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未央之如意》巴尼尼

1、黄泉

　　君王赐鸩酒，虽意不能辞。

　　黄泉路上无老少，芸芸众生，富贵贫贱，都化作一具具毫无感觉的□□。任你泼天富贵，任你罪恶滔天，排军骏马入殓也好，身首分离问斩也罢，来到这条路上，不外乎是脖子上多了一道血迹或身上多了一件衣裳。熙熙攘攘，都朝着轮回的方向走去。

　　奈何桥畔，孟婆汤处。

　　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手持杯盏依次递给走到茶寮边上的人，素衣素袄，无喜无忧。

　　饮过孟婆茶，前尘往事，恩怨全消。

　　女人并不接茶。

　　“饮过三杯，来世好投胎。”

　　女人发笑：“我听说未尽寿数而亡的，并不能投胎。”

　　孟婆这才抬头，只见那女人一身素，发髻亦一丝不乱，只是唇角有些血迹，想必是养尊处优秘死于后院而非死于战火。

　　这样的人她见多了，也习惯了。

　　执起第一杯茶，又酸又涩。

　　前世恩怨，便如此茶一般。

　　第二杯，又苦又甘。

　　前世恩情，也如此茶一般。

　　第三杯……

　　女人不饮，打翻茶杯尽力朝前跑。

　　前有奈何桥，后是黄泉路，哪里由她逃命的机会。

　　忽被鬼差擒住，复押至孟婆面前，阴司混沌难辨方向，孟婆茶的酸涩却让人醒神。眼前那一抹血红，似前世饮下鸩酒后自己嘴角的血，又似母亲手中娇艳欲滴的牡丹。

　　“又弹错了。”叱云柔手中的银剪略顿了顿，一段烂熟于心的高山流水竟错了数回，着实令人生气。

　　琴音应声而止，李长乐盯着琴弦出神，是弹错了，可她怎么会错！

　　“长乐你今天怎么了。”叱云柔对子女虽溺爱却也严厉，尤其李长乐是她费尽心血教导出的平城第一才女，连一曲高山流水都弹不好将来还如技压群芳成为人中凤凰呢。

　　李长乐勉强一笑，“女儿只是想起了昨晚做的梦。”

　　叱云柔道，“大概不是好兆头，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夫人不知，自从老夫人派人去接二小姐回府大小姐便夜夜梦魇。”

　　“有这回事？”叱云柔手中的银剪终于放下了，“那个李未央果然是个不祥之人，还没进府就已经危害到你了。”

　　檀香顺着叱云柔的话点头，又听叱云柔说：“不过长乐你放心，母亲早已想到了对应之策，绝不会让她有机会威胁你。但凡挡你前途的人，都得死。”

　　寒光乍现，一朵牡丹猝然掉落。

　　李长乐道：“母亲还记着法师为我批的命格？”

　　叱云柔道：“法师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李长乐道：“区区一个庶女有什么可害怕的。”

　　叱云柔冷笑，“李未央不足惧，她那个洗脚丫头出身的娘也不足惧，可主张接她回来的老太太就让人不得不防了。”

　　“祖母？”

　　“你以为老太太会心疼一个从未谋面的乡野丫头？真要心疼她就不会拖了这些年才让人接她回来。做寿是借口，心疼孩子也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是长乐你一天天长大了你的哥哥也一天天出色了，老太太见不得我叱云柔骄傲顺心，故意挑着时候把那野丫头接回来给我心里添堵。”
　　长乐不语，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的骄傲，没想到竟有人会不希望自己越来越优秀。

　　“别想那些了。”叱云柔捻起牡丹略微修了修枝叶，抬手簪在了女儿的发髻上。

　　本是妃子天香貌，何须娇花饰颜色。

　　“长乐你可知母亲为何喜欢牡丹？”

　　“因为牡丹艳丽，乃是花中之王。”

　　叱云柔点头，“花有品级之分，人亦有贵重之别。长乐你是我叱云柔的女儿，生来便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而那李未央不过是地上的野花野草，哪里能跟你相提并论。”

　　“可是祖母……”

　　“老夫人要抬举她跟你抗衡，首先接回来的得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叱云柔精致的妆容中透露出一丝寒意，看得周围人心生畏惧，长乐却感到十分亲切，母亲是最疼爱自己的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夫人。”春茗在门口唤了一声，着急地跑到了叱云柔身边。

　　“二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叱云柔大惊。

　　“奴婢说二小姐回来了，此刻马车才入城门，再有两刻钟就该到府了。”

　　“怎么会这样。”叱云柔捏住长乐的手，经凤仙花染过的指甲鲜红且尖锐，掐得李长乐低叫了一声。

　　“回来的人是死是活？”李长乐没沉住气，揉着手上的红痕问春茗。

　　春茗道：“说是在村子遇上了山贼，二小姐命大逃了出来，一行人赶更赶夜从小路走的。”

　　可恨至极！叱云柔没料到这个在乡下长大的李未央竟有如此好的运气，自己不仅派人去了农庄还在官道上埋伏了几重，就怕有漏网之鱼溜回京城，没想到这李未央竟不走官道走小路，到底是她命不该绝还是自己疏忽了！

　　“娘？”李长乐唤她，“这该如何？”

　　叱云柔又笑了起来，“二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长乐你身为姐姐既然听说了二妹在外的遭遇更该好生给她准备一份压惊的见面礼才对。”

　　李长乐知道母亲这是准备静观其变了。

　　“檀香，伺候大小姐梳洗，准备迎接二小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