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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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那一天中午，太阳格外的大，吃过午饭后，我习惯性的午睡，姥姥在楼下，我在楼上。
迷迷糊糊里听到敲窗子的声音，不连续的，却也不死心的。忍不住爬起来走到窗前，窗外台子上滚着几颗石子，我拉开窗子，热风扑面吹来，窗帘鼓鼓的挡住了我的视线。拨开肆扬的天蓝锦布，楼下的绿叶一浪一浪的连连绵绵，不时的翻动一下，映着几声蝉鸣。他就站在树下，手里还握着几颗石子，满脸的笑，热情又张扬。
每次看到他，心情总会忍不住的飞扬一下，我不自知的笑着。回身关了空调，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往下跑，路过姥姥房间门口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啪嗒、啪嗒的声音依然回响着，我愣愣的看向脚下，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稍微的犹豫后，还是向大门走去。
“带你去见证我们的新歌！”拍拍后座，他潇洒地一扬头，发梢翘着，还是一脸的嚣张。
我故意不屑的撇撇嘴，跳到了后座上，一个猛蹬，自行车加速滑行，他的白衬衫也微微鼓了起来。
午后特有的安静让人懒洋洋的，太阳几乎将柏油路面都晒化了，风，更是一丝影子都捕捉不到。我擦了擦才一会儿就冒出的汗水，看向杨彬时，汗珠已经粘湿了他的发梢，在太阳下闪闪的。我呵呵笑了笑，伸手帮他抹去沾在睫毛上的水珠，他也回头就着我的手，眼神里全是顽皮和说不出的亲昵。也幸亏午后的街上都没人，随我们把车子骑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也不怕撞到人。
听着车子细微的叮叮当当声，偶尔碾过路面上的石子时，石子会被挤得蹦着跳开去。我有一种我们被时光抛弃的错觉，看着眼前雪白雪白的衬衫……也或者是我们抛弃了时光？
路慢慢长长一直到郊外，我觉得一直这样就很好。世界上只要有我们，只要有这一条路就够了……
到了那个废工厂的时候，丁汀他们都已经到了。几个人又合计了一下，调过音，就开始演奏了，主题只有一首歌曲，观众也只有我一个，然而我们都怀着近乎于虔诚的心理。
重金属的质地，肆无忌惮的宣泄，虚无缥缈的歌音，纠结着痛苦的神情……这一些颓废的东西一般人或许并不喜欢，然而对于当时恰好高二的我却是一种心电震撼。我沉沦在世界的第四维当中，那里只有扭曲的线条和让人叫嚣着疯狂的色彩，我认为自己要在死亡中永恒，又觉着像带了翅膀的滑翔！
我看着他们，连带着我自己都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又或者，在这一刻我们才真正的只是自己……我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在那一刻我只想要跟着他们一起疯狂的叫嚣，或是通过什么来发泄自己，然而我找不到途径，我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一直看着他们一边撕裂自己一边在高空畅游……
一切，都很完美。表演完的大家脸上都带着潮红，为了庆祝，我们一起到了一家小餐馆喝酒。冰镇的雪花啤一瓶一瓶地敲在桌子上，我们激动的说不出什么，但是我知道，从那时起，我对他们多了一种叫做崇拜的东西。
一直到晚上十点，大家才带着不同程度的醉意散伙，我和杨彬推着车子慢慢在路灯下移动脚步。影子在路灯与路灯之间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静谧的夜里，只留下几声虫鸣，几点星光。
慢慢的走着走着，就到了姥姥家的巷子口，我们都停了下来。他没有开口，我也不想回去。我们对望着，路灯在树木的夹缝中尤其昏黄。
我呼口气，想要说那支歌，想要说那个乐队，也想要说他弹吉他的样子，然而在我张开嘴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捧着我的脸吻了下来。
轻轻的扫过，轻轻的挑逗，轻轻的噬咬……轻的什么都抓不住。他离开我的脸，微微一笑，又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就骑上车子，歪歪扭扭地走了。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连影子都不见了，还是不知所措。那个吻轻的像是梦幻一样……我回身，一个人回房间，蒙着头睡。
这一天，我过了异次元的生活……
第二天爬起来，简直就是春梦了无痕，呵！杨彬和平时一样若无其事的和我说笑，若无其事的玩他的音乐，若无其事的和我打球，也经常性的在我家蹭饭。
虽然开始我也喜欢这种似实还虚，朦朦胧胧的感觉，可以不去问、不去想，可以一直逃避。可是内心的渴望却始终在叫嚣着，毕竟发生过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当他不存在，即使不断地对自己催眠，说着那是梦，是不可能的，说着杨彬可能又把我当成了某某女……是啊，只怪当时气氛太好，月光太美，顶着这样一张女气的脸，被他当成女生来对待，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我是女生，我们一定已经很幸福的在一起了吧？虽然清醒的抱着这样悲观而现实的想法，然而那件事就像是春天的种子一样，时不时会让人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探究着，也许，说不定，他吻我的那一刻，清楚地知道我是谁呢？或者，退一万步来讲，凭着这张脸，我可以让他接受甚至习惯？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唾弃自己，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么！然而这又像是黑暗中的唯一出路，溺水者所能抓住的浮萍，在绝望的同时，在欲望的催化下，偶尔也会变成希望。
患得患失，度日如年，在终于不堪忍受的时候，我决定摊牌。若是能爽爽快快的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上午的心不在焉，连续的被杨彬阻拦，甚至没有得到一个投球的机会，只是控球在场地上乱跑。难得的是杨斌居然没有爆发。第N次，被杨彬轻易的截去了球，我开口。
“我有话对你说。”
接住从篮板上弹回来的球，他低头不语。张望了一下只有零碎几人的操场，我往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走去。我知道他跟在后面，两人都沉默着，难得的默契，或许那件事对他来说，也并不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不存在。
锁着的教学楼，然而门厅也还是阴凉。停下来，我回头看他。他只是低头控球，不去理会他这种姿态的含义，我把眼光移到了水泥抹平的地上，仿佛每一个石子都有一个故事一样吸引着人。
“你那天，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沉着脸问，心里却是一片空白，紧张被绝望吞噬。
长久的沉默，他一直低头不语，我不安的抬头捕捉他的神情。一片肃穆？
一下子就开始后悔了，我为什么要问呢？为什么一定要问呢？他一定开始讨厌了吧？我应该哈哈地大笑着，然后拍着他的肩说：哥们，想女人了吧？禁欲多久了，看你都出现幻觉了……我应该极尽所能的去嘲笑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怀鬼胎的质问。他会说什么呢，那天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女人？或者是鄙夷的走开，感情出现东非大裂谷，然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的心开始狂跳，后悔之情像是黄河泛滥一样，一浪盖过一浪。迫不及待地又百般勉强地，我几乎就要开口大笑出声，骂着说只是玩笑，别那么严肃，然而，他先开口了。
“对不起。”
……我在心里，哭着笑出声来。呵呵，看到了吧，果然是呢！……哈哈哈哈，这下子满意了吧！我终于逼着他说出来了……心里的悲苦绝望翻涌着，突然的，我的心痛哭不已。
然而面对他，表面上，我还得笑。
“呵，没什么，你又把我当成女人了吧？……不过也是啊，那天气氛那么浪漫，两个人走在一起，本来就应该是一男一女，男人嘛，忍不住做点什么也正常。你以前不是就把我当成过女生么，那天还喝了酒……”我停住了嘴，用手捂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就变成了这样。
他还在旁边呢！我提醒自己，慌忙拿开了手，对面的玻璃门晃出一个虚弱的几乎要哭出来的脸，自己竟然做出了这副鬼样子！努力的控制住表情。
“我先走了。”我想夺路而逃。
刚迈出台阶，忽然大力一扯，我被杨彬从身后紧紧地圈抱住了。紧紧地，我僵硬了身子，然而身后的杨彬更加僵硬。掉到地上的篮球弹跳着，沉闷的响声。
“星期五是我生日，你来，我和你说。”平板无波的声音。
我晃晃悠悠回了姥姥家，二楼，床上。一切都结束了一样的虚无，我哭不出声，却有止不住的泪。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