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时记》刘乔意

3、水界

　　我开着车，在清冷的山峦里漫游，高林郁郁，山岚重叠，一层一层，浓的化不开，知更鸟掠过杉树枝头，惊破一个世界的寂静，开啊开啊，公路两边没有花。我听见你压抑的呼吸，听见你喉头烧灼在嘶嘶作响，你说开吧开吧，没有花有什么要紧，山那头是倒悬的海，有鲸鱼游动，她在缓慢翻飞，她的鳍会摆动满天云彩，那儿，是你的安息地。
　　我从哪里来啊，你可知道？山水可有相逢，丛林里来的是倦鸟，从未听过，此外之音，高山牢笼里，百鬼夜行，哀哀戚戚......是谁在唱语无伦次的歌？
　　刺目的光芒直射而来，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乔意睁开眼。忽然，她猛地摇了摇头，仿佛眼前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是......一条鱼？不，确切来说，是一条海豚。眼前的鱼儿长约两米，体型圆滑流畅，有着钩状的背鳍，前额尖尖，正是海洋馆里常见的海豚，吱呀吱呀的声音正是从它的前额传出，乔意一时没缓过神来，海豚？公交车里怎么会有海豚？环顾四周，烈日凌空，水面上蓝绿交织，波光粼粼，远远有座岛屿，而车子已经无影无踪，原来自己身处一片温暖的水域，水流中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地将乔意托住。她迅速稳定心神，深呼吸几口，先伸出手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万幸，胳膊和腿齐全，挎包手机也在。确认自己没受伤之后，乔意望向岛屿，求生的本能使她迅速向岛游去，一定要活下去！
　　有那股神秘水流力量的帮助，游起来倒也不如她想象的费力，这样划了一百多米后，乔意惊奇地发现，那只海豚并没有离去，一直在她身侧徘徊腾跃，还时不时用尖尖的前额推她的脚掌，似乎是希望能帮她一把。乔意索性停下来，用手抚摸海豚的前额，低声问：“你是在帮我吗？”海豚拱了拱她的手掌，一副很温顺的样子。乔意怀抱住它，轻轻道了声谢，然后放松身体，背朝天空，海豚似有灵性一般，将身体下沉，潜到乔意下方，再顺势一起，将乔意稳稳托在身上，又“哒哒哒”叫了几声，仿佛在示意要出发了，乔意伏到海豚背上，用手用力抓紧鱼鳍内侧。出发吧！话音刚落，一人一鱼便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前方。
　　伏在海豚背上，乔意有些恍惚，她瞪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这古怪莫测的世界啊，究竟怎么了？就这样约摸过了十几分钟，天渐渐暗了，一人一鱼终于要到达岸边，乔意长长舒了一口气。海豚在离礁石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乔意摸摸它的头，表示谢意，说道：“达达，就叫你达达吧，像你叫的声音，那就送我到这儿吧，再靠近怕是要搁浅了，如果你能说话该有多好呢，能告诉我这是哪......” 语毕，乔意从达达身上翻下，慢慢朝海滩游去。达达在身后摆着尾巴，依旧“达达”叫着，仿佛在送她一程。
　　为了避开这十几米水底的暗礁和水草，乔意不得不小心翼翼，因此游得很慢，几分钟后，乔意终于成功登岸，再回头看，满天壮丽的晚霞下，金黄的巨轮缓缓落下，而达达依然在波光粼粼的海面腾跃，余晖照耀在它身上，泛着朦胧的圣光。这一瞬间，乔意似乎忘记了绝望和恐惧，她只是呆呆地站在沙滩上，注视着这一切，也许，这就是地久天长吧？她忽然想起这句奇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