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扶笙

7、【7】

　　周典二模考得还行，三模时和唐尧分在一个考室。

　　学校傻逼，十一点交卷，非要学生在考室自习一个小时，十二点再下课。

　　周典考完文综，实在是不想看最后一堂的英语，于是怂恿景悦，“去买点吃的？”

　　景悦不敢，“一会儿年级主任和副校长会来巡查的吧，都三模了，被抓住怕是会死。”

　　“十分钟就回来了。”

　　景悦心动，跟着周典往外溜。

　　唐尧二模考得不算好，坐的是第一列后方位置。景悦路过后门口的时候，悄悄问唐尧去不去，唐尧说好。

　　他们一行人从食堂出来的时候，被守在门口的年级主任抓了个正着，被拉去校门口的升旗台上站了一个小时。

　　于是，当天晚上，整个高三教室的广播里传来这样一则画风诡异的通知：“本次三模考试，大部分学生认真应考，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违纪舞弊情况。经年级组研究决定，将本次作弊情况通报如下：……”

　　以为就到此为止，地中海清了清嗓子，打算说点正事，但接下来年级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此外，自习时间，少数同学无视纪律，于自习时间离开教室到小卖部买零食，现将相关学生情况通报如下：三班xx，五班唐尧、周典、景悦，x班xxx……，以上学生全部作旷课处理，请相关班级的班主任严肃处理。”

　　地中海听完这条通报，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走到周典面前，似笑非笑地敲了敲他的桌子，“买的什么？”

　　周典：“可乐。”

　　“景悦呢？”

　　景悦瘪瘪嘴，“薯片。”

　　地中海下巴抬了抬，指向门口，“唐尧你呢？”

　　唐尧面无表情：“中性笔。”

　　地中海被噎了一下，然后走回讲台上，“可乐，薯片，中性笔，行，全班一人一份，现在就去。”

　　周典无所谓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陈祺，张畹，来帮我搬一下可乐。”

　　*

　　三模成绩出来。

　　唐尧第一，甩开第二名五十多分，全市第七。

　　地中海终于没再找她进行所谓谈话。

　　周典莫名松了口气。

　　明明跟他无关，但偏偏，他就是没来由地怕地中海再找唐尧。

　　人言可畏。

　　但当事人似乎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一点也没察觉事情厉害。

　　周典也在那一周迎来新的春天。

　　景悦部队里的男友正式向景悦提出分手，结束了这段注定无果的异地恋，景悦伏在唐尧肩头哭了一整个晚餐时间。

　　周典默默去给她俩带了晚餐，一句多的话也没说。

　　景悦在那段时间遭遇双重打击，奶奶病逝，被男友抛弃，心情很是不好，周典算是趁虚而入，景悦明显地对他态度又要好上几分。

　　但唐尧却似乎逐渐疏远了他。

　　不是那种短时间的，而是长期的渐近的刻意的疏离。

　　周典忙着宽慰景悦，没想太多，唐尧埋首书桌，三人的情谊如扁舟摇摆不定，逐渐消散在瀚海里。

　　*

　　到了五月底，学校开始组织拍毕业照。

　　轮到他们班的时候，年级主任作为年级领导，自然也来了，唐尧个子不算矮，但仍是站了紧挨着老师的那一排，在年级主任正后方。

　　毕业的气息越来越浓，高考的硝烟味越来越让人喘不过气，平时不爱学习的学渣也开始埋头啃书，试图再挣扎最后一下。

　　张畹和陈祺的改变尤甚，不再跟着周典瞎晃悠，开始每天哇哇乱背一通，就算是囫囵吞枣，那也得逼着自己吞几个下去。

　　唯有周典，依旧吊儿郎当成天混日子。

　　地中海耳提面命过几次，发现不顶用，周典家境不错，以后想来不成问题，于是就此作罢。

　　那段时间里，班里开始流行起了一股写毕业留言的风气，地中海阻止过几次，大家明面上消停了，但私底下仍然悄悄活动。

　　周典跟风，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递给唐尧他的留言本。

　　一本很简单的笔记本，大家写的也很随意，唐尧随意翻了一下，收下了。

　　但周典收到本子的时候，饶是平时吊儿郎当惯了，仍然是震惊了。

　　唐尧写了满满的六大页，工工整整的字仍然像是尺子比着写上去的，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周典旁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写——到底是幸运，他的国，涉足者，唯我一人而已。

　　周典叹惋，他的周记本，有发泄有愤青有怨怼有胡言乱语，都是与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只有才女这样的人才能懂他，所以愿意写在周记本里给她看。

　　但他也确实从来没有给其他任何人看过，他终究还是觉得，这到底是不可说的内心，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天会莫名其妙地把所有不能出口的东西交给她。

　　唐尧最后的一句话是——十年江湖期，为你等一场无关风月的局。

　　周典去搜索了一下，发现这句话化用自一首古风歌。

　　是了，他终于想起，唐尧其实是才女的另一个翻版。

　　自从唐尧来了五班，每次的作文范文总是她的，唐尧总能在议论文的固定模式里写出诗意，写出一场江南春，写出篇篇五十六分的成绩。

　　复习诗歌赏析专题的时候，唐尧有时候心血来潮，会以骈文赏析古诗，惹得才女拿着她的作业本挨着她教的班级念，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她得意门生的作品。

　　但是十年期，到底太厚重了，尽管无关风月，周典还是觉得这是不能承受之重。

　　周典再把留言本给其他人的时候，唐尧那几页已经被他用透明胶密封起来，不许其他人再看一眼。

　　随着周典的留言本一起回来的，还有唐尧自己的留言本。

　　周典翻过，只给了唐尧在一班时关系最好的一个同学和景悦留过言，他应当是最后一个了。

　　他一直放了很久没有动笔，唐尧也没有催过他。

　　周典实在是不知他有何德何能，能承受得起这份厚重情意。

　　六月二日，唐尧来找他，“还没写？”

　　周典点点头。

　　唐尧问：“还写吗？”

　　周典摇摇头，“不知道写什么。”

　　唐尧默不作声地把本子拿回去，又一次在晚自习时间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