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多啦A梦啊》戍西凉

29、人生总是身不由己的

　　宁子衡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的结识罗栩。他还没能下床时，西北战事起，罗栩应征加入了平乱的队伍，离开了京城。之后，他也被宁家派来的人接回了当阳，自此再也没能相见。
　　回到家的宁子衡不再像过去那样一门心思埋头读书，也不再急着参加科举。他开始周游各地，结识三教九流各色人物，了解天南海北多种风情。看得多了，便开始明白过去的自己思维有多狭隘。他不了解春耕秋收的具体环节有哪些，不清楚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养活多少人，不知道普通百姓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他所知道的，只是圣贤书上抽象而简洁的介绍，只是自己在此基础上漫无边际的猜想和狂妄自大的假设。宁子衡开始觉得，没能参加会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凭借自己这些浅薄的见识，或许根本过不了会试，这个结果对于过去的自己无疑是天大的打击。就算侥幸通过，一个对百姓疾苦丝毫不知的人，大概也当不成什么好官。
　　在周游的过程中，宁子衡始终没有放松过打听罗栩的消息。他知道了络河王大败羌夷，知道了西北军已班师回朝，知道了罗栩因为屡建奇功被封为六品中郎将，知道了罗老将军病逝，罗栩扶灵归乡并为其守孝三年。
　　再次相见是在宁子衡金榜题名高中探花，与同科状元，榜眼一起打马游街时。宁子衡穿着艳丽精致的锦袍，坐在高头大马上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罗栩牵着马站在人群后，与宁子衡遥遥相对。
　　罗栩完全没有认出宁子衡就是五年前自己从京郊山崖下背上来的孩子，而宁子衡也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颓丧狼狈的男人，就是曾经那个名动京城，自信张扬的罗小将军。
　　罗栩身上的火，灭了。
　　宁子衡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样的句子。
　　他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甚至险些控制不住冲上去拉住罗栩，询问他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失去理智，罗栩已经收回目光，牵着马逆着游街的队伍，渐行渐远。
　　宁子衡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身边的状元郎提醒，才回神驾马继续前行。
　　两个人在热闹熙攘的大街，朝着相反的方向，都没有再回头。
　　之后，宁子衡才知道罗栩经历了什么。
　　宁子衡丝毫不觉意外。尽管他与罗栩从来都不算真正认识过，但他知道罗栩的性子，官场上那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本就不是他那样有棱有角的人所擅长的。他从来都是一个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的人，锋芒毕露的张扬既让他收获了兴味相投的挚友，也让他无意中得罪了心胸狭隘的小人。
　　只是可惜了他的才华和志向。
　　他能承受的住这个结果吗？
　　抱着这样的担忧，琼林宴上，在众人震惊，不解，茫然的眼神中，宁子衡壮着胆子跪倒在皇帝面前，自请去戎山郡历练。
　　所有人，包括宁子衡的家人，亲友，同科，都觉得他疯了，放着前途无量的翰林院编修不做，偏偏要去那偏远苦寒之地蹉跎岁月。少数几个知道他对罗栩与众不同关注的人自然猜到，宁子衡此举定是与那落魄的罗小将军有关，却纷纷责备他太过儿戏，即使再怎么敬仰罗栩的为人，也不该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没有人知道罗栩与宁子衡曾经的渊源，也许罗栩自己都已经忘记。
　　但宁子衡没有忘，也不会忘。
　　这一次，就换我来温暖你。

　　初到戎山郡的日子，确实有很多不适应。
　　宁子衡是江南水乡出来的贵公子，习惯了当阳郡永远温柔缱绻的微风，羞涩旖旎的细雨，巧笑嫣兮的窈窕少女，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突然来到了这样一个一刮风就昏天黑地，一下雨就汹涌滂沱，姑娘大方爽朗，汉子高大壮硕的地方，总会有些格格不入。从小形成的教养被嘲笑为迂腐，养成的规矩被说成装模作样。同僚的排挤，下属的疏远，令他在这里的生活和工作举步维艰。只有想到在相隔不远之处，有个人还在等着自己，宁子衡才能鼓起勇气，迎接每一天的日出。
　　宁子衡毕竟是百年世家培养出的天之骄子，在这贫瘠的西北，他就仿佛掉进鸡群的凤凰般光彩夺目。漫天风沙也无法掩埋他的能力与才华，特别是当他有意识的展露自己华美的羽翼。
　　他需要站的更高，爬的更快。
　　他不想再一次与罗栩擦肩而过。
　　然而，他还是晚了。
　　当宁子衡终于从戎山郡郡守府主簿，成为了沙窠城城主。
　　当他终于从邶风城来到了罗栩所在的沙窠城。
　　当他终于站在罗栩面前。
　　当他终于有机会说出那句七年前就想说的谢谢。
　　然而面对着满脸胡茬，形容落拓，双眼如死水般沉寂，气质像暮年老者一样萎靡的罗栩，宁子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罗栩终究被现实磨平了浑身棱角，磨去了雄心壮志。

　　宁子衡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见到过罗栩这样的表情。
　　这一刻，时光之轮仿佛回转到十一年前那个春天的夜晚，微凉的夜风中站在矮崖之上低头询问自己的年轻人，他的面容渐渐与此时的罗栩重合，虽然一个青涩一个沧桑，一个朝气一个沉稳，眼神却是如出一辙的明亮热烈。
　　那是宁子衡努力了这么久都不曾找回的那个，只存在于宁子衡记忆中的人。
　　宁子衡说不出反对的话，即使明知罗栩是去赴死，他都无法阻止。
　　碌碌无为还是血染沙场，罗栩永远只会选择后一个选项。

　　易千轲看着罗栩，摇了摇头：“本王相信罗统领的忠心与才能，但这一战，西北军打不了。论单兵实力和机动性，西北军均比不过本王的千羽卫。而千羽卫，只听我的命令。”
　　“可是……”
　　“罗统领，”易千轲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你这是不信任本王吗？”
　　“属下不敢！”罗栩“咚”的一声单膝跪在易千轲面前，“然而王爷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身赴险？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络河王的血脉可就断了！到那时，谁来庇护西北三郡的百姓？谁能震慑羌夷的狼子野心？”
　　“西北三郡是泽国的一部分，我死了自然有人来守护这里的百姓，守卫这西北边疆，这世上可不止我易千轲一个人会打仗。至于络河王的血脉，”易千轲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低语道：“或许断了反倒是件好事。”
　　易千轲的声音虽不高，但也足以让罗栩和宁子衡听清楚。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不语。
　　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例简直不胜枚数。世人往往能共苦不能同甘，当初一起打天下，九死一生中铸就的情分，却抵不过高位者的尊严和猜忌。
　　络河王一脉于开国皇帝有从龙之功，是得过太祖帝亲口许诺与其共享万里江山的人。封地虽在贫瘠的西北，却是所有藩王中封地最大，兵力最强的一脉。太祖皇帝更是给了络河王一脉诸多特权，诸如随时可以进宫，宫内可乘轿骑马，见帝王可不行跪拜大礼等，足见对其的恩宠。易氏后人虽一向谨言慎行，从不曾真的践行这些特权，在任何时候都严守规矩，不敢有半分逾矩，仍难免引起后来帝王的忌惮。
　　其实说来也好理解。帝王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你想不想反，而是你能不能反。
　　络河王是否有反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实力太过强大，在民间和军中的名声又太过卓著。可以说，只要络河王想反，就必然有人响应。任哪位帝王都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威胁视而不见，高枕无忧。只是易氏一族太过谨慎，始终没有给皇家拔掉这根心头刺的理由和机会。
　　然而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子孙后代都是俊杰。若哪一代出现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便可能给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与其等到那时，不如让络河王的血脉断在此刻，好歹留下一个千古美名。
　　易千轲的意思大概也是这样吧。
　　思及此，罗宁二人的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知道劝不动易千轲，两人也不再白费力气，转而开始讨论战术，尽力提高这一战的胜率。
　　另一边，凤一已经集结了千羽卫，鹰七也遵照吩咐来到了书房。

---

作者有话要说：　　跟蛮人这一战拖拖拉拉写了好几万字，终于是快要收尾了……果然还是能力有限，故事的节奏控制不好，语言也做不到简洁明了……真心感谢还在追更的各位小天使们的不嫌弃！在看文的过程中如果对作者的文笔，剧情的逻辑有任何问题，欢迎提出来，这样作者才能发现自身的不足，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