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继续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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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牡丹发出一声尖叫，跳了起来：“你喜欢那只皮球？你疯了？她是个疯子啊！”
“你似乎忘记了——你母亲也是个疯子。”这句反驳具有无比强大的杀伤力，因为金牡丹的脸在瞬间变成了惨白色，像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
谢灵舟瞥她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天气阴霾，四周的光景都很黯淡，明明是清凉的五月，关小花却觉得浑身发烫，好像被什么东西烧烤着，又闷又热。
而金牡丹的手在身侧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突然扭过头，瞪着她：“你脸红个什么劲？”
“诶？”她下意识地就着玻璃一照，青灰色的反光里果然映呈出她双颊通红，颜若春花。啊……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害羞吗？
她连忙低头加快脚步走进教室，视线轻扫处，看见谢灵舟坐在窗边，以手托腮凝望着窗外，神情静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小花咬住下唇，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好。但她的座位和谢灵舟实在很近，只要稍微一侧脑袋，就能看见他的全部。
乌黑的头发在日光灯下有着浅浅一圈光晕，显得非常顺滑；眼睛略呈细长形状，带着点慵懒的轻蔑的味道，从来不会完全睁开，但浓密的睫毛微垂下来时，会越发显得好看；上嘴唇单薄下嘴唇则丰润有型，抿起嘴角时有些冷酷，配着尖尖的下巴，看上去好孤立清高——
这就是被公认为帝嘉第一美少年的谢灵舟。
也许是她在人间待的时间果然久了的缘故，审美也相应的被人类同化了，因为这张以往从来没感觉的脸，此刻再看，竟然会觉得紧张。
他……喜欢……她。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喜欢……她。
这个对所有女孩全都不理不睬，眼高于顶样样拔尖的男孩子，却喜欢众人眼中丑陋、愚蠢、荒诞又一无是处的她……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是在说谎吧？
关小花一边狐疑一边偷偷地打量他，谁知他正好转回头来，目光与她碰了个正着，吓得她赶紧把头转向另一边，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难受的快要死掉。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又是什么呢？和她看见言胥时、被关夜夕亲吻时，有点相似却又明显不同的感觉……
当她看见言胥时，心里就会涌起幸福的感觉，身体像是浸泡在温泉里，又像是被三月的阳光照耀着，很舒服很惬意。而且，她可以很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喜欢看见那个少年，他出现的时候，连空气都充满了香甜；
而当关夜夕吻她时，她觉得震惊、迷茫，又有点害怕。关夜夕那个人太聪明也太复杂，她非常清楚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只有被捉弄和摆布的份，而且，他们两个相处的模式与其说是哥哥和妹妹，不如说是主人和宠物。所以她对他又畏惧又依赖，想讨好又很抵触，相当之别扭。
可是现在，这个自她来到人世间遇到的第一个说喜欢她的人类少年，则让她在慌乱怀疑中又感到一丝隐隐的愉悦。虚荣心因被这样的人喜欢而膨胀充实，忽然间，他所存在的意义就变得重要起来。
脸上烧烧的，肯定比刚才更红，身体难受，心却是欢喜的。
无论如何——她被人喜欢了。
不凭借任何神力、任何前缘、且与身份相貌性格统统无关的被喜欢了。
真是……真是……好奇妙的一种感觉呢。
不过——想起自己的使命，关小花心中一沉：完了。看样子，她不但没能撮合女神和阿都尼，反而成了横插其中的最大的破坏者。这……
时间在她无比复杂矛盾百感交集的状态下悠悠流逝，终于熬到了放学。关小花立刻背起书包准备走人，谁知刚走到教学楼下，谢灵舟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喂！”
关小花整个人一颤，抱紧书包，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见谢灵舟站在楼梯口冷冷看着她，微微皱眉说：“你去哪？”
咦？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难道他知道她就是席思碧了？！不会吧？可是平白无辜的他干吗好端端突然关心起她的去向啊？“我……我……回家。”
谢灵舟将手中的一本书突然丢了过来，吓得她立刻蹲下，书啪地一声与她擦肩，落到脚边。定睛一看，不是书，而是笔记。
“恐怕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还要留在学生会办公室补习，你不会忘记了，后天就要考试吧？”随着冰冷无起伏的语音，谢灵舟不顾她的回应转身先行。而关小花也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谢灵舟还在给她补课期间，叫住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太好了，看来她的秘密还没有被泄露。
她擦擦额头的冷汗，跟上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言胥和关夜夕都不在。谢灵舟将一叠测试卷丢到她面前，说：“今天补数学，你看一下这些题，笔记本里都有答案，先自己做，如果做不出来，就去看笔记，抄一遍。”
“噢。”关小花乖乖听命，拿起笔，开始做题。而谢灵舟也拿了本书坐到沙发上看。
窗口的光线越来越暗，轰隆隆一阵雷响后，开始下起了大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噼噼啪啪，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翻页的声音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关小花抄完一页题后，忍不住抬头看向谢灵舟，日光灯从天花板上照下来，室内的一切都在暗青色的基调上又涂抹了一层银白，可是那个画面中的少年，却依旧色彩明丽，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她的心又开始乱跳，连忙低下头看笔记，但过不了多会，又抬眼去看。意识到她频繁的张望，谢灵舟自书本里抬起头，挑了下眉：“有事？”
“啊，没有！”她拼命摇头。
“那就专心点。”毫不留情地告诫完后，谢灵舟继续看书。
关小花的心，却乱得无法再平静下去，只好一边拿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圈，一边支支吾吾的问道：“那个……嗯，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嗯，我可以问吗？”
也许是她的谦虚获得了对方的好感，谢灵舟居然放下书，很认真的说：“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席思碧？”她怯怯地问出这句话，“她……正如你所说的，她什么都不好不是吗？而且长的很……难看。”
谢灵舟的眼眸由浅转浓，关小花以为他又要皱眉，谁知他却很认真地望着她，淡淡说：“我不喜欢漂亮的女人。”
“诶？”关小花一愣。
谢灵舟的唇习惯性地抿紧，然后转过头，仰望漆黑一片的窗户，陷入沉思——没错，他的确是不喜欢漂亮的女人的。
记得小时候，同龄孩子都用一种艳羡的口吻对他说：“谢灵舟，你妈妈长的好漂亮哦！”他回过头，看见站满家长的幼儿园门口，身穿白色长裙的母亲站在人群中，周身如镀光华，硬是将身旁的所有人全部衬托得仿同不存在一般。
而那些人里，包括他长相平凡的父亲。
对于老实木讷的普通工人竟然娶到那样漂亮的女人当妻子，邻居们的流言从来就没有停歇过。四岁时，父亲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从此瘫痪在床。母亲开始频繁的不回家，偶尔几次，在巷口看见衣冠楚楚的男人开着漂亮的车子送她。
奶奶和她经常吵架，父亲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每当那个时候他就会把自己关到小屋里，用被子蒙住头，如果听不见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呢？
有时候他会踩着板凳爬上床，剥桔子给父亲吃，父亲会对他笑，摸他的头，但笑容里却有很悲伤的味道。他感应到了那些悲伤，觉得难过。
父亲在床上一躺十年。
有一天晚上消失了两个月之久的母亲突然出现，踩着高跟鞋走到病床前，对父亲说：“我没法再忍受下去了。我们离婚吧。”
她开始哭，披散着头发，跪倒在地，诉说这十年来她有多么辛苦快要崩溃对这样的生活无比绝望觉得窒息……自睡梦中惊醒的他揉揉眼睛，望着这个毫无形象可言的女人，发现她的五官不再清晰。
自那一天，母亲在他心中死去。
父亲不久后就去世了。他虽然没有在离婚书上签字，却给了妻子更自由的一条路。没人知道那个连脏话都不会说的男人临终前究竟在想什么，而奶奶则固执地认定是儿媳害死了儿子，从此彻底分家、不相往来。
如果母亲不是那么美丽，也许她就不会受到外界的诱惑；如果她不曾被诱惑，也许就不会嫌弃父亲；如果她贤惠善良，或者愚笨单纯，就不会认为照顾常年瘫痪的丈夫是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虽然明明知道这样的想法很片面也很幼稚，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真实却又固执地在说：“没错，就是那样。一切罪恶都源自美丽。”
当他逐渐长大后，因为有与母亲相似却比她更加出色的眉眼而被大家狂热追捧，那些根本连话都没跟他说过的女孩子们捧着巧克力和礼物来，告诉他，她们是多么喜欢他。
多可笑，还不是喜欢他的外表。如果他长着和赵X山一样的脸，即使依旧成绩第一，也绝对不会受到青睐。
然而——还是有一个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她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对她来说，一朵花都比他重要。金牡丹那样颐指气使地对待她，叫她皮球，她却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依旧热心的帮她来追他。她活得那么纯粹，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辛苦，如果把母亲和这样一个女孩子对换的话，她应该不会嫌弃父亲，会好好陪伴在他身边的吧？
再后来，又得知了原来这个女孩子有病。
难怪总是神神叨叨的，做着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这样的她反而令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一样可怜。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却必须要为悲剧负责。
所以，他忍不住去喜欢她。
也许这种喜欢并不纯粹，不是人们所说的寻常意义上的恋爱，但是，正因为有这样一种情感的存在，那个女孩对他来说，开始变得与众不同。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
沉浸在回忆中的谢灵舟顺手接起茶几上的电话，应了几句后挂上电话站起来：“医院那边有点事要我去处理，我先走了。你做完这些题后如果时间还早就看会儿历史。”
关小花关切地问道：“诶？你奶奶又出事了吗？”
“不是。”具体原因他没有细说，就打开门走了。直到谢灵舟的背影消失地看不见了，关小花才把目光收回来，气馁地叹气。
不喜欢漂亮的女人，这算什么答案嘛！不过如果破船是说真的话，那么女神的确是没希望了——因为，她实在太漂亮了啊！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不好色的男人，阿都尼果然是个大怪胎！
而且，被不喜欢漂亮女人的男孩子喜欢上的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骄傲的，因为，谢灵舟喜欢她，是因为她——够丑啊。
啊啊啊啊，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就有抓狂的冲动啊？
关小花开始狠抓头发，奈何发质实在太好，怎么抓都抓不出头皮屑来应景。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慢条斯理的敲门声，带着有条不紊的节奏，映衬了来人永远镇定的处事作风。
关小花转头，就看见关夜夕斜靠门框站着，眼神戏虐地冲她微笑。
她的细胞顿时绷紧——这家伙，又想干嘛？回想起早上那个玩笑性质的吻，她可不打算就这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原谅他。
“你还没回家？”她没好气地问。
“已经回过了，想起有两件事没做，所以又回来。”关夜夕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果然不复之前的校服装。但，就是这么简单的着装，依旧能穿出独属于他的懒散风格来：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肘下三分处，露出结识的小麦色手臂；右边的背带没有系，松松垮垮的垂在腰际；球鞋也只系一只，另一只的带子潇洒不羁地散拖于地。
这个男孩全身没有丝毫文雅气质，可是，偏偏有着说不出的魅力。关小花看见他，就在心里叹气：空长了这么幅好相貌，内里却是一肚子坏水。“什么事情？”
“一个是——”关夜夕将另一只手伸出来，尾指上挂着个笼子，笼子里，某只宠物正在呼呼大睡。
“啊！大帅！”关小花立刻扑了过去，她怎么把它给忘掉了，还得指望它考试作弊呢！“我说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它，原来被你带走了啊，谢谢喽。对了，还有一件呢？”抬起头，就见关夜夕笑的眼睛弯弯，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时，就说明自己又要倒霉了。
果然，关夜夕的下一句话就是：“恭喜你。”
“什么？”
“你打败了帝嘉乃至附近所有高校的同龄少女们，成为冰山王子谢灵舟的心上人——”华丽的语音停顿了一下，满是调侃，“这还不值得恭喜么？”
关小花只觉大脑轰的一声，火山爆发般地炸了开来：“你、你你……怎怎么知道的？”
关夜夕耸了耸肩，“会有什么是本少爷不知道的么？”
“你……你刚才站在门外面偷听？”想来想去，这也是唯一的一种可能了！
“拜托，我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么？”
她才拜托，他一直在做很没品的事情好不好？关小花又气又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你还知道他喜欢我？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答案，不然的话……”
“嗯哼？”
“我就、我就……”就了好几声，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无比悲哀地认知到某个事实——失去神力、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她，根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关夜夕哈哈一笑，揉了揉她的头，“我会告诉你原因的，不过不是现在。总有一天……”话还没说完，关小花已愤怒地甩开他的手。
她讨厌被这样像对待小狗小猫般的对待，她讨厌他的暧昧不清故作神秘，她还讨厌他的自私伪善，她讨厌他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于是，她立刻收拾课本走人，再跟这个人多待一秒钟，都会因为太生气而疯掉。
关夜夕也不拦阻，笑吟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掉，但等目光再收回来时，表情却也跟着变了。眼角低垂，看向自己刚才被她抓过的手臂，一时间，眸光流转，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忽然勾起唇角，对着正北方的墙壁微微一笑：“哦，你来了啊。”
分明是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间起了变化。
窗外，大雨依旧不依不饶地下着。而房间里，有许多白色的荧光从四面八方飘进来，慢慢融成一个球，球身散发着耀眼的银光，一边旋转一边扩大。
关夜夕眯起眼睛，摇了摇手指说：“NONO，不行。这样不行哦。”右手拍出，一道黑线快速飞向银球，在半空中嘭的一声扩展开来，变成布状，迅速将球身包笼。
两种物体一经接触，银球顿时碎裂，但那些散碎的磷光并不消失，依旧在房间里漂浮着。
关夜夕双手张开，在胸前比了个手势，并低声念道：“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堕落于地，高举于天，贪婪，虚荣，骄傲，愤怒，嫉妒，欲望，懒惰……面对我，服从我，遵守我，热爱我！”
无数道黑线从他身体四周扩散开来，在空中编制成网，并且越来越密，最后凝结为重重暗幕，将整个空间全部遮蔽。
磷光挣扎着从布上渗了出来，像水珠一样重新凝聚。
关夜夕伸出食指，已快成型的银球再度碎裂，而这一次，被他的指尖所吞噬。
整个画面极尽美丽：纯黑纯黑的世界里，一点一点银光漂浮、收拢、碎开。站在黑幕正中间的少年，有着纯黑色的眼睛，和几近透明的苍白肌肤。他的手指修长，划过之处，银光全都被吸铁石吸住了一般的飞到他手上，没入身体，不复可见。
于是，世界便越来越暗，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间就此停止了三秒钟。
第四秒时，黑暗突然断成两截，就像布匹被人从中间撕开一样，刷的一声，半边亮起，所有颜色重新复苏。
整个世界就此一分为二，一边是阴沉的黑；一边是凝固的白。
黑暗中，黑色的少年静静站立，望着亮光里衣白胜雪的男子，三度微笑：“嗨。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白痴呢！阿穆卡大人。”
男子穿着不沾染一丝尘埃的白袍，背上，六只巨大的翅膀正以一种优雅到了极致的美妙姿态缓缓展开。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继续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