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蕖》青蕖

5、第五章

　　郁离坐下后，拿起桌上的筷子便欲夹菜。
　　青蕖的面色却是白了又白，那是她的筷子啊，她要不要和郁离说一声呢。
　　郁离这竹妖一向爱洁，若是知道了她看着他用她的筷子却不吭声，估计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若是她出声提醒的话，郁离这阴晴难测的性子难保不会恼羞成怒一下把她给剁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竟不知哪种死法更好一些。
　　她终究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了郁离夹菜的手，开口阻止道：“郁公子，那筷子是我用过的。”
　　“无妨。”郁离夹菜的手微微一滞。
　　淡淡的一句话却是让宵行和青蕖都变了脸色。
　　青蕖闻言心中一惊，今日的郁离竟是如此温和，与平日里相比，分明是两个人，但这脸，这眼分明是郁离无误，青蕖讪讪地松开了手。
　　“那我便再去取一副碗筷来。”郁离的手上的温热仍在手心回旋，青蕖脸上飘过几朵红霞。
　　青蕖取了碗筷后便坐在了郁离和宵行两人中间。
　　“郁公子也知晓这火锅？”青蕖见桌上气氛凝滞，郁离和宵行都各自守着自己面前的菜，并不说话，青蕖开口问道。
　　“嗯，我的心上人独钟此物。”郁离夹起一块腐竹，竟是难得的好脸色。
　　“啪。”宵行手中的筷子竟生生地折断了。
　　“我去我屋子里再拿一双筷子来。”宵行放下碗，转身走了。
　　青蕖却是顾不得宵行的离去，郁离有心上人之事犹如惊雷投在她心上。
　　青蕖心中一阵波涛汹涌，她在昆吾山这几年从未听过郁离有过心上人，句芒不告而别前曾说过要告诉她一个大大的八卦，难道就是这个？
　　这只竹妖竟是有心的，不过郁离的心上人委实太可怜了，天天对着这张阴晴不定的脸，指不定哪日就吓死了。
　　虽然郁离的确是她见过最容色无双的男子，连宵行也比不上。
　　但越漂亮的，往往就意味着越危险。
　　昆吾山中能毒死人的从不是外表朴实无华的蘑菇，而是那有着艳丽色彩的蘑菇。
　　“你在想什么？”郁离放下碗筷，看着青蕖。
　　“当你的心上人真可怜……”青蕖话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不不不，是真好。”见郁离的脸越来越黑，青蕖急忙开口描补道。
　　“你也这样觉得吗？”郁离偏过头来看着青蕖，脸上竟是一个浅浅的笑容。
　　青蕖哪里敢反驳，只一味地应是。
　　“这是什么？”郁离忽然沉了脸，伸手捏住了青蕖的手腕。
　　青蕖看向郁离的脸，他此刻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满满的阴郁和杀气，那日他便是如此看那几个小妖的，随后，他取了他们的性命。
　　“宵行他拿筷子怎么拿了那么久，我去看看。”青蕖想借故抽开手，郁离却是越捏越紧。
　　“青蕖你不要让我提醒你你是凭着什么才能在这昆吾山活下来。”郁离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见青蕖还欲挣扎，郁离手中加大了劲。
　　“青蕖自然知道。”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敌强我弱，青蕖放弃了挣扎，任郁离握着她的手腕。
　　郁离不提醒她也不会忘记，她是凭着他一时手下留情活下来的，她是凭着他的名声在昆吾山活下来的，她是凭着郁离的施舍活下来的，她是凭着郁离活下来的。
　　她为鱼肉，郁离为刀俎。
　　郁离要她生她便生，郁离想她死她便死。
　　她哪里有过选择的余地？
　　“既知道便不要试图惹我生气，左肩上的刺青可还疼？”郁离俯身在青蕖耳边轻声说道。
　　那人的声音如丝竹般动听，声声入耳，她只觉得如坠冰窖，郁离冰凉的手忽然抚上她的手腕。
　　左肩上传来隐隐的疼，郁离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腕，她便察觉到宵行给她系上的那颗低光荷珠已然顺着手腕一点一点滑落在地，如同她被碾了又碾的尊严。
　　“七日后再送两坛桃花酿来，若是迟了，可不会像上次那般轻易饶过你。”郁离松开了她的手，笑着抬起她的下巴。
　　“是。”青蕖闭上眼，不让泪水落下来。
　　“你的命，是我的。”
　　郁离冰凉的手指划过青蕖的脸，扔下这句话后便松开了她的下巴，拂衣而去。
　　郁离飞身离去后，青蕖才如释重负般跌坐在地上。
　　她拾起地上的那颗低光荷珠，它依旧完整无损，只是染了灰尘。
　　如她一般，苟且尚存，却早已失了尊严。
　　被她刻意遗忘了的往事一点又一点地浮现，初见那日他捏着她的脖子，厉声问她是不是离朱派来的人，又剥了她的衣服，在她的肩上留下了那耻辱的刺青。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却几乎要取了她的性命。
　　她哪里认识什么离朱，如果可以，她宁愿未曾遇到过郁离。
　　若不是郁离那想要杀了她的眼神那般真切，她都要怀疑郁离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若真是喜欢她，又如何会冷眼看着她在这昆吾山挣扎？
　　她怎会生出这荒谬的想法？
　　青蕖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库房走去，她记得库房里应还有许多桃花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