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走过那些时光》花吐症患者

17、第 17 章

　　国际长途很贵，就说了那么十来分钟，沈臻干脆利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快超时了，长话短说，活像讨债鬼。

　　曾懿恋恋不舍地挂掉电话，默默寻思该交代清楚的东西，还有哪几点被漏掉的，惆怅又不安。他这会儿是真慌，所有踌躇满志在脆弱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会不会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同期几乎都是队里的试验品，正胶反胶，长胶生胶，打法改来改去，却还是出不了头，大部分都没落了。他除了球感逆天真没有值得拿出来吹捧的东西：步法就一般，小时候基础没打好，卧推倍杀值更是没眼看。

　　横版要真成了，那挺了不得，要是继续蹉跎岁月，等着他的就是在国家队当陪练这条路，陪到打不动，“荣誉”回归省队，运气好点，能接老爸的班儿。

　　信心都是自己打出来的，不能靠别人吹捧。一点一点慢慢攒，赢得多了，拼下来的全是好手，自信就有了。沈臻多此一举，一直在给自己画饼，要不是理想蓝图太宏伟，他也不见得就会这么难受。

　　“你是在哭吗？”

　　原本打算冷战到底的沈臻走到他跟前，扶着他肩膀，强迫他抬头。两人较了一会儿劲，曾懿终于舍得把脑袋从毛巾里拿出来。脸上带着傻笑，但仔细一看，他眼睛红了一圈儿。

　　能把曾懿惹哭，那必须是天塌了。

　　“怎么了？被人糟蹋啦？”

　　曾懿没听懂这句话里的调戏，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算糟蹋，就是心累。浪费国家的钱，拖队友后腿，辜负师长的殷切希望——”，想了想，他又问，“你为什么一定坚持我能打出来？万一不行呢？”

　　沈臻有些泄气，不由得把成熟优雅、作风优良的曾大指导代入了一下，再对着面前求安慰求顺毛的曾小懿，立刻替心上人感到不值。她男神也是从小背井离乡，语言不通，硬是从条件舒适的瑞典人家中搬出，借住在华侨家中。

　　这一只起码吃住无忧，还有自己搞后勤（沈臻在家务问题上一向健忘），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关键是你居然在冷战期间，顶着这样一张无辜的脸招摇撞骗，这是欺诈！

　　“你才16岁，参加世青赛的年纪，你急什么？”

　　曾懿不以为然：“老瓦14 就出山了。”

　　“出山后被你师父你师伯你大师兄吊打·····”

　　沈臻对体制认同感不强，好不容易自家父母花费心血，建立起来一点，不能被自己一句话捣鼓没了，只能含糊说，“国家穷，资源有限，只能倾向于个别人。总之一句话，机会越多越好。和文艺界有点像，一旦被雪藏，就无人问津了。”

　　沈臻也沉默了，她很想说心里话，国家队不要你了，那就去国外打球呗，瑞典队一直很想和你续签合同嘛。

　　但她也知道，这句话一出来，她和曾懿就真的玩儿完了。曾懿父母都很正直，尹指导也是一根筋的技术流，蔡头儿牺牲个人利益挑大梁，曾懿被这几个人手把手教着长大，现阶段人生就像一张信纸，写满了红大专三个字。

　　她正想告诉曾懿，其实世界没你想得那么美好，就被戴了高帽子：“我前几天才听家里讲得，你当时想上交全部遗产，支援国家建设。军训的事情也是，本来你去安徽念书就不用上山下乡一年了。我真的很佩服你，和你一比，我真是个很低劣的人。”

　　沈臻简直头大如斗，这误解太严重了，简直颠覆了她对她自己多年以来的认知，曾爸到底怎么跟儿子讲道理的，全在瞎掰啊。

　　她知道这种欺骗人设一旦被揭穿，后果不堪设想，粉转黑是其次，曾经有多爱后面就有多恨，那真是没地儿诉苦。

　　“叔叔岂止是夸大其词，简直黑白颠倒了，我那会儿才几岁？手上不敢捏着票额那么大的存根”，见曾懿无动于衷，只得昧着良心补充，“况且也不了解家里人的品行，万一你们见财心起，我就危险了。”

　　这句话瞬间踩到曾懿的痛脚，当初，他的确一度产生了火烧支票、抽空沈臻的想法。虽然距离对方所说的据为己有还很远，但也足够他每日三省。他说：“那你呢，我那会儿几岁？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天才？”

　　“三岁看老，才能与生俱来，人品靠后天培养，即使祖师爷赏饭吃，你不努力，碗未必端得起来。所以，你真的是天才，然而也仅仅是个天才而已”，和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神差远了，“我不是在夸你，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曾懿鸣鼓收金，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夸人天才，原来竟然不是一句好话。他苦笑着说：“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很多时候，我都有种错觉，你那么努力，也只是把我朝一个既成的方向培养。这种做法本来没有错，但你既不是我的父母，也不是我的教练，你究竟是谁呢？”

　　沈臻一个机灵，只差把那句“我是你的亲妈粉啊，年轻的大神，能一路见证你的人生，我的人生就已经够有意义了”喊出来，想了想，她换了种说法，“你可以多关心我，多观察我，然后你就会发现，我的生活方式并不乏味，只不过和你在一起更有意思。付出和享受，本来就只是角度问题。我乐在其中，你无权打扰。”

　　曾懿瘪嘴，箍出一张猫唇出来：“你这是在变相指责我不关心你？不够了解你？我们吃住都在一起，还要怎么了解？我总不能去偷看你的日记吧。”

　　沈臻无奈，曾懿总是get不到别人的点，不过她本来也不是来和他开茶话会的，既然他情绪已经恢复，那就散了吧。在美色面前，冷战这种东西算什么，能吃吗？

　　她主动过去抱了抱曾懿，在对方全身都散发着不自在的氛围中开口，“我们都要改变，就从拥抱开始吧。你真的很强，不要怀疑自己的技术方向，乖，别胡思乱想了好吗？家栋比你出成绩早，是因为他罕见得早熟，本来不想多生枝节，所以没跟你说，他前几天和二队一个姑娘好上了。”

　　曾懿瞪大眼睛：“他没跟我说过！你们经常联系？私下？”

　　沈臻摊手，成年人的世界，不带孩子玩理所应当，即使曾懿在国内，也不会有队友找他商量情感方面的事，最多也在李家栋偷偷约会时，帮他盯梢。

　　曾懿对自己，也就是一点儿不太成熟的占有欲，和从这种占有欲中油然而生的责任感。更多的，就没有了。

　　和匆忙上演的哥德堡世乒赛一样，结果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李家栋为中国队创造在世乒赛最差成绩，男单一轮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