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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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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沈臻的手臂被割伤了，伤口不深，问题是跌倒的时候混进了灰尘小砂石。那东西处理上有点麻烦，能拿盐水冲掉的用盐水冲，冲不干净的得用小镊子一点一点夹出来。
镊子在发白的皮肉里上下翻飞，仿佛古代织女抛梭子织布，左一下右一下，看得眼花缭乱，疼得死去活来。
沈臻一直想提出挑战：是不是护士把药剂拿错了，注射了让神经灵敏的药，不是麻醉针？
无比专注的医生一直强调，勇敢地姑娘，闭上你的眼睛，深呼吸，对了，就是这样。如果疼得受不了，你可以喊出来，这儿没人笑话你。
我不是不想喊，是疼得喊不动，亲人。“对了，您知道和我一起被送进医院的中国少年吗？”
“啊~~他”，医生的手顿了顿，稳稳神，继续进行手上的活计，“听说了，来自神秘东方的天才。还是简亲自送他来的。简是骨科的老朋友了，他是我们的民族英雄，打得中国人屁滚尿流。”
说完他很尴尬，嗯哪嗯哪半天，想着说点什么来补救。“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中国人太强了。总是前三板扣死，发球千奇百怪，球路刁钻。”
发球权到了你们手里，我就提心吊胆，谁知道球会从哪个角落飞出来。打球像下围棋，脑细胞死一大片，老得快。所以赢起来也更带劲。你说实话，球员都会中国功夫对不对？穿夜行衣飞檐走壁、惩奸除恶······”
包扎好了，大功一件，他们干脆愉快地聊起天，准备度过麻醉失去效用之前的这一段时间。
沈臻努力辨别着斯堪的纳口音的英语，见他说得实在离谱，只好打断他：“仁慈的先生，不要被香港武侠片洗脑啦。——师兄们有喜欢打太极拳的，修炼太极能调节心情，缓解紧张情绪。”
要不要解释一下什么叫太极呢，沈臻想，“太极应用很广泛，举个例子，您知道南韩的国旗叫太极旗吗？那是中国的一位绅士替他们设计的，算是送他们的建国礼物吧。”
“太极，太极！我知道！李连杰！黄飞鸿！这样，在这样，对不对！”他金鸡独立、两手画圆。
沈臻开心又郁闷：不要小看外国人！好吧，上辈子也这样，走哪儿都有中国功夫发烧友，不好糊弄。不过黄飞鸿擅长的那个叫佛山无影脚吧。
“能教我两招吗？”医生星星眼。
“我是病人。”沈臻无奈。
“哈根达斯招待券，电影票，海洋公园，冰球比赛门票，随便你挑。”
哦，这个诱惑有点大，沈臻动心了，她往下一蹲，把头埋进胸腔，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在偷笑。那位医生不明就里，只当沈臻答应了，也学着往下蹲，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
试了十几次，小姑娘稳如磐石，像脚下生了根，牢牢钉在地板上，他却根本做不到！即使双手撑在地上，脚后跟离开地面，也只能维持数秒······
医生肃然起敬：“你怎么做到的？要经过常年的修行吗？”
沈臻纳闷儿，我这不还什么都没做吗？但问题还是要回答的，“不啊，累了就蹲会儿。特别解乏。”
“我明白了。”医生如同壮士断腕般掏出很多花票子，全部递给沈臻，“谢谢你的慷慨，不用挑了，你可以全部拿走。我得再强调一次，我之前只是一时失言，绝无不敬之意。”
沈臻淡定接过，像医生道过谢，顺便问了问消化科的地址。一转生，立刻笑成一朵花：妈呀，天上白落几百大洋啊。她尚未察觉：自己笑得无比灿烂，和傻狍子似的曾懿如出一辙。
曾懿洗胃结束了。
护工替他擦洗过身体，换上大了一圈的白色病号服。他无力地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举起手，让月光露过指缝照射进来。原本就瘦削的脸庞塌陷了进去，从侧面望过去，像刀剑辟出的悬崖峭壁，让人望之心碎。他眼里有星辰，神情却是萧瑟和绝望的。
有那么一瞬间，沈臻以为曾懿快死了。
然后曾懿说了一句话。“以后不能枕着手臂睡。膈不说，还手酸。”
沈臻绝倒：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上了粉和卸了妆的距离，而是你就站在偶像面前，他却甩了你一脸土到绝境的方言。曾·东北银·懿，你闭上嘴，乖乖当朵壁花不行吗！不行吗！不行吗！
曾懿一回头看见沈臻过来了，朝他甩了甩手，“过来，给我按按。麻了。”沈臻抬起自己的手臂，没好气道：“我也残着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起来了。我栽倒的前一瞬间，带倒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你啊。有你给我提供缓冲空间，幸甚幸甚。”
沈臻胸中正中一箭：为森马他都拿我当肉垫了，我还会被他的笑晃花眼。
曾懿天仙托生的吧，所以才天赋异禀，越长越男神。除此之外，没法解释啊，全家致力于按照糙汉子的方向培养，结果养出了一个唇红齿白、面如傅粉、骨肉匀称、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丹凤眼······
其实不能怪沈臻大惊小怪，纵向来看，三年前曾懿心智不成熟，最多是个长相出挑、咋咋呼呼的熊孩子；横向来看，国乒卧虎藏龙，作为世界冠军摇篮，天才遍地走，神童不如狗，蔡赟指导摩登，李家栋萌Q，严小森冷酷，美男子多如过江之鲫，且款式众多任君采撷，哦不，挑选，再加上荣誉墙上一整排相貌俊美的上古大神，审美疲劳是肯定的 。
但现在不同，只剩下曾懿一个，鹤立鸡群、一枝独秀，杀伤力瞬间惊人。饶是沈臻阅美无数也有点吃不消了。
“返程机票买了吗”曾懿突然道，“几号的？挑个周末，方便我送你。家里、队里礼物也要准备好。有想去的地方吗？近点儿的，等我出院陪你去。”
沈臻冷笑，憋了一整天，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不回去。”
“念书怎么办？”
“我申请做交流生，结果出了点偏差。北欧被西语系全面占领，院里让我去巴黎师范，我不干。去了不愿意去的地方，和没法相处的人待在一起，是活受罪。”
“所以呢？”他声音低沉，抿了抿干燥破皮的嘴，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似好整以暇地听沈臻进行自我剖析。
请注意：如果曾懿出现如上举动，一般就是被逼急了，常有异于常人的行动，像地震前生物不动声色的逃跑预兆。
但沈臻显然只是个反应迟钝的人类：“休学呗。哎哎哎，淡定淡定，别掀被子，别动你的吊针，老实坐那，听我说。”
待她说完，曾懿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光着脚，手掌布满青筋，脸上没太多表情，眼里的怒气却积蓄了满格。他把沈臻当成不可理喻的琼瑶女主角，把自己代入痛不欲生的马景涛，一边鬼吼咆哮一边用力摇晃：“你还有没有心，有没有血！恩？有书你不念，多少人做梦都想着上学。你以为念书是在玩儿？你不读书以后准备作什么？凭力气吃饭当女工？吃青春饭当女明星？嫁给有情人当阔太太？有阳关道不走，你非要过独木桥！”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的遐想，沈臻表面理直气壮，实则侧着身子立在病床前，脚尖朝外，做好了随时落荒而逃的准备。曾懿出了很长一口气，吹飞他头顶一簇呆毛，缓缓放下手，“你说，我听着。”
沈臻意识到自己的脸保住了，娓娓道来：“有个倒霉鬼体检不合格，名额空出一个。刚好我去交休学报告，撞上她哭，一问，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填表捡了个漏。都是国家外派人才，谁不比谁高贵，你放尊重点儿！”
话说完，放下小心，突然又觉得很搞笑：自己去哪儿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他的意见，需要他的批准？
“曾懿，你是集体培养的，我不是。我征求你的意见，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考虑到你的情绪。但我们之间不存在从属关系，你不能指挥我，或者强制性地干涉我的生活，否则我们很难做朋友，ok ？”
曾懿突然就笑了。是那种压抑了很久，一朝释放、无能为力的大声闷笑。
“朋友？你要和我交朋友？你一路追着我、驱赶着我，追到北京，追到瑞典，追得我哭笑不得、心力交瘁。我斗不过你，争不过你，向恶势力投降，准备屈从命运的安排。现在你说，你要和我当朋友？我朋友很多，不需要你一个女人。”
“曾懿，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考进北京不是为了离我近一点？你飞来欧洲不是怕时间一长，有人取代你的地位？还是什么，你不喜欢我？刚才没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顺便说一句，你看着我走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想给我生孩子。你可以为朋友生孩子？你这么不知羞耻，我可真没想到。”
不是生孩子，是生猴子，沈臻默默地说，以后会有万千少女争着抢着给你生猴子。如果你面面俱到，一个个回信谴责，只会被累死。
曾懿的口不择言纯粹是被自己气的，所以沈臻除了气短，还是气短：我没打算撩你，这也算不上撩，只是你，太纯了。而且替朋友生孩子也没什么，不然克、隆羊多利怎么诞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