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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175 旧恨未消上心头 ...

  •   “本王与将军分兵进攻,我行北线攻潼关,将军占据洛南与梁寅相持,无论是谁先攻克对手,都能相互援引。”

      “王爷欲亲自扛下攻潼关之重责,聂某很是敬佩,但潼关自古以来便是要地,攻潼关与攻长安是也容易不到那儿去。”更别说先前灭女真时,大煌全军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梁寅最擅长的就是守城?聂琰一手指向洛南,“不如让聂武把守洛南县,其余主力留守洛阳,既可免于两面受敌,又可保全兵力以待可乘之机,王爷以为如何?”

      聿璋挑起一眉,“你是要咱们采取守势?”

      “王爷,”聂琰的次子聂平拱手,忽地插话道:“末将明白您适逢丧失爱妾,急着上阵立威,然而大将军言之有理,梁寅善守而不善攻,咱们何必急于攻他人之长处?”

      长子聂祥亦道:“二弟所言极是,王爷,急着结束此战的,或许不只是咱们;日前才听闻西荻宫廷素有内乱,太子坐镇京畿,把持朝政,焉能不顾两国情谊,袖手旁观?”

      “太子怎会傻到动自己的兵?”聿璋冷笑道:“那是谷烨卿的事!好吧,你们要守就守吧,让聂武把守洛南县,本王亲自领兵攻潼关;拿下潼关,就等于扼住长安的咽喉,这一点本王还不至于不明白。”他撂下话来,不等离开帅帐便已遣副将前去点兵十万,离开前还狠狠的瞪了聂琰一眼。

      “这……爹!皇甫……王爷根本欺人太甚!”若非聂琰制止,聂平当真要追出去找聿璋理论。

      “白丽在圣旨逼迫下不得不赐死……或许太子这步棋,为得就是让王爷失去冷静。”聂琰叹了一声,“不过他说的并非毫无道理,就让他打吧!他领十万攻潼关,也逼着梁寅不得不拨兵把守,咱们多少能轻松些……”他沉吟一会儿,眸光转趋锐利,“祥儿!你带着你三弟一起去洛南,拨兵五万,千万不能让梁寅那厮骑到咱们头上!”

      然而,聿璋这头的动向很快就传到聿琤的耳里。

      “迎春,光靠梁寅还有一干部将可足够?”即便万事俱备,两军交战在即,还是让从未见识过战场的聿琤有些忧心。

      毕竟她们这回的对手,可是名震天下的神武营。

      傅迎春却像是早就想妥了对策。“殿下若不放心,大可派身边的亲信领兵出征。”

      “谁?”她怎么就不知道身边有个能够领兵出战的人。

      傅迎春嫣然一笑,“容子衿容将军,以及……”她伸出一指,最后指向自个儿,“我!傅某作容将军的智囊,拿着咱们的绞盘弩攻去,肯定能与聂琰一较高下!”

      聿琤讶异到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此话当真?”

      “殿下您这表情还真伤人!辉烈营好歹是能抵挡住完颜部猛攻的营伍,您对自己的子弟兵未免太没信心了。”傅迎春搔了搔头,慵懒的道:“只是此番出征,傅某定得要借您的太子亲卫一用。”

      不,她不是对辉烈营没信心,而是……罢了!聿琤暗自撇了撇嘴,“行,只要能赢得此仗,妳动用什么都行。”

      “傅某与容将军肯定不让殿下失望!”

      虽说傅迎春才智过人,但却从未让她有上阵的机会,聿琤于是又找来薛崇韬,要她往兰州去一趟。

      “妳去探探谷烨卿那头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能够借调到兵马更妥。”

      听见要她去兰州,薛崇韬眸底精光一闪,拱手领命。

      一下子遣走了两名跟在身边的左右手,聿琤处理起政务都觉冷清,所幸给她调去探查蔺湘君下落的裴少懿,很快回到了毓慈宫。

      “怎么了,查到什么消息没有……少懿?”

      裴少懿急得额际都是汗,“殿下,有状况!”

      “什么意思?”

      她勉强顺了顺气,“据鸿庐寺卿来报,他们距上一回亲眼见到蔺湘君,中间相隔月余了!”

      “这么久!”聿琤大感惊诧,“禁军谁来调动?”

      “真正吊诡的便在此处……无论是圣上也好,其他禁军校尉也好,都说仍是蔺湘君……然而咱们的人只闻其声,却未曾再见过她自众人面前现身。”

      聿琤颦眉,牵起裴少懿入座,赏了一杯清茶给她。“莫不是她病了,无法以真面目示人?”

      “我想不是的……”以湘君凡事亲力亲为的作风,能让她这般遮遮掩掩,肯定不是这等小事,“而是她当真不在圣上身边!”

      当真不在……

      皇帝器重又迷恋着蔺湘君,在朝中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此去热河,除她以外无任何嫔妃得以跟随就是明证;然则这样一个在皇帝身边瞻前顾后、分忧解劳的嫔妃兼臣子,居然能在众人面前消失月余……究竟是何原因?

      “之前迎春说司徒勒领兵前去大漠?”聿琤不禁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她一直念兹在兹、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可知为何而去?”

      “听说是为了防范蒙古人……毕竟布塔娜王妃之所以能与刘昊成亲,就是得了蒙古大汗应允。”

      司徒勒领兵离开兰州的当头,湘君也就消失在众人面前……她曾听闻湘君与谷烨卿或有私下联系,但从未真正抓到把柄。

      “顾怀安,把薛崇韬找回来!”聿琤朗声吩咐道:“本宫还要她多查几件事!”

      ***

      为免惊扰太子派来的眼线,聿珏在谷烨卿的安排之下,由司徒勒护送着前往武威。

      此处也正是国舅爷任勋襄的根据地;才入城,举目所见,尽皆一副安平繁华的景象,规模虽不及都庆府,相较于兰州却丝毫不显逊色。

      “想不到舅舅把这一处治地打理得如此繁华!”聿珏透过车帘张望,不由啧啧称奇。“妳来过么?”她转而问着陪同的娜仁其木格。

      “没有,赶集不会跑这么远的!”

      “我也是头一回过来……不知舅舅过得如何?”

      车队行至国舅府上,在管家的带领之下顺利见到了任勋襄。

      “当真是妳呀!”任勋襄难掩激动的迎上前去,聿珏笑吟吟的行了拜礼,“妳知道么?当年接到圣上派来的密使,老夫半信半疑,还以为太子不会真把妳给往险处推……谁知她不但干了,还比我想得更加狠心!”

      “虽隔多年,聿珏仍要谢舅舅出手相助。”

      “别这么说!咱们的兵马也没帮到妳什么。”他邀聿珏、娜仁其木格等人入座,言谈间听闻她在外飘流,诸多般辛苦,是觉得既讶异又心疼。

      两人对饮,她盯着水酒,仰头饮尽,“……聿珏真不知道母后曾与舅舅提议过这种事。”提及皇后,聿珏当真五味杂陈。

      见她喝得豪快,任勋襄连忙又给她满上。“梓韶想必不会跟妳说的;她这母亲着实难为,既是希望看到妳们姊妹俩相互扶持,却也暗地里替妳未雨绸缪……只可惜聿琤心狠手辣,完全超乎了咱们的预料。”亏她们还是一齐长大,打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姊妹!

      “对太子的所作所为,聿珏早看开了。”她淡淡的道。“如今西荻内乱方休,太后忙着振兴国力,又与我交好;舅舅若能出兵助我,咱们定能稳操胜券。”

      她亲自前来,就为促成此事;任勋襄不由暗自心惊,只因在聿珏一如往常温和仁厚的面貌下,暗藏着身为人主不可或缺的特质。
      那名为“心狠”的特质。

      “聿珏想必是作好万全准备了?”任勋襄不无欣赏的点点头,“只是老夫长年居于关外,除了京城方面的消息,其他局势都不甚灵通……”

      听出他是在考验她来着,聿珏抿嘴一笑,对如今局势侃侃而谈。“太子调动梁寅,二十万大军齐聚长安固守;魏王因他身边小妾之故,给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两强相斗,肯定要有一方败下阵来,咱们大可隔山观虎斗,更别说就连父皇也是支持着咱的。”

      “通敌叛国是怎么一回事?”

      “聿璋那小妾不是普通人……而是西南雍王的女儿,名叫白丽;听说碍于圣旨所逼,聿璋虽百般不愿,仍在家中赐死了她。”聿珏言及此事,不禁面露惋惜。“论理,白丽死不足惜;可若论情,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在聿璋攻女真时,他曾托我照顾过此人,我因而与她有过一点交情。”

      “原来如此……妳以为此役谁胜算较大?”

      “神武营善战,名冠天下,饶是梁寅如何善守,恐怕也抵挡不住,然而聿璋为得聂琰信任赐死爱妾,两人之间顿生嫌隙,不知还能否如以往那样合作无间?若能,聿璋胜算较大;不能,则太子或有可乘之机。”

      “不错!”任勋襄满意的笑开,再度劝进,替她与自己满上一杯,“梓韶在天之灵,看见妳这番长进,想必也感到很是欣慰!”

      “聿珏倒以为母后百般不愿看见我变成这样……要不,受宠的就是太子而非聿珏了。”

      “情势所逼,这道理,妳在险中求生之际,相信已经了解透彻了……妳说吧!妳要舅舅怎么帮妳?”

      “按兵不动!”聿珏瞇起眼,玉指轻扣琼浆,“如今敌明我暗,太早暴露踪迹,反要惹祸上身;舅舅暂且耐心等我消息,时机成熟,咱们再行出手也不迟。”

      “妳这么肯定他们会斗个你死我活?”

      “当然!对聿璋而言,不打就是给太子削去兵权,永无翻身之日,他一定会全力求胜,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听起来……对于哪边会赢,妳好似已经心里有谱了?”

      “不尽然!”她先是一笑,而后摇摇头,“只是聿珏希望赢得会是太子!”

      任勋襄不禁皱眉,“哦?”他还以为她会希望借聿璋之手来除去太子这个心腹大患。

      “太子加诸在我身上的这些苦,我想要一件一件的还回去。”她举杯与他轻扣,再度一饮而尽。
      “由我,亲自动手!”

      *

      聿珏与任勋襄相谈甚欢,他对这外甥女大为激赏不说,甚至当下就决定先拨兵两万,要随聿珏回兰州听候差遣。

      “酒过三巡成故交,果真不假!”聿珏只觉得脑袋与肚腹都暖热着;她意识还算清醒,就是脚步稍嫌虚软些。“不过,总觉得咱最近时常与人对饮,不是与太后、跟家人,如今又是舅舅……”她嫣然一笑,与娜仁其木格紧挽着手,来到下榻的院落外头吹吹凉风。

      “妳最近还真是不知节制!”娜仁其木格带着她落座,聿珏想重系披风,手指却笨拙的不听使唤。“哎,我帮妳!”

      “多谢!”聿珏掩嘴吐着酒气,“忘了说,妳穿咱们汉人的装扮还真合适。”娜仁其木格一袭宽袖的宝蓝锦织,上头的绣花精巧雅致。

      “是画眉姑娘替我挑的,说是什么救了妳的谢礼;妳们家人礼数真多。”

      “妳也知道,礼多人不怪嘛。”

      娜仁其木格抚着头巾,见聿珏有些轻慢的踢去绣鞋,斜倚着身后栏杆,就着几盏明火欣赏院落景致;她醉眼惺忪的,也不知当真看清了没有。

      “聿珏。”

      “外头凉,好舒服……嗯?”她的下颚枕靠着右臂,神情尽是温和轻松,彷佛又恢复成娜仁其木格熟悉的那个聿珏。

      “我是直到今日,才瞧过妳毫不避讳地谈论着那些权谋的事。”

      “嗯,平常就算说了,妳也不在。”

      “妳与那个太子……到底怎么回事?”她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来,掩藏在聿珏那蛮不在乎的神情下,是难以言状的深仇大恨。

      聿珏笑容微敛,“太子,就是我大姊;我们是亲姊妹,她长我三岁,咱们一齐长大的,都是我母后亲生……我们两个感情很好,曾经很好。”

      “可把妳害成这样的,也是她?”

      “嗯,她一手造成的。”聿珏重新端坐着,双手交握,“我底下还有三个弟妹,撇开早夭的五弟,如今与太子相争的,是三弟,我还有个四妹;她们两个都是别的妃子所生。我一出生,母后就已经是皇后,我很是得宠,所以后宫嫔妃那些个勾心斗角、你争我夺,我从没瞧见过……或者该说视而不见。”

      “可妳大姊却很清楚?”

      “嗯……许是母后对我的宠爱改变了大姊吧?还是她其实早就打算要将我们这几个对她造成威胁的弟妹全都铲除;我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我是她第一个动手的;她要我出使西荻,然后暗中派兵杀了我,我侥幸未死……”接下来的故事,娜仁其木格都清楚了。

      聿珏紧握双手,用力到她以为聿珏的掌心要给她掐出血来。她搭上聿珏,始知她的手抖得厉害。“所以妳现在回来了,就为了要向她报仇?”

      “那是其次,我只想着要赢下这一仗……”

      “不是其次,我看得出来,妳跟妳舅舅说要由妳亲自对太子动手时,妳的眼神是认真的……妳想狠狠地讨回来……她曾加诸在妳身上的一切。”

      聿珏猛然回首,那防备的姿态,就像是给踩着尾巴的猫;她与娜仁其木格僵持了一会儿,紧握的手终究放松。“与其说是想讨回来……或许我更想知道的是,她为何要对我如此心狠;真的只是因为母后宠我么?”

      她摊平聿珏温热的指掌,与之十指交扣。“我能明白妳的心情……可我也不愿看妳为了仇恨而迷失自己;与妳相处这三年我几乎没听妳讲过这些,我眼中的阿碧很是温柔和善,而非冷酷无情的。”

      聿珏自嘲的笑了,“那三年里,我最常念到的是湘君!”

      “是呀!妳的湘君!”她也笑了,瞧着聿珏红艳艳的侧脸,她忽地平静下来,而先前留在聿珏眼中的愤怒,很快被宛如春水般的温柔所取代。“妳……真的很爱她。”

      “嗯。”聿珏向后倚着栏杆,闭上眼,“过了这么些日,她应该到了吧?”

      “妳们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就是……从主仆变成爱侣。”从都庆府回兰州的这路上,聿珏讲了许多以前在宫中的往事,独缺这段重要的过往。

      她陡然睁开双眼,“妳想听?”

      “我想听!妳怎么一脸讶异?”

      “不是……我以为妳瞧不惯。”聿珏咬着唇,开口时显得有些迟疑。“就……女人之间的情爱。”

      “我是不理解。”娜仁其木格坦然道,“可我是也亲眼瞧见了她对妳的照顾,妳们之间的亲近、心有灵犀,我都看在眼里……可我还是不明白!”

      “就像妳与阿日善那样,不明白么?”聿珏试探性地说,她为之一窒,一副想承认却又不甚情愿的样子。“如果妳真的想听,我可以慢慢告诉妳。”

      她低头,望见了她们交迭在一起的银手环,末了,她启唇轻道:“嗯,我想听……想听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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