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爱与夜2》老马仙儿

1、一

　　不足五平米的厨房，灶台上摆放了些油腻的瓶瓶罐罐，水池里堆满了还盛着汤饭的锅碗，炉子上的铁壶腾腾冒着的安静热气丝毫没有打扰到一旁的罗声,她漫无目的的刷着朋友圈:有人羊羹配威士忌，有人火锅烹狗肉，也有现煮活王八的。给 “米兰奢侈名品代购”发了一条消息: 这个多钱？等了一会没有回复，也没有多的更新。

　　……
　　还是没有回复。没有更新。

　　……
　　她放下手机回身找烟灰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它出现在沙发角落里，多出的那截烟灰已经掉在地板上。
　　“真乱啊我艹这屋子。。”她端着暂时难以下嘴的热茶，看向窗外。大年初三的城里还唱着空城计的好戏，绿灯熄灭又亮起的间隙，也不过四五辆车驶过。她看向对面楼上一间间亮起的住户，瞬间脑补一出出大戏，各位的三姑六婆大侄子堂妹妹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新主意来活跃气氛，让整个家庭氛围瞬间其乐融融起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两顿楼相安无事，各行其道。

　　罗声在大年初三这一天出轨了。原因不明。
　　她大约是把整件事掌握在手，但又在计划之外。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她又不知道后果。人有的时候就是会被好奇心害死。
　　罗声太好奇了。
　　好奇所有行为会带来的结果。
　　所有结果会给人生带来的后果。
　　她太好奇，太想知道！她兴奋的发狂！不是因为对方这个人，而是她出轨这件事，因为她兴奋的发抖，整个人不停的颤栗。她惊奇的发现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原来自己还活在这世上，活在芸芸众生中，循规蹈矩；会有罪恶感，但同时又在消费这种罪恶感。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罗声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好的时候可以提成拿个七八千，不景气的时候，底薪四千块混吃等死。她从来不是什么领导重点培育的对象，尽管她有一两分姿色，但在众多同行中，她真的只是芸芸众生。她不网红，不会来事儿，尽管现学现卖能学到个五六分，也有人说她性格非常适合做销售，可是这些都不作数。因为罗声很安于现状，她且活且珍惜，觉得住着五十来平米的独立公寓，一室一厨一卫没什么缺的。她有个和吃喝拉撒一样稀疏平常的同居男友，不很富裕，做自己手头的工作，出租两套家里的空房子余点闲钱。两人相爱相伴三年，同居的日子可以相互容忍，依偎体贴，简直完美。
　　有一天公司里新请来一位项目经理，不是什么大名堂，没有郑重其事的介绍，娄胜悄没生气的落座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办公室门前被挂上了“战略项目经理”的牌子。罗声路过的时候发现这间搁置已久的屋子有了新的布局，她注意到玻璃桌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青年男子。但她从未看到过这位新来的经理娄胜的面孔。想来也和自己没有多大来往，直到一个月前魏帆叫她吃饭，在饭局上竟然见到了同公司的娄胜。

　　那天下班魏帆说想吃火锅了，一向清淡的他突然想开点荤罗声欣然同意。两人点了杂七杂八一桌，等待的过程中突然有人过来叫魏帆的名字。
　　“魏帆？”魏帆听到有人叫他侧头看去，梳着平头打了发蜡，却更加凸显后移的发际线，男子一身精英打扮，西装外套挂在手上，H型突目的皮带在火锅店热辣的灯光中彰显耀眼的光芒。
　　“……万鹏程？”魏帆迟疑的站起来。
　　“我天，老同学！多少年了？我靠，不得了！”万鹏程激动地拍了一下魏帆的肩膀，他们亲亲热热的相认，真诚又感动。罗声从一开始放下筷子看着两人一来一往，默了默把刚脱下的夹克从左腿边移到右边，正准备摆上一个恰如其分的熟络笑容，突然注意到魏帆老同学身后还站着一个男青年正好不错目的看向自己，她站起一半的身躯顿了一下。因为那人胸前挂着LYC公司的工牌，正如自己胸前的也还没有摘下。罗声正陷入两难之地，忖思这张从未在公司见过的面孔是哪位，魏帆回过身来开心的跟她说，
　　“声声，快来认识一下我的老同学、发小，十多年没联系了，万鹏程！”他一手搂过罗声的肩膀，又给万鹏程介绍：“这是罗声，我女朋友。”
　　万鹏程忙把手伸过来，罗声笑着接住，“你好你好！”
　　“你好罗小姐，我和魏子初中时的哥们儿了！十多年没见，竟然找了这么个标志的女朋友，真有你的啊魏子！“说着伸手捅了魏帆一肘子。又仿佛突然回过身来，转过身跟大家介绍身后被冷场半分钟的朋友，
　　“哎呀娄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边说着话，还没给你介绍呢，”罗声向那人看去，他从容收回看向自己的目光，也适时礼貌的笑着“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嘛！”
　　“魏帆，我老同学，”万鹏程引荐道“这是LYC的娄总。今天沾了你的光，竟然遇到十多年前的老同学，真是缘分！不如我们凑一桌吧？”他看看魏帆又看看娄胜。
　　魏帆看罗声如常，没有表露出疲惫或不喜，就一口应下“好啊好啊，今天真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坐，坐！”他自然的从罗声对面的座位起身，引导二人落座，自己坐在了罗声身旁。
　　“服务员，拿下菜单，我们加点菜！”
　　罗声把外套又往里挪了挪，抬头看向热络的三个男人。魏帆这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注意到了娄胜的工牌，愣了一下说，
　　“哎，娄总是在LYC公司吗”
　　娄胜点头说是啊，魏帆错愕了一秒说，“太巧了吧，声声也是LYC的啊！”他转头看向罗声的工牌，“哎你们两个不认识吗？”
　　气氛突然陷入一秒钟的停顿，罗声突然不知道怎么作答，因为从她看到对方胸牌的一刻起，脑海里就不停的在回忆公司各个部门的面孔，实在是对不上这张脸：浓眉单眼皮，五官周正，气质还算挺拔。
　　还是对面男方先打破沉默，
　　“我刚来不到一周，一直在忙些手续，罗小姐可能还没有见过我。”
　　罗声听到他的声音，不自觉看向他。
　　是那个娄胜。
　　心里突然有个声音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错眼珠平视自己的眼神，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真不好意思娄经理，没有当面见过一直不敢确认。”她腼腆的笑着，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
　　“见外了这话。罗小姐在哪个部门啊？”
　　“在刘彤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说了自己经理的名字。
　　“哦，彤彤啊”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两人短暂的自报家门，很快的大家就聊起来其他话题。这期间罗声一直保持着倾听的姿态，不时发问，魏帆或老万都积极回答。
　　“那后来为什么去了沈阳？”
　　老万撸起衬衣袖子，放下酒杯抹了一把嘴，“嗨，沈阳做我们这一行的没有那么大竞争，相对好混一些。结果混着混着又他妈混回来了，哈哈哈人生处处是惊喜啊！”
　　大家都笑起来。罗声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脚下碰到一个硬物，她以为是桌腿，就势借力踩上去，还晃了两晃。三人在说最近股票大跌的行情，罗声喝得有些热，扯了扯领口，突然发现对面娄胜眼神有些涣散但又毫厘不差，正定定望着自己。
　　罗声在千钧一发间挪开了眼。是被对方的眼神烫到了。等等，她似乎看到了一丝迟疑？
　　下意识地，她低头往桌下看去，发现自己竟准确地踩在对方的黑色皮鞋上，并且前一秒还在怡然的晃着。罗声马上移开脚，下意识地张口道歉，
　　“对不起啊，”她难为情到差点羞愤致死，也不知道是说给在场的谁听。可惜魏帆和老万根本没有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两人正谈论到兴起。她抬头去看娄胜，对方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她又自以为是地补充到“我以为是桌腿……”
　　他不合时宜的笑起来。
　　那一秒罗声差点想死。
　　你他妈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