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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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心头血，一滴俗世泪。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合在一起融化在我胸口。记忆复苏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连心疼难过都不会是甚么滋味。
我跌跌撞撞走出房间，连伞都未曾拾起。细密的雨丝劈头盖脸地扫来，从我的身上穿过，不留一丝痕迹。
狼狈得让我时刻记着自己只是一抹幽魂。
我是展昭，却又不是白玉堂记忆中的“展昭”。
我是鬼啊。
连绝望都不懂的鬼魅，即使真的确认自己就是展昭的那一刻，不明悲喜的我依旧一副森冷的面孔，不悲不喜，面无表情。
抬头时我的目光平静，纵是见到了站在雨中的“展昭”，仍然能做到波澜不惊。
隔着雨幕，我们四目相视。
那一瞬，我想到了宁静的忘川水。
与我神似的眸子里如出一辙的淡然如水。面上却早没了往日里在白玉堂面前的温和模样。
雨丝纷纷扬扬，没有撑伞。
他仿佛在那处站了许久。
一身玄色薄衫被雨水打湿，毫不在意。
我们就这样毫无避讳地望进彼此的眸中，犹如两个被鸟儿叼了舌头的哑巴，久久无言。
良久。
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假扮展昭？”
他倒也坦然，很快便应答：“我便是展昭，何须假扮展昭？”
他挑了挑眉反问，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瞧，倒是将白玉堂平日里回我时的模样学了个九分像。
我皱起眉。
拿回眼泪的时候记忆就已复苏，又从渡船人那儿得了肯定我即是展昭。既然我是展昭，他就定然不是我。
除却长得神似，我与他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
此时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看不透他。
沉寂片刻，我不禁询问起：“你说你是展昭，那——我又是谁？”
“你自然是展昭。”
他忽而叹了口气，直言不讳，却丝毫不觉这样的回答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定定地看向我，又续了一句：“展昭是你，展昭亦是我。”
字字珠玑。
做了这么多年的鬼差第一次觉得后背涌起一股寒意。
我僵硬地消化着他的话。
我艰难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我？”
“不。”他竟是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猜测。他说：“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但我们的确都是展昭。只是……你果然甚么都不记得了。呵。”
他说到最后，幽幽做了总结。
“不记得甚么？”他的解释弄得我越发混乱。听他话中的意思，难道我还遗忘着甚么？
“你到底知道甚么？！告诉我！”我急切道。
然而他再度摇了摇头，无声地拒绝了。他眯起眸子，悠远的目光落在我的身后。
“告诉你的，来了。”
随着他的话响起的时候，我一回头就看见穿梭在雨雾中的那只小小的冥蝶。
只是与往日不同，这只冥蝶并没有立刻飞往我的面前，反而是缓缓地扑闪着翅膀，从我的身后飞出，在我和他之间流连飞舞着。几次甚至都要飞到他的面前。直至最后才终于认出我来似的，径直飞到我的面前。
幽光乍起。
带来地府的消息。
只是这一次传消息来的并不是陆判，而是阎君。
阎君让我即刻返回地府，说是有要事相商。
送回了冥蝶，在一错眼就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的身后，眸中不见一丝见到异物的仓皇失措。我心中立时有了计较。
“你与地府有些渊源？”
他没点头却也没否认。
“你到底知道甚么？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依旧不答。
直到我问出：“你到底是谁？”
他才淡淡地打断了我的疑问：“你该走了，展昭。”
从他口中问不出更多，阎君的传话又是迫在眉睫，我只得放弃和他的谈话，转身便要离开。
走了十来步，却听他的声音从身后陡然响起。
“白玉堂和天下人你选谁？”
这话问的莫名，当时的我并不明白他话中的真意。后来当我到了地府见到阎君明白自己究竟遗忘了些甚么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只是那时，我早已在白玉堂与天下人之间选了……
然而此时甚么都不知道的我回过头，却见他的眉眼已然恍惚，双眸隐隐泛着血色，周身更是藏在一团血雾中似的令人看不真切。
对于这么莫名的问题我没有回答他，他却给了我他的选择。
他说。
“我要白玉堂。”
于他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相比，唯有这五个字我听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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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静静地望着远处那扇合上的房门，目光缱绻，温柔似水。
菱唇轻扬。
如啜春/水。
“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不教你伤心，不让你难过。不要你失望，只给你希望。我只要你。白玉堂、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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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自己又在地府待了多久，只是等我再回到人间的时候，人间已是天光大亮。
雨不知甚么时候停了，绵绵的阳光落在我的身上，灼烧着我。我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昨夜将伞落在了白玉堂的房间里。
此时日头已高，白玉堂只怕早就醒了。聪慧如他不可能没有发现我落下的那把伞。自然也能推测出我昨夜趁着他睡着后偷偷潜入他的房内。这时候纵使让我说出个缘由，我混乱的脑袋里也编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了。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向着白玉堂的房间走去。
只是等我走到那儿却见他的房门大开着，我走进去的时候屋内却没有人。而我昨夜随手搁置下的伞也没了踪影。
奇怪，白玉堂究竟去了哪里？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跨出房间向着他处寻找。然而没走多久，遇上府中一个丫鬟之后，我方才晓得白玉堂去了哪里。
丫鬟惊道：“清明公子，您怎的在此？”
我被他问得一愣，“嗯？怎么了？”
那丫鬟原是想上来捉我衣袖，却又碍着甚么并没有真正动手，只是嘴上焦急地说道：“清明公子，您这一大早的去了哪儿了？白大人都快急疯了！为了找您只怕要将整个府中都要翻了个底儿朝天了。白大人此时正在后园那儿，您快过去吧！”
丫鬟眉间的焦急不似作假，我想到的却是白玉堂竟然在找我。而且从丫鬟的口语中能听得出来，白玉堂已然找了我不少时间。
我赶忙冲她道了声谢，便快步望着后园走去。
后园是府衙内另辟地一块院子，里面栽种了些许果树。
我匆匆赶到的时候，白玉堂正站在一株桃树下，手中拿着我的那柄红伞，愣愣出神。满树的桃花在枝头绽开来，偶有一两枝温柔地搭在他的肩头。
古人有云：人面桃花相映红。
白玉堂的脸却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惨白得紧。
“……”我张了张嘴，宛若一条缺水的鱼，脑中一片空白。
白玉堂却在此时看见了我。
他的目光猛地一顿，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的面前。
“……清、明？”
我忙不迭地点着头：“是我。”
白玉堂瞪大了眸子，一瞬不瞬地看了我片刻，陡然拔高了嗓门儿吼我：“一大早你去哪儿了？早饭也不吃，雨伞也不带，你……你究竟想闹哪样？！”
我想说白玉堂，我没闹。
可是所有的话都卡在我的喉咙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昔日我最见不得他红了眼，却拼命掩饰的模样。
可是现在白玉堂红了眼眶。
他的气息不稳，情绪躁动。
为了掩饰这些，他作势将撑开的伞丢到我的身上，暴躁地转过头不与我对视。
他仿佛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喜欢肆意妄为的白玉堂。
可是我清楚的明白，这样的白玉堂身上已经禁锢了枷锁。素来自由惯了的人却心甘情愿地套上了枷锁。
只因那个枷锁，是我。
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啊。
我蓦地走偏一步。
突然记起我还欠着他一句话。
于是在他惊讶地目光中，学着记忆中的那样，扬起自己僵硬的唇角。
我说：“白玉堂，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