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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虚虚实实 ...


  •   不同于围绕着云海依地势而建的五府四司,天城的布局可谓是中规中矩,有章可循的:以宏伟的天泰殿为中轴坐标,南面直到凌云殿一带都是群仙朝会和聚集的场所;而自昱昊殿往北,那一片精巧如画的楼阁和园林便不是寻常人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了。
      金池阁与临波阁隔水相望,中有廊桥曲折连接,上承流云下踏清波,景色幽静怡然——这里原本是仙尊闲来静休小憩的地方,也是月夜小时候玩耍的乐园。不曾想现在专门分出一间用来软禁我,说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其实我是该庆幸的。毕竟这屋里装饰精致、布局考究,许多小器物、小摆设都会勾起我愉悦的记忆,且周遭风景又是顶好的:凉风习习带来窗外鸟语花香,绿柳依依衬着姹紫嫣红堪可入画。想必如此好的境遇别说我这待罪之身,就连几位上仙也很难享受的到吧?
      轻笑间瞥到地上浅浅的银线——可惜这道由仙尊亲自设下的结界硬是把这块好地方变成了金丝笼,而笼中囚禁的珍禽不巧正是区区在下了。不过话分两面说,正是拜这结界所赐,镣铐之类的倒全部给我省了。只要不越过银线,一切起居与平时完全一样,害我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仙尊做事确实是细心严谨,所设的结界简直无懈可击,高明之处首先就表现在仅仅针对我一个。别看一众侍从出入金池阁无妨,可我一靠近那条线就会浑身无力。更要命的是:无论身体的任何部分,哪怕只是头发稍越过界线,银色的闪电都会打得我筋麻骨酥,软软伏在地上几欲现出原身来,四肢如同中了定身术般分毫动弹不得。
      不得不承认,他的修为比我印象中所知道的程度增进了不少,现在我甚至摸不清他的极限在哪里。以至于我明明找到了破解结界的方法,却没有足够的灵力冲开他所铸造的牢笼——这就是实力差距,让他放心、让我无奈的实力差距。

      再好的景致也无法抵消心中的烦闷。我晃着双脚,百无聊赖地玩那幔帐上的穗子,觉得腻了就翻个身,眼睛瞄着案头的水晶三足鼎,任由视线一点点模糊……
      突然胸中一紧,我打着激灵跳起来,险些从榻上滚下去。
      按着心口发了会儿呆,直至耳中隐约听见些许响动才蜷缩起腿脚仰倒,没精打采地歪回了榻上。
      侍童端来一盏花露。见我照例对他视而不见,也不赘言,伶俐地将玉盏放下便静静退了出去。
      阳光把玉盏照成半透明状。看着那没有一丝烟火气的露水,突然就觉得意兴阑珊——我虽没有挑嘴的毛病,但花露再好也比不过夕萦亲手做的点心有吸引力啊。
      从点心想到人,不觉又犯起了愁,而且比眼下所有的危机都更让我为难:
      再见到时如何面对才能不尴尬?完全颠倒的性格,总让人觉得哪里错了位。尤其是现在彼此都把往事记起,想想就觉得别扭。姜源倒还好说,虽然他无论是性情还是样貌都同以前大相径庭了,但起码月夜也好月瞌也罢,对他始终都是有情意的。可是夕萦……怎么偏偏就会是他呢?
      如果一切倒回去重来一次,我想我依然没有办法把夕萦同冥肆联系起来——就算看到了他身上的凤尾夜兰,就算从银镜中目睹了他豁出命去使用禁术,我仍无法把两个“他”重叠到一起。从前我只知道月瞌有多么喜欢夕萦,现在却不得不想起月夜对冥肆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
      唉,现在想想,夕萦恐怕是在……在我们……那一夜后开始记起往事的吧。当初我之所以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他施展结界时发出的灵光,妖艳的紫红色光芒。在那时他就已经显现出偏向魔族的特质,而我由于太疲惫便自动忽略了心头涌起的怪异感,连身体本能的警告都置之不理,活该被他骗了这么久。最可气的是,那时候他还曾亲口对我说过他入了魔,却被我傻傻当成了情话!
      啊啊啊——冥肆你个狡猾的狐狸!明知道我最喜欢夕萦那种类型的,居然利用我的嗜好来反将我一军。而且你是算定了我无论如何都会去找羽戈吧?以逸待劳一直守在他身边,真是,真是……好样的啊!!!
      气极,抓着床褥一通撕扯捶打想要泄愤,然而没几下又觉得无力了。
      诚然是很气人的,可是……
      冥火焚身,寸寸自剐,那该是怎样刻骨的痛苦?奉上生命来求得转生的机会,却需要以抛弃从前的一切过往作为代价。没有了记忆,甚至没有明确的目标,只能凭着灵魂中的执著在世间一次次挣扎着寻找、等待。更可怕的是,原身焚毁退路已断,如果他的执念在找到我前就消磨殆尽,那无可归依的灵魂便要无声无息地消失,连一丝灰烬都剩不下了。试问有几人能有坚定如斯的信念和深刻到烙印进灵魂的爱恋,又有几人能有至死不休的勇气和对自己近乎于残忍的毅力呢?
      况且夕萦的相貌、声音都和羽戈有些相像,尤其是性格举止,更是十分接近。依照冥肆那张狂自恋的性子,居然肯为了吸引我而颠覆自己,这简直等于是丢掉他全部的尊严了。
      这份情意别说是我,就是块石头也要被他感动的稀里哗啦!
      再说原本月夜不愿再见冥肆也不是因为对他没有情,只是恼恨他明明可以阻止羽戈身死却没有出手相帮。其实后来冥肆何尝不悔恨自己的一念之差?他虽然张狂不羁可也绝对不是那等阴险卑鄙之辈,唯一的私心说到底也还是因月夜而起的。依我的推断,他之所以转生在羽戈近旁也不仅仅是为了“守株待兔”,恐怕更多的是想要略作些补偿吧。前面他们有过几生几世我不清楚,单就我后来所见,夕萦对姜源自始至终如同兄弟手足,凡事都不自觉地想要让着他,真情实意可见一斑。
      也许是月瞌心里太喜欢夕萦罢,又或者是属于月夜的记忆实在是有些古旧了。总之我越琢磨就越偏向于抛却过往重新来过,再到后来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竟只剩下那些耳鬓厮磨、温存缠绵的情景是清晰的,至于其他的困扰则全混成糨糊乱了套……
      上神啊,我看我根本不是什么七心圣莲,根本就是枝淫心色花才对。

      懊恼地揪着叠在旁侧的被子,冷不防一个声音在身后蓦然响起:
      “觉得闷了?”
      骤惊之下我赶忙翻身起来,垂着头拘谨地坐直。嘴上答了声“不闷”,心里却在猜测仙尊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悄运起灵力在周身探察一遍,好在并没有外来气息侵入的迹象——如果方才趁我胡思乱想时他就施下读心术,那后果还真是让人不敢预想啊。
      “还说不闷呢,分明是口不对心。看到你拿锦被出气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怨我了。”
      说话间他挨着我在榻上坐下,像很久以前那样自然地伸手帮我理了理额前的发丝。那股熟悉的清香从他的袖管里散出,无端地使我紧张、戒备起来。下意识地侧了侧头,我轻咳一声搅乱那渐渐古怪的气氛,赔笑道:“不敢,您这么说可真折煞我了。”
      只这一句,仙尊周身的气场果然肃冷下来,停在我鬓边的手也拢回了袖中。
      他不言,我不语。如此僵了好一阵子,他才起身缓缓踱到窗下,背对着我叩了叩案台。玉盏微微震动,内盛花露上波纹层第漾开。
      “怎么不吃东西?”
      他既然站着我当然也不能继续坐着。低头挨着榻边站定,我乖乖的有问必答道:“哦……刚才觉得有点儿困来着,所以想等等再用。”
      “不是为了提防我害你?”
      “怎么会呢。”我赶紧摇了摇头:“若您真是要处治我,哪里会选这样下作的法子?无论如何,我知道您还是顾念着当初的情分。”
      “先前还说‘恩义情仇尽数勾销’的是哪个,你倒又记得当初的情分了?”
      “整个天界谁人不知仙尊宽宏仁厚?您的度量自然非我可比。”
      仙尊终于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你也不必拿话挤兑我。我且问你,你把月姻司的月光藏到哪里去了?”
      诧异抬头“您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当初的旧事先撇开不谈,月瞌与月光不过同僚而已,即便共事也没多少时日,相交甚浅。后来我在人界之时他在天界拘禁,他逃下界时我又奉诏回到司中,如何能协助他躲藏?”
      “这么说月光不曾去找过你?”
      “不曾。”
      上神为证,我这可算不得是说慌——毕竟月光是奔着姜源去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机会藏他嘛……
      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仙尊那双眼睛倏尔锐利起来,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
      “他既不曾去找过你,那么当年灭魂台上留下的那块元神碎片究竟是谁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虚虚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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