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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5 姊妹交心意踟蹰 ...

  •   “天色虽黯淡,此时瞧来已是美轮美奂。”聿珏语带赞佩道:“不下凰宁、凤藻二宫呢!”

      “那是自然!那两处是朝堂,建得庄严朴素,百官奏议时才能聚精会神,与毓慈宫这供太子休憩赏玩之用并不相同。”

      “不得不说,那金乌当真好看。”

      “是呀。”聿琤轻轻搭上她的手,邀她再往深处行去,“父皇派人传口喻了没?要妳后日与我一齐到朝堂去,宣读圣旨后,便要册封我为太子,妳为云旸公主。”

      “我听母后说了!她很是欢喜,直说要在凰宁宫摆了家宴,邀妳我前去,她好亲自道贺着咱们。”

      聿琤暗自冷笑,哪里不知皇后作何打算?“可惜了,我接下来得陪同父皇一齐接待那西荻王刘昊;家宴我恐怕无福消受。倒是咱们许久未往返桂凝池沐浴赏玩,近日天冷,我身子单薄,手脚给这朔风冻得厉害,不如找一日过去……就咱们姊妹俩,暖暖身说说话,岂不更好?”

      “好啊好啊,许久没去了……啊!就在后天了,云旸公主什么的……”聿珏抿着嘴,不见喜色。“我还得着手搬迁事宜,又不知得花多少时日。”

      “妳别忧心!只消一句话,母后便差人给妳办得妥妥的!”

      “说得也是?”

      不仅偏殿,聿琤连书斋、琴阁,连同庭院里的鹿耳池都带着聿珏赏玩;即便聿琤未能正式入主此地,毓慈宫已是带了些许人味,许多常用器物皆一应俱全,足见聿琤早已做足了准备。

      “大姊,妳先前为长公主时,就已经勤于政事了,受封为太子之后,又当如何?”

      聿琤侧首,发现聿珏双眸莹灿,是真心发问来着。“父皇有意要命我续掌吏部,皇宫内开支用度也让咱操份心,烦恼只多不减呀!”

      “那我呢?”

      “妳?”

      “嗯!”聿珏挽紧了聿琤,触及玉掌冰凉,急忙解下披风来给聿琤围上。“天冷,大姊不像我有湘君陪咱练武强身,妳担子重,可别冷着了!这雪貂披风暖,给妳披上!”

      聿琤本想推拒,可矮她半截的聿珏哪里愿意?双手拢紧系带,很快给她绑妥了。“多谢,确实极暖的……”她温声一叹,轻抚聿珏的发鬓笑道:“想不到我这妹子不知不觉长大了?还会反过来照顾我这个姊姊!”

      聿珏嫣然一笑,姊妹俩续往小径走去,“妳呀,该做什么不由我说;不过像妳现在这样练武习字,日子是也快活舒心。”

      “总不好老是这样过吧?”聿珏却是一叹,引来她侧目。“我是说……好像只有咱被晾着。”

      “这倒奇了!妳与我说说,当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不好么?”

      聿珏摇摇头,“不是不好!只是、只是……聿珏见妳与聿璋都这么辛苦;我问过聿珶了,她说她打算与既琳习医,学成后当个照料咱们的御用大夫!好像只有我……没派上用场。”

      聿琤瞧她一脸苦恼,想来是真不愿只给皇后保护在羽翼之下。“要得个差不难,难就难在……母后那一关!”她扬起指来,“我与父皇要是哪个人把歪脑筋动到妳头上,准给她教训个满头包。”

      “可是我……”

      “母后怎般宠妳的,妳应是心知肚明;她呀,我看她巴不得在妳及笄之后就把妳给嫁了,好让妳专心生个娃,待在宅子里相夫教子。”

      “我不想嫁!”就说受封公主什么麻烦透顶!聿珏使性子般的跺了跺脚,“妳们最近怎每个人见着我都向咱提婚事?谷烨卿是这样,妳也是;姑娘非得嫁人不可?我瞧既琳、少懿姊等才女不都没嫁人,还不是一样乐得逍遥……”

      “欸!妳不一样,妳是堂堂公主,岂能拿她们相比?”聿琤收了步子,转而托起她脸面,“才说妳长大,不一会儿又使了孩子气?嫁人不坏的,妳贵为公主,大可精挑细拣,挑个顺眼的;即便到了夫家,念在妳身分尊贵,定是对妳百依百顺。只要夫妻和乐相处,公婆那儿得过且过,又何须忧愁?”

      “唔!我……”她心头一顿,下意识地瞄向紧跟在她们身后的湘君。“我……”

      两人谈话定是一字不漏的入了湘君的耳;但见湘君沉静如昔,立于原处活像座雕像;聿珏抬眼时,她已是收回视线,“妳什么?敢情心底有话,不好与大姊讲明?”

      要是没给湘君先提点过那么一回,以近日来姊妹俩的交谊,兴许真要向聿琤坦白自己与湘君之间有这么一份情意在。

      然而聿琤又哪里会不明白,聿珏此番口口声声说不嫁,为的又是谁?

      “母后什么都能依妳,唯独这终身大事,可不是妳想使性子就能推掉,依我瞧……她八成是连人选也给妳挑好了。”

      “什么、什么人选?”聿珏脑袋里一团混乱,才想到自己曾与湘君立过誓言,如今听了疼爱着自己的聿琤这样说,就算是将自己与湘君的事托出,恐怕处境也不会转好。

      “我不清楚,但她肯定心里有数。”低低的说出这句话,眼睁睁的看着聿珏的神情在她眼前转为慌乱。
      一阵风起——稍稍吹乱了聿珏的发丝,聿琤若是心狠,肯定还要再叨念个几句,落井下石。

      眼角瞥见了雪貂披风的白毛,“风大,咱们进殿里去,我让少懿煮茶,给咱俩暖暖身子。”她叹了一声,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

      “我说妳。”

      傅迎春正巧刷过一道金漆,举袖抹汗吁着长气,回头却是给裴少懿叫住了。

      “找傅某何事?”

      “瞧妳这涂了又涂,何时会完?殿下再不过两日便要入主东宫,这金乌若还未完成,岂不惹人笑话?”

      这还真是……一心为主?讲起话来尖酸刻薄,不留情面。“上完这道等两个时辰后再上最后一道就行了;依您所见,应是用不到两日吧?”傅迎春回瞪着裴少懿,微带挑衅,活像要与她杠上似的。

      说来,她才是日夜期盼着聿琤早日入主东宫的人,只因这太子之位越早到手,聿琤口中那张“太子太傅”的支票才有兑现的机会。

      裴少懿冷哼,知道聿琤之所以看上这大她十岁有余的女人,全是为了要她脑袋里的东西。
      而现下,正是这女状元表现的大好机会。她凑近,“听着,有个忙得要妳帮。”

      可别拿长公主心腹这身分来压她!她不吃这套!迎春回嘴,语调慵懒。“哦?妳的?”

      “殿下的。”

      傅迎春挑眉,直视眼前这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官;早在此人十六岁进宫,而且一来便能安插在皇后身边,当时还待在聿璋身边她就已经注意到这人。

      能够在皇后身边得宠,心思细腻、做事利落不在话下,更要紧的是那颗隐藏在漂亮脸皮底下的心计;聿琤会费尽心思将她从皇后身边要来,莫不是为了给自己瞻前顾后来着?

      然而聿琤宠信此人是一回事,能否忍得了她狐假虎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来听听?”傅迎春半敛着眼,不甚专心地望向别处,甚至以指掏了掏耳朵。

      “妳……”裴少懿抿嘴,好容易才平息怒气,压低声调道:“我听说妳擅作兵器,尤其是□□等机括。”

      “嗯,只要有材料我就能造。”

      “妳听见了么?殿下与二公主相约,受封之后上桂凝池沐浴赏玩……之前是我建言,让殿下与二公主亲近,藉此降低娘娘那头的戒心,哪知弄巧成拙……”裴少懿语带自责,低头叹息,让傅迎春着实分不清究竟几分懊恼是真,又有几分是演出来的?

      “傅某明白了,妳是在担心事到临头,殿下反而放了二公主一马?”傅迎春瞄向站在远处的柳莳松,忽觉她们就当这老头的面商谈这种事儿,未免太过猖狂。

      裴少懿暗点了点头。

      “那妳的意思是?”

      “殿下下不了手的,做心腹的妳我两人,替她代劳。”

      那一瞬间,傅迎春清楚的看见,眼前这张不下于聿琤、聿珏姊妹的美丽脸容,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恶意,以及凝于唇畔的心狠。

      聿琤与裴少懿是同类人;相较于傅迎春自认还有几分读书人的节操,她们完全是生来就要在这充满算计的宫廷里优游;两颗黑透狠绝的心凑在一块儿,会起怎般变化,不消说都能明白。

      傅迎春摇摇头,表情颇不赞同,“妳要在哪里动手?”

      “我不是说了,她与殿下要去桂凝池,自然是二公主无有防备的时候;别忘了,她有金丝软甲。”那件刀枪不入的甲冑,饶是以机括射之都不见得能透。

      要下手,就得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只消在池边安插妥了□□,觑准时机射击便成;妳有那份能耐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见她踌躇不定,裴少懿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傅学士,妳只消帮殿下……不,帮我这个忙!无论事成与否,都让少懿一肩承担。”

      “妳如何承担?这是要杀头的!”傅迎春终于收拾起那慵懒神色,“殿下没说要干,如此妄动,弄不好可要招来一身腥!”

      裴少懿忽地瞇起眼来,“这么说,妳是不帮了?”

      “傅某劝妳别做傻事……殿下大权在握,何愁没机会下手?”傅迎春终于觉得事有蹊跷;要想动聿珏,不必急于一时。敢情这桩计划里头,还有什么些细节是她不明白的?

      迎春虽不明白聿琤、少懿与湘君之间的纠葛,到底直觉是正确的。
      美其名是看出了聿琤的心软,要来替她动手,实则是暗藏私心。
      只因裴少懿明白,就是因为聿琤大权在握,等到她当真把“人”给弄来,她便再没机会下手!

      聿琤想要蔺湘君早已不是秘密,之前以利诱之未果,遭蔺湘君狠狠拒绝一事,还是她几经旁敲侧击,聿琤才肯与她讲明;之所以隐忍至今,不外乎是要等到日后觑得时机,或用权相夺。

      傅迎春只是脑袋被聿琤看上,料想不会影响到自己地位,蔺湘君却大不相同,裴少懿很清楚聿琤的心高气傲,也明白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反复逼迫蔺湘君步入自己的陷阱……
      她绝不能容忍,不能等到人弄来了,甚至踩在自己头上了才行动。

      事到如今,只能凭她自个儿做了。

      “好,妳不干,我干!”她自己找人去!

      裴少懿狠瞪她一眼之后拂袖离去,惹得远处的柳莳松回首侧目,傅迎春装作若无其事,回避了那老太监的眼神。
      望着几近完成的金乌,她不禁轻叹道:“才上了金漆,便要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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