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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

  •   时间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它似乎总在与我们的感觉作对。
      穷极无聊时,它会懒洋洋的给你施加一个“度日如年”debuff,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时间紧迫时,它又一下子踩上了哪吒的风火轮,在你一个眨眼又一个眨眼之间飞速闪过,只留下瞳孔中模糊的残影。
      易千轲刚刚从繁杂的书海中抓到一点关于挞螫母的头绪,前往西域探查的鸦九回来了,带回了三块失去主人的鸦队腰牌,和一个坏消息。
      “十万大军?!”罗栩难以置信的大喊。
      “不确定,但从营帐的数目来看,至少也在八万。”鸦九的形容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一向精力旺盛的少年也少有的露出了疲色,却仍旧强撑着汇报这一趟行动的见闻。
      “并且这还只是具备战斗力的成年男子。挞螫人的队伍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孩子,几岁到十几岁都有,全是男孩,虽然年龄小,但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天赋。假以时日,挞螫人的队伍恐怕会扩张十倍。”
      鸦九的说法间接证明了左柚从俘虏处得到的信息。看样子他们真的豢养着一群女子,专门为其繁衍后代。
      “十万那样的怪物……就算是将十五万西北军全部调来沙窠城,这一仗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罗栩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他清楚挞螫人的实力,即使是络河王手下最精锐的千羽卫也不敢保证能够一对一战胜对方。西北军虽强悍,但比起络河王亲兵,终究是差了一点。如此一来,面对十万挞螫大军,若没有二十万精兵几乎就是以卵击石。可就算真的凑够了二十万人的队伍,难道真的要跟挞螫人来一场以命搏命,以血换血的恶战,来赌那一丝两败俱伤的微茫胜利希望吗?
      挞螫人或许赌得起,他们却是赌不起的。
      “挞螫蛮人的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
      相比起罗栩的激动,宁子衡显得冷静许多,虽然他也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距城约500里。”
      500里不算太远,以西北军的脚力急行军,四天即可抵达。若考虑挞螫人超乎群常的体能和特殊的身体构造,两至三天也不无可能。
      也就是说,距离挞螫大军兵临城下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而应敌之策至今仍没有章法。
      除了死战,似乎已别无他法。
      如此情形,堪称绝境。
      宁子衡也失去了惯有的沉着。
      “王爷,是否向京城求援?”
      易千轲摇头:“来不及了。”
      宁子衡也知道,但终究不肯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不过这里的情况还是要上奏明禀。”
      “属下明白。”
      “鹤二。”易千轲微微侧头。“传信给贺尧,让他带五万西北军支援沙窠,即刻出发。”
      “是。”
      鹤二和宁子衡相继离开,房间中只剩下了凤一和罗栩。
      “少爷,西北军调走了一大半,羌夷那边会不会有所行动?”
      相比起见都没见过的挞螫人,凤一对狡猾的羌夷更加不放心。
      “呵,若是没有行动,我反倒要怀疑阿鹿桓轲彦是否有什么阴谋了。”
      阿鹿桓氏是羌夷第一大部族呼延羯部的首领,也是羌夷名义上和实质上的领导者。羌夷一族曾经有过一段漫长的动荡史,各部族之间为了水草牲畜女人世仇,你来我往,你死我活打的不亦乐乎。喀依塔草原上几乎每天都在死人,前一天还炊烟袅袅的部族,第二天可能就只剩下残尸遍野。小部族无法生存,要么联盟,要么依附于实力强劲的大部族。
      羌夷人崇尚血性,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是他们祖祖辈辈血液中流淌的信仰。在这种信仰的摧使下,羌夷最精壮的青年在一次次的冲突中内耗严重。而壮劳力的缺失对任何一个民族都是致命的打击。
      终于,某个大部族的首领看到了这个隐患。他深知,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将四分五散的羌夷人团结起来,要像南边泽国那样,将权利集中在一个人手中。于是,他带领部族的壮士四处征讨,收归愿主动归顺的部族,讨伐誓死反抗者。短短三年就将一团散沙各自为政的羌夷各部笼在自己的统治之下,而这个首领也名正言顺的当上了羌夷族的王汗。
      这个首领的名字,叫做阿鹿桓铎骨。
      阿鹿桓氏统治羌夷已经近一百五十年左右,比泽国的历史都长。羌夷一族在这一百五十年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过几代人的休养生息,加之没有了内斗的消耗,强悍的羌夷人重新组建起了骁勇善战的大军,成了中原华族最顽固而强有力的敌人。
      阿鹿桓轲彦是如今羌夷王汗的第九子。非嫡非长的轲彦,生母是小部族的公主,他本人又自幼体弱,没有羌夷人所崇尚的矫健体魄,因而并不受王汗的喜爱。但轲彦热爱华族文化,熟读兵书,拙弓马而善权谋,在过去与泽国的战争中屡建奇功,逐渐得到了王汗的重视。如今,羌夷王汗年迈,汗位之争日渐白热化,毫无根基的轲彦想要在这场斗争中有一席之地,甚至脱颖而出,就必须有所依仗。战功是他唯一的出路。
      易千轲自幼随父征战,与阿鹿桓轲彦数次交锋,各有胜负,对此人可以说知之甚深。他清楚轲彦的能力和野心,便明白几年之内,羌夷与泽国必有一战。
      而这次挞螫蛮人的意外介入,成了双方僵局中的变数。以阿鹿桓轲彦的算谋,必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时机。只是羌夷如今政局混乱,轲彦虽能力出众,但并没有话语权。他的八个哥哥,各个野心勃勃,对汗位势在必得,想必不会如此轻易让他发动对泽国的战争,从而获得他想要的兵权和功绩。
      易千轲如今之所以敢大举调兵支援沙窠,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这点。
      然而将希望全部寄托于敌人身上,终究太过冒险。沙窠这边与挞螫人的一战,还是要速战速决的好。
      “罗统领,本王知道你实为难得将才,却只得在这偏远沙窠统领区区千人的城防营,蹉跎壮志。如今大敌当前,本王需仰仗罗统领之处甚多,只是不知,罗统领可还有当年血性?”
      易千轲淡淡的一番话,听在罗栩耳中却如同惊雷乍响。

      习武从军之人,或许有些是为生活所迫,但大多都有着一颗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
      罗栩出身微寒,自幼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长大后仗着有股子蛮力和不服输的韧劲,被一位老镖师看中,收做徒弟,教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在一次随老镖师运镖的过程中意外被卷入了泽军剿匪的战斗。
      那一战成了罗栩人生的转折点。
      他在战斗中沉稳冷静的表现和悍不畏死的气魄打动了当时泽军指挥,如今已过世的前征西将军罗中励。罗老将军爱才,之后辗转找到罗栩,想要收他为义子,接回府中亲自教导。起初罗栩不愿意,他感念老镖师的恩德,不想做那忘恩负义,贪图富贵之人。但剿匪一战中,老镖师受了伤,没过多久就药石罔效。弥留之际,老镖师留下遗愿,希望罗栩能学有所用,不浪费一身难得的习武天赋。老镖师死后,罗栩为其披麻戴孝,守灵三天,之后便收拾行装,按照罗老将军留下的地址寻了过去。自此走上了从军之路。
      初至将军府的罗栩什么都不懂,没读过书,也不认字,甚至没有一个体面的名字。罗老将军无妻无子,对罗栩视如己出,亲自教他读书写字,还为他取了如今这个名字。罗老将军将毕生征战的心得毫无保留的交给了罗栩,又送罗栩去军中历练。短短两年,罗栩便从一名百夫长一路爬上了中郎将,可谓是春风得意,前途广阔,但就在这时,罗老将军突然病逝,罗栩作为义子为其守孝三年。三年过后已是物是人非。
      罗栩性子耿直,不通俗事,不善奉迎,行事说话,毫不圆滑,因而得罪了不少人。之前罗老将军还在世,无人敢给罗栩穿小鞋,如今罗老将军去了,罗栩便仿佛掉出巢的幼鸟,谁逮着都能踩两脚。
      罗栩空有满腔抱负,一身本领,却终究敌不过官场权力倾轧,被发配西疆偏远荒凉的沙窠城。虽然名义上巡防营统领的品级要高于中郎将,但众人皆知,作为拱卫城防的巡防营,杀敌立功的机会已是渺茫,更何况西域已太平百年之久。困守沙窠,罗栩的仕途已经基本断绝。一代将才,终究只落得个美玉蒙尘的下场。
      对于这一切,罗栩不是没有过怨恨。初到沙窠城的那两年,他也曾愤愤不平,郁郁寡欢,甚至自甘堕落,若不是宁子衡的出现,他恐怕已经如那些人所愿,在这荒芜的西境蹉跎了岁月,磨平了志向,寒了心,就此颓废下去。
      如果说老镖师和罗老将军为罗栩一无所有的人生打开了一扇门,那么宁子衡就是罗栩苍茫不知前路的未来中点亮的一束光。他的朝气,他的雄心,他的乐观,他的泰然,将罗栩从对命运的屈服中拯救出来,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存在的意义。
      罗栩用了几年的时光,逐渐适应了沙窠城的荒凉和平静,适应了生活中再也没有了金戈铁马,刀光剑影,只有鸡毛蒜皮,芝麻绿豆的小事。
      罗栩没有想过,在他未竟的人生中,还会有机会披坚执锐,驰骋疆场。
      就好像在沙漠中跋涉许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片苍翠的绿洲,即使明知可能只是海市蜃楼,也要倾尽全力的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易千轲的话,就是罗栩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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