极大的现代社会就更是如此了。
不是没人去找他们一脸郁气、满脸都写着不耐烦的三把手先生询问具体情况，但所有有胆子尝试的人无一不是碰了一鼻子灰，显然是被辛辣的毒舌喷了回来。
万幸每次内网通信的抢修都进行得很及时，没有造成类似情报网被整个劫持之类的实质损失。不过似乎是屡屡碰壁的缘故，导致这次网络事故频发的某个「品蓝」级任务已从优先度第一的位置上降了下来，无需焦头烂额的Scepter 4情报科成员们继续为之劳心了。
“……连个搜寻任务都能耽搁这么久，是不是该找室长把那边的人要过来点？”
原本只是一句向身旁同僚寻求同感的牢骚，但却意外地得到了回应。
“有这说话的工夫，不如快点补上进度。”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符号，紧锁的眉心得以稍稍松开些许，伏见猿比古也终于抬眼往声源的方向扫了一眼，“事实上，反倒是特务队那边有些人手不足。需要我把你们调过去吗？——反正这边有得是接手你们工作的人。”
偷偷开了小差还被当场抓包的蓝衣青年连忙捂着嘴摇头。开玩笑，就凭他这点在情报科里都只能当个吊车尾的能力，放着好端端的文职工作不做跑去特务队掺和一脚？不是嫌命长就是脑子有坑。
面对部下诚实的反应，几天来都臭着张脸的伏见猿比古似乎更没好脸色给他们看了。他无趣地啧了一声，重新将精力集中回面前的工作之后才松开眉心，镜片表面反射出的屏幕白光令他此时的神色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半晌，他作出了决断：“那个女人那边暂且收手。从现在起，情报科所属，全面接入御柱塔内部通信。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允许擅离职守！”
虽然也不乏有人暗自可惜手上的任务进展，但显然在清楚轻重缓急的以上，没有出现任何反对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那可是御柱塔啊！——自世界第二次战争结束后，便由那位黄金之王及其带领的氏族构建起的那座高塔一直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力代表，哪怕在那位王已然离世数年的现今，自表面舞台上暂且退至幕后的黄金氏族非时院依旧拥有大量资源和人才，掌控着这个国家的命脉。
不过，也仅限目前为止了。
失去黄金之王的非时院在下一任的王出现之前不会积极参与任何事件。这意味着，在对方向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继任者的空王座表示效忠的时候，由他们青之王带领的青之氏族将会逐步接过他们的权柄，最终取而代之，
非时院那边似乎也默认了他们的行为，从这次即将在御柱塔顶层——曾经的“石板之间”中举行会议一事中便可见一斑。
这将是夺取主动权的第一战。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齐声应过后便将全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三小时后，东京时间午后九点，便是一场只许胜利、不能失败的决胜战开端。
而宣战的对象，将会是整个世界。
……
前进的脚步在一道厚重的门前停了下来。
戴着奇怪兔子面具的侍者向青年及他身后的女性无声地点点头，便像最初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那样突然地消失了，这让刚想要开口向对方道谢的紫发美人只好再度抿紧了唇。
不过她的Boss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辛苦了，谢谢您的带路。”礼貌地朝身后空无一人的长廊表示完谢意后，青年注意到了自家守护者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快便理解了她的担心。
年轻的黑手党首领不禁莞尔：“没事的，库洛姆。一会虽然免不了各方的利益冲突，但那和我们大多无关。只要最终的目标一致，这次的会议对我们而言就是一场能增加盟友的和谈，不必太过紧张……”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罕见地浮现了些许归属于过往的影子，“不过，日本啊……还真是久违了呢。就是不知道这次云雀先生愿不愿意来，姑且我也是寄了请帖过去的，但就那从以前开始就毫无改变的别扭性格……”
库洛姆·髑髅静静地听着自家Boss后半段的自言自语，既不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
“……嗯，所以基于以上原因，今天就麻烦你了——毕竟比起我，还是作为雾守的库洛姆对‘那边的世界’了解更多一些吧。”很快从过去记忆脱离出来的青年笑了笑，然后从西装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张半透明的红色卡片晃了晃，“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进去吧。”
库洛姆收回聚焦在青年手中那张从兔子面具侍者手中接过的通行证上的视线，应声点头。
踏入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石板之间”的瞬间，沢田纲吉立刻感到一道沉重的压力降到身上，但只持续了刹那便消散而去了。他回头确认了一眼库洛姆的情况后，很快对现状有了把握。
“难怪进塔之前没有要求收缴随身的武器……”沢田纲吉望着头顶高耸的穹顶摇摇头，暗自叹息一声收回了视线。
不愧是曾经统治这个国家长达数十年之久的黄金之王，竟然能建成这种抵消能力的特殊房间，想必不仅是他们所使用的火焰，恐怕连“那边世界”的力量在这里也会无效吧。在那位黄金之王独自镇压石板、防止其对社会造成动荡的数十年中，这间宽广高大的石板之间显然是主要的功臣了——可惜，他离开日本之前不曾得知这些被隐藏在外表下的真相，反而是在远离故土的南欧国家里了解到了祖国的真实。
“请往这边来。”一个穿戴打扮、连身高体型都与先前门外的兔子面具人一模一样的侍者悄然出现在他们身边，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甩开那些多余的想法，年轻的黑手党首领点头，随着神出鬼没的兔子面具侍者的指引接近了位于房间中央的巨大圆桌。
“为确保公正平等的原则，与其他势力方的情报交换只允许在会谈中进行，还望理解。距离正式开始尚有少许时间，我方会在此期间履行保密条约，诸位可以放心地稍作等待。”兔子面具的侍者一边说着，一边带领来客引至事先安排好的座位。
而那三张座椅中的其中一张上，已然坐着某个早一步到达的人物了。
“真慢。”
身着黑色西装的黑发青年只抬眼瞥了两人一下，便重新垂下眼，一副冷淡的漠然表情。
这回，沢田纲吉是真的顾不上那个又突然神秘消失的兔子面具了。
早已能独当一面的年轻首领在久别重逢的守护者面前，难得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是、是云雀先生到得太早了！”他甚至都做好了一贯讨厌群聚的自家云守对这次“群聚行为”嗤之以鼻的心理准备了，哪能料到对方竟然比提早半小时到场的自己和库洛姆来得还早？
……这能算兴致勃勃的表现吗？沢田纲吉对此表示忧喜参半。
等到最初的寒暄过后，库洛姆出声道：“Boss，这附近……”
沢田纲吉也注意到了五米外空间的不自然扭曲，结合那个兔子面具侍者所说的内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看来，这里就是为我们单独划分的坐席区吧……虽然看不清各方到底都来了几人，不过还是可以大致猜出一些了。”
偌大的圆环形木桌被均等分成了六个区域，每片单独的区域都可以隐约看到摆放有复数的座椅，但由于此时视觉上的干扰，处于其中一方的人并不能得知其他几方的具体情况。
“一共来了六边的人么……”响应这次协同会谈的势力数虽然比沢田纲吉预料得要少，但考虑到“那个事件”的波及范围，这点误算便也不用太过在意了。
“Boss，好像只是会定时解除的试听认知干扰术式，没有太大危害。”库洛姆将自己的判断说出了口。
保密条约吗……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这么想道，点头对自家雾守的判断作出回应后，转向了那位一直做闭目养神状的云之守护者。
“正好还有点时间……云雀先生，介意我向你确认几件事吗？”
一直到那个提示时间终了的声音响起之前，沢田纲吉的脸色都算不上好。但心里清楚接下来即将进入的正题才是关键，因此他很快便将自己调整回了身为黑手党首领的状态。
而先前那个像是司仪身份的男声也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开场白的叙述：“感谢各位今日的来场，即刻起相关负责人员将会逐个解除场内的隔断，途中将稍稍花费少许时间，还请谅解。”
之后便是惯例的各方介绍，与其他任何类似会议的流程都相差无几，唯独不同的大概就是——
随着司仪简短唱名而变得清晰起来的坐席上，逐渐现出了这次同意抛开过往成见、组成临时同盟战线的数方势力的真容。
身在主场的提议发起者、如今掌控着大部分国家权力的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坐在其主位上的青年男性正是当任室长、同时亦拥有“青之王”之称的宗像礼司。
与日本一直保有友好外交的美国联邦政府则是派出了隶属中央情报局的独立行政机构，写作“联邦国际安全审察委员会”、读作“联邦政府魔术机构部门”的那位领队专员更是在前段时间堂堂正正地以访日的名义、登上了不少新闻的政治版面，也算是博足了眼球。不过能如此特立独行的，也只有那个在总是在颠覆传统派观念的北美洲国家了，毕竟将魔术视为道具、堂而皇之地采入政治体系、甚至是将魔术师编入专门机关和部队的，全世界也仅此一家而已。
接下来，便是那些传统魔术师的代表之一——来自现代魔术协会的本部与中枢、魔术世界最高学府时钟塔的“学术派”魔术师们了。这个原本被另外两大魔术组织当作异端，如今却成为了势力和影响范围最广的魔术部门，在“维护神秘度”一事上从不含糊，一旦发现任何会将隐秘世界暴露的风险，都会迅速而积极地采取应对措施。而掌控着时钟塔各大院系长达千年的十二君主家系更是其行为典范，从这次出动的君主家系多达三个的数量，就可见他们对事件的重视程度了。
下一片清晰起来的坐席却与之前的情况有些不同，随着司仪“阿特拉斯院”的唱名，在众人视野中呈现空无一人的那数个座椅着实令场上的氛围为之一滞。
但站在青之王身后不远处的司仪役者很快便对此作出了解释：“有关阿特拉斯院的缺席，事实上大约十五分钟之前，我们收到了来自现任阿特拉斯院院长的联络，说是有紧急事项无法出席……因为事出突然，在隔断的会场内也不便进行重新布置，还请见谅。”
……那位院长，难道以为这是在取消餐馆座位的预定吗？沢田纲吉的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样一句吐槽。
但从隔着一排空座的远处，他分明也听到了来自时钟塔那边的嘀咕：“毫无长进的地窖怪胎们……”
“听骸大人说，那几个魔术组织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啊。”库洛姆在旁小声感叹道。
这段插曲很快便被当作无事发生那样过去了，而包括他们在内、此时剩下尚未散开迷雾遮挡的就只剩下了两方。对于未知另一方会出现的参加人选，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从那些熟人里挑几个提前做心理准备了。
果不其然，当司仪的介绍中出现“圣堂教会”一词时，一件鲜艳的红袍也同时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沢田纲吉默默地在心中点算代表了教会方势力的几人：一名枢机主教、一名教区主教，一个穿着神职长袍却分辨不出教阶的陌生少年，以及……一张近年在西欧公众眼中出现频率颇高的熟面孔。
认出那人的瞬间，他有些明了地苦笑了一下。
那是教会近年准备扶持的、在非魔术的“一般人世界”中，作为教会意志代理者那样的存在。而在过去，这种实行者的角色一直都是由遍布意大利各处、大大小小的黑手党担任的。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经他整顿之前的彭格列没有触碰过那些东西——说到底，作为教会总部的梵蒂冈就位于意大利首都罗马的西北角高地，要想实现不产生冲突的长期共存，就只有合作一条路可走了，更何况对方还占据着身为宗教的精神优势。
因此，沢田纲吉在最后的唱名结束后，微笑着向那位看过来的枢机主教站起行了一礼。
“久违了，费尔南多大主教、乔瓦尼主教。”
而相对地，对方也同样滴水不漏地以名相称回了礼，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背地里关系微妙到怎样的地步暂且不论，至少在这种时候，该演的戏还是得好好表演给其他人看的。
事实上，他们这边似乎还算比较好的。
收容了大量革新派的美方与身为保守派的时钟塔之间，早在前一会就开始了无言的眼神交锋。棕发蓝眸的美人专员罗斯切尔德夫人保持着公式化的得体微笑，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自己部下与协会所属魔术师互放眼刀，想来也是对那些复杂的纠葛有数的。不过反观相互签署了（表面）和平条约的时钟塔和圣堂教会那点距离间快要结冰的冰冷氛围，不由让人产生了主办方没有把阿特拉斯院的座位搬走真是太好了之类的感叹。
但这样一来，局势在沢田纲吉的眼中就很明朗了。
除去那个不按套路来的阿特拉斯院，目前出现在此处的几方有着三个共通点。
一是都具有完整的机构体系，在其势力范围内具备极大影响力；二是深诣那些不能展露到表侧世界的隐秘，同时像守护财宝的巨龙一样紧守着这些秘密；至于三……便是这次将他们这些关系或好或坏的独立组织聚集起来的原因了。
约三周之前，于欧、美、日三区游戏市场发售了某个支持完全潜行的网络游戏，其正式版作为世界上首个出现的可将人类意识沉浸入假想空间的跨时代大作，在世界范围内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包括，在公测上线当天傍晚发生的那起事故……
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如今共有二十万人以上的玩家被囚禁在S.W.O的游戏世界中，而累计三周过后的牺牲者数量预计已超过三万。
——换个角度来说，如今聚集在此地的独立组织都是被S.W.O事件波及到管辖区域稳定的受害者。
……不能再放任这种情况下去了。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在心中又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管是出于自私也好、心系那些无辜被卷入生死之争的普通人也罢，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不应该继续进行下去了！
话虽如此……
“那么，时间宝贵，让我们直接进入第一个正题吧。”念完了惯例的客套后，担任司仪的年轻人开门见山地切入了最为核心的要点，“请问在S.W.O事件过后的三周里，以科学或魔术的视点着手对S.W.O主体进行破解的几位……进展到哪一步了？”
沉寂。
“虽然受到的正式入境申请只有来自联邦政府的罗斯切尔德夫人的那一份，我们其实也对这种事看得不是很重，但想必在座各位也各有自己的行动准则吧，早他人一步接近事件真相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如果能结合他人的知识堪破如今困扰自己的难点，必定能收获意料之外的结果吧。”
依旧没有对这段话表示响应的人。先不说那位挺着腰板彰显高傲的时钟塔领队，光看神职人员和联邦政府专员那如出一辙的微笑装傻态度，就够让沢田纲吉为那个担当此次司仪的年轻人感到同情的了。
不过也是，就算把矜持和骄傲之类的问题抛到一旁不谈，坐上这张谈判桌的那一刻起，个人的言行就将成为那人身后组织的代表，最需要避讳的便是拙劣的发言。
“那么，就请允许让我第一个进行情报共享吧。”
棕发的青年站了起来，平静地接受着来自各方的不同视线。
“首先要承认的是，作为S.W.O发行公司ARGUS曾经的赞助商，没有觉察到其中隐患是我身为首领的失格。为表示歉意，我方愿意在会后向在场各位提供S.W.O游戏本体的数据——还请放心，这些数据都是保存在服务器上原封未动的样本拷贝，绝对没有任何人工修改在里面。”
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之后，沢田纲吉停顿了一下，随即面对着出现些许嘈杂私语的会场，露出了多少有点无奈的笑容。
“但是即便如此，我们的进展依旧不能说顺利……不，游戏本体和服务器的解析都很顺利，可分析得到的结果却荒谬得几乎不可能实现。”
因为，ARGUS公司为S.W.O租用的服务器上，在这三周以来都未曾产生过任何与用户间交互的数据。
也就是说，那个收容了十数万玩家意识的虚拟世界如今是一个真正与世隔绝的世外魔境，哪怕找到了钥匙，也无法定位锁眼的位置。
而场下出现的少许异论也在沢田纲吉说出威尔帝的名字、并表示随时欢迎有异议的人亲自前来确认后消失了。
“是吗……咳咳，如果是那个威尔帝这么说的话就没办法了……”正当彭格列十代目暗中感叹威尔帝名字的便利程度时，那个一副领队姿态坐在时钟塔坐席区的中年虚胖大叔突然自得地笑了起来，被发油固定在脑袋上的稀疏金发和绷得过于紧张的白色正装姑且还能为他增添一点身为贵族的气势，“那么果然应该就是我，戈尔杰德夫·盖乌司令所料的那样啊！那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一定是魔女余孽！在虚数空间建立了那个虚幻世界引诱他人沉迷其中，然后再用那些被困灵魂达成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恶，可恶啊！该死的魔女到底把隐藏神秘的规矩看作什么了……”
他身边的同僚略微皱了下眉，出言劝阻道：“盖乌司令阁下，还望谨言慎行。”
“闭嘴！埃尔梅罗二世！别忘了我才是这次领队的负责人！”被他人打断得十分不愉快的戈尔杰德夫毫不留情地叱责起来。明显上了年纪、头发都已花白了大半的同行女性魔术师笑眯眯地过去打圆场，而最后一名来自时钟塔的年轻魔术师则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满脸兴趣缺缺的模样。
……看来这次和平会谈应该够呛的。
重新坐回属于自己的座位，沢田纲吉在内心长叹了口气，因此也错过了身旁黑发青年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神情。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御柱塔之议·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