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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00 夜里幽约焉可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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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护卫今儿个早才将那罪臣押解回宫,如今又伴着本宫一道去面见母后……”乘着轿辇,聿珏透过小窗,与紧跟在侧的湘君对谈。“不觉累么?莫要勉强自己才好。”
手握柳叶刀,湘君微微动了动唇角,眼角一瞥,迎向轿里所投来的那双热切视线。“公主殿下未免太过见外了,卑职是也许久未向皇后娘娘请安,您入宫报喜,正巧给了卑职一个机会。”
方纔夫妻面圣时,皇帝是大大的赞赏了湘君一番,把湘君曾提过的趣事全都向聿珏交代了一些,反而将入宫报喜的她当作配角来看。
皇帝一定很看重湘君。
重视到,连她都要感到嫉妒的地步。
在亲眼所见之前,聿珏犹能自欺欺人,说皇帝这不过是“知人善任”,视湘君为股肱,然而那挽着湘君,状似亲昵的举止,却远远超过了君臣之间该存有的情感。
瞧!不仅开口闭口都是湘君,若不是聿玹身体微恙,德贵妃派人前来请皇帝探望,恐怕他还不肯放人。
攀着小窗的聿珏心头微顿,不经意瞄向领在最前头的柳莳松;素手登时收紧,连指节都泛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尚未开口,给湘君抢了白。“殿下在将军府上,过得可还舒心自在?”湘君口吻温柔如昔,只见她微仰着头,继续说下。“卑职听说,公主殿下与驸马爷新居落成,就与宜信侯比邻而居,您与宜信侯夫人妯娌之间,感情也甚为融洽。”
说起褚千虹,聿珏仅是淡笑,“算是投其所好。偶尔与嫂子切磋武艺,小酌几杯罢了……可惜妳不在,就算想邀妳过来饮酒作乐,也不得其法。”
湘君于是挺直了背脊,下意识的望了四周一圈后,方忆起自己早已将身边女兵一概遣退。
少了眼线,左右都是聿珏的人,无须太过忧心。
“以您现下的身子,不管是饮酒还是切磋,都得多加留意才好。”
“呵!这倒是不必太过操心了,公婆将本宫看得可紧,三天两头前来探视不说,烨卿更是让知更、画眉把我给看住,连海东青都不许放了……”聿珏托着腮,扬起声调的瞬间,彷佛回到了尚未出嫁时的她。
如此天真、单纯,无忧无虑的她。
许是听见聿珏叫唤,谷烨卿疑惑地回过头,聿珏掩唇而笑,对他状似烦躁的扬了扬手,示意没他的事。
“驸马他,很是珍惜殿下。”
这句肯定让她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苦涩。“嗯。”
湘君别开视线,不敢正视聿珏唇畔的笑意。“有驸马他对您疼爱有加,再加上娘娘的宠爱!殿下、殿下大可不必提心吊胆,比起之前身在宫中……”定是自在不少。
最后那一小段话,没能说出口。
聿珏迎向她,眼神却是显得失焦了,她笑了,摇头道:“鸳鸯失了伴,不管是在笼子或是在外头,都是一样的。”她语调幽深,让人闻之鼻酸。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凰宁宫近在眼前;聿珏在距离大殿尚远处便停了轿,知更、画眉赶来搀扶,她绕到湘君面前,任由斜阳将二人身上的朱红衣裳染得黄了。
“送本宫到这儿就行了,妳精神虽佳,脸面上的疲惫可骗不了人。”聿珏遣开画眉的搀扶,又走近湘君几步。“在石桥上本宫就想说,可惜苦无机会……半年不见,妳身上多了点英姿,少了些锐气;添了点风霜,却失了些笑容。”
她微微哽咽着,眼泪在眸间打转,却又勉强牵起笑来。“不过,在父皇身边当差,到底是比在太子身边要来的强,嗯?”
湘君凝望着那梨花带泪的芙颜,直想将她所形容自己的那些说还给她。聿珏不仅嫁做人妇,更要成为人母了,相较于自己的历练,她待在谷家的这些个日子,在表面上舒心快活、鹣鲽情深的背后,又默默流了多少眼泪?
自己尚且能借着公务繁忙,或是与以菡交心聊表安慰,聿珏身边除了谷烨卿之外,还有谁能听她诉苦?
“圣上待卑职虽好,却也不无隐忧;太子殿下如何看待卑职,妳我心知肚明。”湘君收紧了柳叶刀,非要用尽力气,方能克制自己伸手拂去她泪珠的冲动,“卑职还得花点时间回毓慈宫向太子禀报,不去面见娘娘,也是好的。”
“本宫今日与驸马入宫报喜,欲长伴母后身边,来个彻夜尽欢,明儿个一早再安排回府事宜。”聿珏压低了声响,只以她俩能听闻的音量诉说着。“本宫定会央求母后让咱在翠华斋暂歇一宿……我寤寐思之,始能盼得这等良机。”
翠华斋,今晚!她心头一凛,望向背对着她们的谷烨卿,低下头,声调微颤,“湘君明白!”
聿珏暗自收紧了藏于袖里的手,咬牙低吐,“我,等妳。”
胸口彷佛遭人挤压般的,湘君俏脸微白,退开一小步,“卑职恭送驸马、云旸公主!”她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像是得到了珍宝般,聿珏满意的笑了,终是揽着袖袍,头也不回地入殿面见皇后。
而跪在地上的湘君,那热切眼神彷佛能将那朱云袖袍给焚烧殆尽;直到聿珏隐没在玉阶之上,她才起身回头,朝那东宫的方向奔去。
*
“……真是不好意思,还让袁太医亲自替卑职诊视。”容子衿活动着右腕,在袁既琳施以针术之下,酸麻感登时不翼而飞。她摸着腰间阮囊,取两碇银子交到袁既琳手中。“这是卑职一点心意,还请袁太医莫要嫌弃。”
袁既琳原想推辞,但容子衿坚持要给。她手握银两,不禁疑惑地问了。“既然回了宫,容校尉为何不寻费医官诊治?她的医术也很是精湛,尤其深谙筋骨脉络,功力实不下于袁某。”
“费医官对禁军那群男人很是谄媚殷勤,对咱们倒是老实不客气的,只管叫咱小女娃!如此大小眼……咱们姊妹宁愿上街另请高明,也不愿意求她诊治。”也不想想自己都已年逾六十,又是女医官,还能如此不知羞!
“原来如此!”袁既琳与费医官甚少交集,听容子衿如此愤恨难当,气氛不禁有些尴尬;药库外头忽见一人影闪动,娇嗲的嗓音送来一声“袁太医”,引得两人张望。
是顾怀安。“您果然在这……莫不是正给这位姊妹诊治来着?”
“才刚诊治妥当!”容子衿行了个礼,“卑职厚颜,前来叨扰了袁太医。”
临走前,袁既琳忍不住提醒。“容校尉切记,膏药贴足两日便要更换,若是起疹发痒立刻除下,千万别舍不得换药才好。”
“卑职明白。”
容子衿行经顾怀安身边,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个眼神,她面露笑意,快步离开了药库,徒留他与袁既琳。
“咱家奉太子殿下之命……”
“是来取药的吧?既琳明白。”袁既琳唇角微牵,取来一只掌心般大小的精巧木匣,当着他的面打开。“此丹工法繁复,药材得来不易,既琳只又做了六颗……太子殿下可试过了药?”
顾怀安盯着那拇指大的赤艳丹丸,如释重负的吁了口长气。“嗯,试过了!殿下很是满意;果然只有被人称‘袁华佗’的妳,才能制出这艳……艳……”
袁既琳温声提点,“艳香丸。”
“是是是!艳香丸、艳香丸……”
心底兀自好奇着聿琤究竟找了谁人试药,脑海间却忽地闪过一张清雅俊俏的面容;袁既琳抿紧唇瓣,不由想象着那人给聿琤搂在怀里,恣意交缠的放荡模样……
“袁太医?”
回过神,顾怀安掌心向上,正与她索讨着丹药来着。她将之搁在他掌心,换得一黄澄澄的元宝。她素手微颤,悄悄地收进袖里。
“事成之后,太子殿下另有重赏!”
听顾怀安如是说,这表示聿琤仍未得手?袁既琳心乱如麻,在他举步离去时叫住他。“顾公公!”
“怎么了?”
“烦请提点太子殿下……千万得保重玉体;此药虽有奇效,施用后果却是令人堪忧,还请殿下务必小心为上。”
顾怀安点了点头,“咱家会转告的,告辞。”
确定顾怀安远离之后,袁既琳摀着心口,想起了聿珶曾说过的,那些个湘君与聿珏之间过往,自责的心情又添一层;她抓住袖里的金元宝,随手将它塞进其中一个暗格。
*
打开木匣,聿琤随意捻起一眉赤艳丹丸,将之捧在掌心审视,无论是气味、色泽、大小,都与先前既琳所给并无二致。
“嗯,做得很好。”
顾怀安把袁既琳的警告给带上,聿琤支着颐,漫不经心的,直到他说起了另外一件消息。“……见到容子衿?那就表示湘君回宫了。”她微点了点头,“她有向你交代些什么?”
“奴才急着拿药回来给您,她走得也急,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嗯,也罢,反正就让她继续监视着,真有什么消息,再让苑以菡飞鸽来报。”
“另外,还有一件事。”
聿琤轻挑眉尾,不点自艳的朱唇抿紧着,“哟?哪来这么多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了!”
得了她赞赏,顾怀安笑逐颜开,“云旸公主午时过后就入宫来报喜了。”他默记着凤藻宫的太监那儿捎来的消息,“先是面见过圣上,又往娘娘那儿去……”他拱手,说出最让聿琤在意的消息,“最要紧的,是蔺护卫与公主在圣上那儿巧遇了。”
聿琤终于失了笑意,“然后?她们说上话了?”
“圣上与蔺护卫相谈时总是屏退左右,您是明白的;倒是面圣之后,蔺护卫特地送了公主过去凰宁宫,不知是否要一齐面见娘娘去……”
她一拍桌案起身,“母后在湘君被拱上御前带刀侍卫这件事上,事到临头忽然抽腿;聿珏纵然这半年来仍对母后甚为殷勤,也很难不对此耿耿于怀,更别说湘君了……没有咱们的人跟着?”
“云旸公主与驸马是带了自个儿的人……蔺护卫身边,确实没有咱们的眼线。”
“母后明儿个邀了睿亲王、毓亲王二位王妃击鞠,又闻此喜讯,想必乐不可支,非要彻夜高歌不可……或将留聿珏到明日也说不定?”聿琤忖度着,双手反剪时又重拾笑意,“或许是个好时机……顾怀安!叫咱们的人动手。”
“动手?”他心头一凛,施了白粉的脸庞更显雪白。“殿下的意思是……”
“欸!才刚夸你呢。”聿琤似笑非笑,展了展衣袍。“母后爱马不是?”
顾怀安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了,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至于湘君跟聿珏说了什么,也不重要了。”她摊开手心,衬着掌中体温,艳香丸竟是恰如其名,隐隐散发出一丝奇诡芳香。“只要有了这个……”她一手轻压着肚腹,笑意渐深。
“就在今夜,本宫定要她成为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