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铃铛》木子安Ann

6、第 6 章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时针的交替，日夜的轮转，似乎在周六到来前都放缓速度。

　　丁翎拖着舒馨站在衣柜前，
　　“你说我周六是穿这个，还是穿那个？”言语雀跃不已。

　　随手一指，舒馨一屁股坐在丁翎的床上，
　　“他又看不见你穿什么，”态度敷衍，“随便穿啥都行嘛。”

　　“是不是朋友啊你！”把手里的衣服朝舒馨丢去，丁翎不高兴地撅起嘴，
　　“他是看不见，但是我开心的心情也不会因为这个受影响呀，他看不见我也要穿得漂亮，这是跟喜欢的人见面前的仪式感。”

　　“是是是，”舒馨晃荡着丁翎的手臂，
　　“我们丁翎要去见喜欢的人，当然要最漂漂亮亮的了。”

　　她站回衣柜前，重新搭配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丁翎闲聊起来，
　　“你为什么会喜欢凌以昀？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见你对哪个校草感兴趣，差点以为你是怼我感兴趣。”

　　“嗯，”丁翎托腮，思绪似乎飘向很遥远的地方，
　　“我第一次见到凌以昀，就觉得他很特别。”

　　半年前的画面似乎还历历在目。

　　那就是凌以昀所规划的关于残疾人就业创新产业园揭牌活动，她是实习生，记不清发生什么了，她只记得在散场时，场面嘈杂纷乱。

　　她眼神一瞥便看见了独自靠墙壁站着的凌以昀。

　　如果他不使用盲杖，就需要有人在他的身侧为他带路，但是丁翎只看见他扶着墙壁，似乎是在等指引道路的人回来。

　　凌以昀的手掌贴着墙壁，忽然间，他神情发生了变化，像是孩子遇见了极其好玩的事物，他用双手都贴在墙壁上，小范围地摸索感受着。

　　几分钟前的这个男人还不见喜怒，云淡风轻地谈论着关乎事业成败的转折，此刻却有着这般的孩子气。

　　另一个男人快步走到凌以昀身边，只一刹那，凌以昀又恢复到不见情绪的状态，扶住身旁男人的手肘，离开在丁翎的视线内。

　　她立刻走到凌以昀双手抚摸的墙壁前，凑近观察，只不过是有凹凸不平纹路的壁纸罢了。

　　伸出双手覆盖在这面墙壁上，丁翎闭上眼，又睁开。

　　这么一点小发现，居然能让凌以昀看起来收获了巨大的快乐。

　　平静地陈述这一切，丁翎看出眼前的舒馨一脸理解不了，她解释道，
　　“突然就对他很好奇，后来对他越来越多的关注，很敬佩他，觉得他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所以更忘不了他那一份孩子气。”

　　“等等！”舒馨恍然大悟地打断她，
　　“你确定不是因为凌以昀有钱又长得帅？”

　　丁翎无语，巨大的白眼飞出，
　　“我这么美好文艺的一见钟情怎么换来这样一句话。”

　　“这不合理嘛！”舒馨不满地反驳。

　　“好奇，感兴趣，仰慕，想要了解他的内心，想要接近他，这些情感集中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时候，就是很强烈的喜欢了。”

　　丁翎扭头望向阳台的栀子花，在阳光下绽放开来，清甜的气息，像极了爱情的味道。

　　***

　　星期六如期而至。

　　不是工作日的时间里，大多数只有凌以昀独自在办公室，今天也不例外。

　　不像往日的一身正装，他只随意地穿着一件黑色T恤，比起平时的严肃，更多了几分舒适与随意。

　　丁翎走进大楼，一路上也没见到其他人，身着一件白衬衣，一条牛仔短裙，搭配了一双小白鞋，挽起一个随意的丸子头。
　　走出电梯，她径直朝着半掩着的那扇门走去。

　　站在门口，偷偷从门缝往里望去。

　　凌以昀没有坐在办公桌后，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上把玩着一个小盒子。
　　头发似乎有些长了，阳光把发丝的阴影投射在脸上，他似乎心情极好，只是专心玩弄着手中的小盒子。

　　难得看见他这样闲散的模样，丁翎忍不住往前探头。

　　却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传来，
　　“偷看是不好的习惯。”
　　似乎带着难掩的笑意。

　　“我才没有偷看，”
　　推门走近，丁翎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凌以昀起身迎接，“早，”他笑着对丁翎打招呼，
　　“好久不见。”

　　站在他的对面，丁翎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看来资本家的生活也没有比打工人的生活好过，周末都要上班。”

　　“因为我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他的声音云淡风轻，轻轻招手示意，“坐吧。”

　　还是那天采访的座位，两人之间的陌生与隔阂已减少许多，丁翎视线聚焦在他的手里，
　　“凌总，我要看看你手里的小盒子。”

　　些许无奈地皱眉，
　　“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

　　“凌大哥？”丁翎调侃道，
　　“凌叔叔？”语音带着俏皮的上扬。

　　“我有名字。”
　　对于她的胡闹，凌以昀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回应。

　　“好吧，”斩钉截铁地开口，
　　“凌以昀，我要看看你手里的盒子。”

　　连名带姓的称呼，这样子的一句话，竟然带上了命令的口吻。

　　凌以昀非常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听见这句话，他竟还是不生气，倒是正经地坐直身体，饶有趣味地笑了一下，朝对面摊开手，
　　“It‘s a gift just for you.”
　　（这是给你的礼物。）

　　看着他掌心上的首饰盒，丁翎开朗地笑开花，她不急着接过，反倒合起双手，用手掌从下方托住凌以昀的手，俯身仔细端详起来，
　　“It looks very nice,but why are you suddenly speak English to me？It seems very contrived.”
　　（礼物看起来很不错，但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英语？这很做作。）

　　显然是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凌以昀认真地思索着，空间内突然沉默，但却不是尴尬的寂静，手掌传来属于她的温度，随和地笑着，像是服软一般的语气。
　　“um...Maybe a little shy,a little nervous...”
　　（大概是有点害羞，有点紧张）

　　“谢谢，”
　　非常满意这个答案，丁翎从他的掌心拿起那个盒子，不加推脱，也没有一丁点扭捏，她打开那个小小的首饰盒。

　　一条手链。

　　很精巧的一条手链，大方而简约的款式，挂坠是一个小小太阳，丁翎将手链拿起，放在阳光下，歪头看着。

　　满眼盈盈笑意，被阳光浸泡着的小太阳挂饰，暖意沁入心脾，她很好奇地询问，
　　“为什么要送我手链？”

　　“嗯……”凌以昀思索着。

　　丁翎看着眼前难得随意的男人，
　　“我们现在可以说中文了吗？”忍不住打趣地调侃他。

　　差点笑出声来，“当然可以，”凌以昀接过话，
　　“我很好奇你手上现在戴的是什么，它会有一点点响声。”

　　举起自己的手腕，在耳边轻微摇晃，丁翎果然听见一丝细碎的碰撞声。
　　与这个俏皮小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个熟悉好听的男声，
　　“如果你能戴我送的手链，我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在你手腕上出声。”

　　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呀，”
　　丁翎随即便解下原本戴在手腕上的手链，放到手中这个首饰盒里，她将盒子放在小茶几上，指尖轻巧解开手链一端的小扣，环绕过自己的手腕，再重新扣上。

　　像是一个系在手腕上的小契约，丁翎开心地看着凌以昀，感觉与他之间的联系又更多了一点。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戴两条手链会有响声，也从来没有听见过，可能是两个小挂坠碰撞的声音，”
　　她耐心地解释，伸手牵过凌以昀自然下垂在身侧的手，轻放在自己的腕间，指引他感受着，
　　“现在呢，有一条是你送给我的，上面有个小太阳，还有一条是妈妈说一定要我戴的，是条红绳上面有小金牛，红绳是我妈妈自己编的呢！”

　　让他的指腹划过那条红绳，停留在小金牛上，丁翎兴奋地解说，
　　“是个小小的牛头，很精致的，还有牛角！”

　　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包裹住那个小牛头，凌以昀清晰地感受到凹凸不平，他也有些惊奇，
　　“它是还有嘴巴吗？”

　　“对呀！”丁翎雀跃地回应。

　　“两个牛角中间那一撮，是它的头发吗？”

　　“对呀对呀！”

　　“它还有眼睛和牛鼻孔？”

　　“对呀对呀对呀！”

　　丁翎像是一个活泼的孩子，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腕间，犹豫了两秒，还是礼貌地放下。

　　“我现在知道了，”他的笑意更甚，声音却听起来带着一贯的克制，凌以昀不知为何低下头，“你想喝点什么吗？茶？咖啡？”

　　丁翎正托腮思考着，非常突然，不带一丝征兆地，办公室大门来一声巨响，
　　“嘭——”
　　一把推开！

　　被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向大门处。

　　逆光中，一个中年男人笔挺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丁翎一瞬间觉得身形与凌以昀有几分相似。

　　那男人似乎没想到房内除了凌以昀以外竟然还有别人，上下打量着她。
　　丁翎被陌生中年男人的眼神扫视得有些不悦，听见他忽然开口，
　　“以昀，我要跟你谈谈。”

　　凌以昀本来是疑惑，在听见男人的声音后，他只对着门口的方向说了一句话，
　　“你，滚出去。”

　　掷地有声。

　　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只有无尽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