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蕖》青蕖

23、玉延索饼

　　重台本以为自己会失了性命，直到她睁开眼，她才想起，她是重台青蕖，哪怕死也不会这般容易，青蕖折花即死，因而，折丹特意寻了秘法，使她修炼出了两株本体，一株在她自己手中，另一株则在折丹手中。

　　只是，这次折了青蕖花，她的修为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从此她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仙人。

　　重台笑了笑，当年她风光无限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落拓的时候。

　　重台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却听见一阵悠闲的脚步声，从脚步声来看，是两人，但楼外楼甚少有外人踏足。

　　来人是谁？

　　她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罢，重台又躺回了床上，装作仍没有醒的样子。

　　“这次你可是兵行险着，若是她不肯为你折了青蕖花，你岂不是……”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重台的心里猝不及防地咯噔一下，莫非若水是故意算计她？

　　“她会的。”是若水笃定的声音。

　　这无疑肯定了重台的猜测。

　　“我突然可怜起这重台来，人家虽然当年害你断了腿，你的腿早就好了，如今你却谋算着她的青蕖。”声音的主人叹道。

　　“若不是她将她的本体送到我手中，我也不至于起这心思，她最多失了修为，我自会有补偿。”

　　“人家的一片真心你如何补偿呢？我看这重台倒是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你莫要后悔便是。”

　　叹息入耳，重台的心里一片冰凉。

　　最多失了修为。

　　她却是差点没了性命。

　　重台很想仰天大笑，仙界皆知青蕖是至宝，谁知，青蕖却是失花即死的，若是她只有一株本体，她早已灰飞烟灭了。

　　但都是她心甘情愿奉上的，是她心甘情愿来这楼外楼赎罪，亦是她心甘情愿地奉上她的本体，亦是她心甘情愿地折断了她的青蕖，从头到尾，他受伤都不曾沾染过分毫脏污，怪不得他。

　　他没有错处，他不过是不能真心对她罢了。

　　他断腿也好，不曾断腿也罢，左右是她欠他的，她当年任性执着，毁了他的腿，如今换他步步算计，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此，他们总算能两清了罢？

　　重台闭上眼，再也听不进去门外两人的话。

　　许久，久到重台觉得脸上的泪都已变成云。

　　一声叹息落在重台耳旁。

　　“你都听见了？”若水的声音难得地有了几分起伏，但这起伏很快便隐藏在少年的冰冷的眉梢里，再无踪迹。

　　重台睁开眼，坐起了身子。

　　“左右是我欠你的，也是我心甘情愿，不是么？”重台悲喜不明地看着若水。

　　她一心热血地扑上来，如何能怪别人算计她？她宁肯若水直白地向她要这青蕖花，也不肯这般委屈地被算计着把青蕖花送出去。

　　重台起身欲往外走，若水见状却伸手拦住了她，若水长身玉立，颀长的身子就像一棵帝屋树。

　　重台想过许多次，若水能站起来时她要如何贺他，也想过许多次，待到若水好了，一定要带他尝一尝碧筒饮的滋味。

　　如今看来，却是她妄想了。

　　她总是在不该天真时天真，在不该愚鲁时愚鲁。

　　“重台身上已经没了若水上仙可图之物。”重台笑得宛若一朵雨后的山茶花。

　　若水愣了愣，趁着若水发愣的空当儿，重台已经出了楼外楼，重台的避水珠尚在她的屋子里，但她已不想回屋子去拿，重台就提着裙摆下了池子。

　　池水清凉，漫过她的脚踝，及腰，淹至脖颈，没过头顶，重台竟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硬是咬着牙游过了池子。

　　重台在池子边爬了起来，衣衫早已湿透，头上的发髻也歪歪斜斜，几缕发丝贴在额头，此刻的重台可谓狼狈至极。

　　她失了法力，所幸还能驭这流云，重台唤来一朵流云，临走前，重台回头看了一眼。

　　若水就站在池子的另一头，眼里清净无波地看着她。

　　彼时她引若水为友，如今却是若水渡了她。

　　“后会无期。”重台轻轻念道。

　　重台缓缓地转过身来，她此刻又饿又冷，待她回了環榴台，一定要替自己做一碗玉延索饼，再喝上几杯香圆杯。

　　无论什么时候，酒总是能抚慰一颗受伤的心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