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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174 两情深切难以报 ...

  •   打从湘君找到她,在马背上凌空接住她,一直到她们此刻同榻共眠,仔细回想起来,这样的过程彷佛就像一场梦。

      聿珏才是喝了酒的那个人,但在纵情过后,精神彷佛全都回笼了,她侧身凝望着湘君脸面,手指轻缠着发鬓,彷佛只消这么做,湘君就不会自她身边离开。

      做决定的人是湘君,而她一定也跟自己一样舍不得。

      然而,聿珏明白,湘君有她的事该要完成,而自己亦然;再者,只要湘君仍在,她就离烨卿与两个女儿更远些,她无法放着湘君不管。而烨卿与湘君两人之间的难题,也始终都要困扰着她。

      转眼间,两日很快就过了。

      湘君临走前仍是那身儒装打扮,她手握柳叶刀,而聿珏牵着女儿,指掌却还拉着她的衣袖依依不舍。

      “姨娘要走了吗?”谷萼雪问的不是聿珏,反而是跟在后头,怀里抱着姊姊的谷烨卿。

      “是呀!与妳、妳爹还有亲娘暂别!”湘君弯着腰,对着她温柔一笑。

      “真的不需要再多派点人手?”虽然知晓湘君跟在皇帝身边,多少算得上安全,可一万名禁军与神武营,或是梁寅的辉烈营等将近二十万之谱的人马相比,只能说是螳臂挡车。

      “不用!我料定他们就算有挟持圣上之意,也绝不敢以大军相逼,况且,我带走一人,妳们这边就少一个。”湘君自袖里探出手来与聿珏交握,“我一到热河,便会派如枫过来;她虽生得高头大马,但胆大心细,我让她来保护妳……费医官就暂时留在妳身旁,早晚记得让她给妳推拿一番;国舅那头……”

      眼见湘君还要再叮咛,她讨饶般地扬起一掌道:“知道、知道了!”此举无疑逗笑了湘君。“我会亲自去见舅父一趟;等到咱们平定长安,我就快马加鞭地赶到热河去找妳,妳一定要在那儿乖乖等我!”

      “好,我会乖乖待着哪儿也不去;妳也得尽快,别让我久等了。”

      湘君翻身上马,聿珏弯腰抱起谷萼雪,谷烨卿也来到她身边要给湘君送行。“我走了,谷将军,聿珏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此情此景,反而湘君才是那个欲远征的夫君;谷烨卿不以为意的笑了,“我知道!妳也多保重!”

      聿珏眼眶里打转着泪水,湘君不忍再看,只得草草点了个头,挥动马鞭,领着身后一干禁军扬尘而去。

      “娘,妳在哭吗?”

      聿珏仍凝望着湘君离去的方向,回过神,才发现不只谷烨卿,连同两个女儿都在注意她。

      而开口的是谷檀华。“娘?”

      谷烨卿主动开口,“檀华儿说对了,娘是在哭。”相较于容易与人亲近的萼雪,檀华安静害羞得多,心思却相对细腻些。

      “为什么?”

      他歪着头,而聿珏抹着脸,笑望着女儿的童言童语,并不打算解释。“因为伤心呀!”

      “为什么伤心?”

      “因为在跟很重要的人道别。”

      “那个叔叔很重要吗?”谷檀华抓着他的衣襟,语调也越来越急切,“很重要吗?娘?”她最后一个字是回头问着聿珏的。

      “是姨娘啦!”谷萼雪先纠正姊姊,而后加入了质问的行列,“很重要吗?”

      聿珏分别摸着两个女儿的发,温柔一笑,“很重要!”

      “为什么?”这次两个女娃有志一同。

      “这个呀……外面风大,我们跟爹一齐进去府里头,之后再慢慢跟妳们说!”

      好容易应付了两个女娃儿的提问,也不知道她们真懂了没有?褚千虹与画眉恰巧回来了,夫妻俩于是得以暂且脱身。

      “我去巡视粮草,顺道瞧瞧兵器打造得如何。”

      “我跟你一块儿去。”聿珏外罩一件黛青葛布外袍,摘下钗钿,随意以头巾裹发,就如同娜仁其木格那样,只是少了垂挂于颊边的装饰。

      扎妥厚靴,除了脸面细嫩外,聿珏若不开口,想辨认出她是姑娘也没这么容易;谷烨卿暗自打量着她,觉得很是新鲜。

      离开家门,他不由挑眉笑道:“我以为妳会待在家里跟女儿培养感情!”

      “她们好会讲话!不停不停的问……”聿珏洋溢着幸福的笑里不禁掺杂一丝无奈,“我说,我这样跟她们解释湘君,她们听得懂吗?”

      “八成是不懂!在她们长大之前,同样的话题会一说再说;尤其是檀华,很喜欢问为什么!”

      她抚额叹息,“我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带孩子会是件苦差事了!”

      “妳才知道,还好有大嫂、画眉与奶娘们帮忙!”他大笑,“妳这亲娘对她们而言算是新面孔,等妳与她们更熟悉一些,她们对妳肯定更加肆无忌惮。”

      她们轻装简行,来到城边一处打铁铺子,里头早已备满成堆绑成一串的枪矛,正准备搬上车送到城外的兵营里。

      “哟!谷将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老师傅咧开一口黄牙,冲着他笑,似乎很是熟稔。

      “黄师傅,您这火炉里的热风让咱在街头就已经感觉到了,还用得着问么?”一旁的师傅立刻递来水酒,“不了、不了!本将军才刚从府里出来,不宜饮酒!”

      打铁铺里先是烧煤又挤满人群,热是必然,聿珏睁大眼,看着他们把一捆捆长矛都搬上板车;同样这群师傅一看见生面孔,是也藏不住话的问了。

      “将军!跟您过来的这位贵客……哎哟,是姑娘呀?”黄师傅睁大了眼,破锣嗓子里夹杂着几许兴奋语调。“莫非您终于想通,讨了个媳妇儿啦?”

      聿珏故作不经意,实则偷偷竖起耳朵要来听他解释;谷烨卿尴尬一笑,推说她是从京城过来的表妹,草草打发过去,还说近日就有举家搬迁至此的意思。

      打铁铺里的虽然都是粗人,可也不笨,看聿珏明眸皓齿的,标准的美人胚子,而谷烨卿顾左右而言他,更是令人感到此地无银三百两。

      “咳!对了,我表妹她也习武强身,能否请黄师傅给她特地打一柄剑来?”

      “要剑?没问题!您什么时候要,我立刻给您送去!”

      约妥了交期,谷烨卿这才带着她赶紧离开。“妳原先那把剑当作陪葬品埋在京城了,我得再想办法给妳打把称手的。”

      那把剑是聿琤托梅穆给她造的;以情感来说,她决计不想再用。“虽然湘君教我的剑法都还记得,不过在塞外多习射艺,剑法是有点生疏了。”又走了几步,她噘起唇,故意揶揄着他说:“怎说我是你表妹来着?你为何不直接说你娶了个妾来做续弦就好,省得麻烦?”

      “妳明明是我的正妻,堂堂大煌云旸公主,我怎能把妳指作小妾?再说……他们都知道我丧妻,苦劝了好些日子都没娶,忽然变出一个妾,能不引人疑猜?”

      “原来是这样,算你说得有理喽!”聿珏抿嘴,笑里多了几分甜蜜。趁街上人烟稀少,她忽地伸手来牵他。
      谷烨卿没料到她会如此,握住一手软腻时显得又惊又喜。“聿、聿珏?妳怎么……”

      “三年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曾想过你莫不是顺了爹娘的意娶了续弦,结果遇到湘君,她才说旁人不知劝过你几回,但你坚决不肯。”聿珏感性的低声说:“我能活着回来,除了湘君之外,最该谢的人就是你。这几日来……让你委屈了。”

      “别这么说……湘君她对我说的明白,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退让了;妳以前不常说咱们是兄弟?”

      她蓦地脸颊一红,“是呀!有肌肤之亲的兄弟……”还生了一对女儿。

      “那是以前的事了;只是我想问问妳,妳今后打算怎么办?怎么处理我跟湘君之间的问题?”谷烨卿松开与她交握的手,两人于是缓下脚步。

      “太子与聿璋相争这一回,就算长安幸免于难,可之后还有咱们……你刚刚说要举家迁移,可不就是打算将爹娘接过来同住?”

      “嗯,是如此。”

      有家人、女儿,之后还有公婆;聿珏知道,自己就算是说服了烨卿,也很难说服这么一群人支持她与湘君之间的关系……

      “若妳想不到,我倒有一计。”

      “什么?”

      “我宁愿不作皇夫,趁妳登基之前,早早了断这段缘份吧。”谷烨卿刻意别开眼,“妳该庆幸的是妳生了两个女儿!看妳要选檀华还是萼雪当妳的继承人,跟着妳姓皇甫,另一人留在谷家好延续香火……”

      “你这不是要我对不起爹娘,负你到底么?”能被封为皇夫亦属难得,然而谷烨卿却连这项权利也不要了!

      “妳不这么做,又让湘君置于何地?”他挑眉,伸手拉住她。“聿珏,妳记得我曾对妳说过什么?”

      “我哪能都记得……你对我说过好多好多话!”她苦笑,看着他自怀里取出一只绣袋。

      “的确我不是非妳不娶,但我心底当真是喜欢妳的。”她立刻意会了,此乃两人订下婚约时,他对她的表白。谷烨卿在重复这段话之后,取出袖袋里装着的东西。

      是聿珏当年出使西荻时留下的发。

      聿珏掩着嘴,秋风带起一片沙尘,扎进了她的眼;她抹去,而谷烨卿捧起她的手,把发丝郑重的交还给她。

      “现在我要说……当年的我错了,因为知道妳心底只有湘君,所以嘴硬不肯承认。”谷烨卿交代着当年返家,不见她身影时的往事;聿珏哽咽落泪,他只是温声安慰着,轻抚着她的背。“仔细想想,或许早在与妳称兄道弟的那些年,我就一直把妳放在心上了,只是年纪轻,也羞于把那什么情呀爱的挂在嘴边。
      “现在失而复得了,我不愿再错过,只想让妳明白……我对妳的情,与湘君是一样的、是一样的……”

      她紧握当年割下的发丝,额际抵着他心口哭喊:“烨卿……”

      “可妳只能对得起一个人,又或者两败俱伤……”爱妻就在怀中,他却是忍下了揽住她的冲动,“该怎么做,妳应当心知肚明。”

      她抹着泪,静静地把发丝藏进怀里,谷烨卿温柔地拍拍她,扬起声调,“走吧!跟着我去瞧瞧粮草,还有要为妳夺得这片天下的子弟兵!”

      ***

      发兵在即,洛阳城内的魏王府里,尽是一片愁云惨雾。

      韵贵妃抱着孙子静静落泪,而聿璋则铁青着脸,彷佛蕴藏着血海深仇般的瞪着厅堂内的一切。

      然而,良辰吉时不等人;不等副将提点,他一脸凝重的拍了拍棺木,只对着身边的阿巧冷声交代“好好照顾娘亲”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府上。

      尚不及跃上马背,便看见聂琰带着三个儿子以及一票亲卫赶来王爷府前。

      “聂某还以为王爷伤心过度,兀自待在府里。”看样子他不是来吊唁亡者,而是来催促他的。

      “怎可因儿女私情而耽搁正事?”聿璋冷笑道:“这可是将军您亲口对本王说过的。”

      聂琰紧盯着他,尝试在那充满哀戚与愤恨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聿璋抓起缰绳,径自绕过他,策马前往神武营。

      “向父皇发出消息没有?”策马行至帅帐前,聿璋头也不回的询问着聂琰。

      “已经派探子快马加鞭地赶往畅春山庄去,但……”聂琰拱手,紧攒着眉头。“纵然圣上愿意网开一面,只怕梅相仍会想方设法的罗织罪名,诬陷咱们通敌叛国。”

      “这不就是他们的目的?”聿璋紧握着吴钩,聿琤那得意的花容月貌彷佛现于眼前,“太子心如蛇蝎,本王早就看穿了;不管如何,咱们这头都已经先折损了一名良将。”

      “聂某无意冒犯,论兵多将广,神武营仍远在梁寅之上。”

      “就只剩下这一点能够说嘴了!”聿璋喃喃自语道,聂琰没听分明,料定此句绝非好话,为求主帅与将领间的和谐,只得忍气吞声。

      摊开军图,洛阳与长安咫尺之遥,潼关、洛南二县位于其间,辉烈营与聿琤坐拥放眼天下最为坚固,易守难攻的长安城池,稻麦已收成的差不多,他们就算占据城郭外围也占不到太多便宜。况且时日一久,情况对他们越不利。

      他可不能给聿琤太多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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