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番外·三日月宗近 ...
-
【鹤丸国永那次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三日月宗近，想救下所有人，难道只凭你的自大和忍耐便足以？】
漫步走过月与影分割的檐廊，青年讥讽的低语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他停下，叹息微不可闻，转瞬消散在夜色里。
“……三日月先生？”院子里不知静立了多久的少女回身，轻声唤他。
三日月宗近敛下眼底暗涌，微笑道：“夜色已深，姬君还不休息吗？”
少女望一眼天际皎洁明月，温和了眉目弧度，向他走来。
“一直都是晚上，完全记不住时间呢，”她无意诉说自己的苦闷，只语调轻松地转开话题，“很晚了吗？”
距离那场残酷的折磨才只过去五天，她却好像已经摆脱了所有阴影，要不是因为瘦了一大圈、显得衣服空荡荡的，几乎要让人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日月宗近看着她的笑容，有一刹那克制不住地想质问“连累友人惨死，你竟然丝毫无动于衷吗？！”，但话未出口，就被及时醒悟的理智阻止。付丧神忍耐着胸口熊熊燃烧的业火，维持笑容点头。
“的确不早了，您还是快去休息吧。”
然而看出不对劲的少女蹙眉停在了他面前。
日光凝聚的火焰燃起，通过两人交握的手传递而来，暖意融融，驱散满腔痛楚。
“三日月先生……是第一把诞生的初代刀？”握着他手的少女忽然问道。
暗堕被压制，他轻松不少，闻言静静颔首。
“先出生的总是会不自觉地担起很多责任来呢，我姐姐也是。”少女扬起怀念的笑，“明明是强势优秀的人，一遇到我的事却不由自主地暴躁慌乱起来……老是怀疑自己没尽到‘姐姐’的责任。”
付丧神一怔，听她继续说到：“啊、其实姐姐原本是表姐来着，但父母去世后，我被小姨收养了……”
少女的神情有些黯淡，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拈住火焰幻化的花枝，放在他掌心。
白瓣黄蕊的花热烈地开放着，馥郁香气飘散在风里。
“我啊，是那种经常想要回头的懦弱的家伙，”她无奈的浅笑被夜色模糊，可是映着火光的眼眸微微发亮，“——但是不行。他们还在看着我呢。”
因为不敢用这副狼狈无能的样子去面对逝者，所以必须拼命向前……直到能坦然告知【我尽力了】的那天。
——在此之前，决不停步。
三日月宗近体悟到她的意志，一时失声。
少女歪头指了指花枝：“这是广玉兰，我家乡的街道种满了这种花哦。等花开的时候，夏天就到了。三日月先生你还说到时要办宴会，庆祝大家走向新的生活……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百年之后的宴会，请不要缺席——我会等您的。”
“晚安。”
她最后看他一眼，带着笑意走进了夜色里。
三日月宗近留在原地，轻轻转动手中花枝，举目望向天空。
月明如水。
“……晚安，主君。”
……
出云大会的战斗比一开始计划的更为惨烈。
谁也没想到源雨道竟然早就勾结天津神，甚至胆敢放月读姬进入出云。此外，由于一部分国津神突然背叛，导致反源计划彻底破产。
分不清谁是敌人、谁又可以信任，聚集出云的众人杀到最后完全失去理智，再也顾不上什么——最后，抛下满城尸体，犹如荒诞戏剧的战斗戛然而止。
虽然不如审神者和国津神那样几乎死去大半，被大国主及时赶到并力挽狂澜、击退了天照月读姐妹，但源氏仍然伤筋动骨。要不是源雨道在动乱开始前忽然调动精锐部队进攻空虚的天津神本阵，使得对方也损失惨重，恐怕源氏同样要一战除名了。
沾染阳玉心火的大国主苦于心魔，从此不再踏出天守阁半步。源氏换了新家主，在日益强势的天津神和溯行军压迫下艰难维持局面。
面对如此境况，鹤丸国永带着初代刀以及一部分普通付丧神脱离源氏，自行组织对抗意图改变历史的溯行军和天津神。
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并未跟随。
——为了等待会在百年之后某一天到来的主人。
……
居中联络源氏和刀剑组织，偶尔出阵杀敌、救援陷入包围的审神者队伍……平淡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在即将迎来百年之约的时候突然倾覆。
起因大概是他几年前的无心之举。
那天从鹤丸国永一方回到出云，三日月宗近见到了在院子里大发脾气的源伊织。
身为现任家主嫡女、尊贵的源氏姬君，原本该是众星捧月幸福无比的存在，但自从母亲紫苑夫人是源雨道暗棋，且协同算计了大国主的事实曝光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
紫苑被圈禁，没几年就疯了。而女孩子不知为何，从小就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即便碍于大国主的照顾没人敢对她不敬，但也实在谈不上爱护。
——看这脾气，说不定是源雨道的种呢。
仆役们在私下议论纷纷，让当代家主脸上越发无光，厌弃地命令她搬出了自己的宅邸，另觅住处。
这样生长起来的源伊织性格更加恶劣，即便是不太关心源氏家事的三日月宗近也颇有耳闻。
他站在楼上看着院子里怒气冲冲坐上秋千的女孩子，想起多年之前亲手将她送入实验室的自己，心中微涩。
阳光下，源伊织穿着繁复又华贵的衣裳，大概是由于阳玉的影响，身体过了几十年也才长到十岁出头，看着不过小小一点。周围的人都漠然地隔开好几步站着，留她独自坐在中心生着闷气。
三日月宗近静静站了会，自袖中摸出玻璃瓶，微微迟疑。
一期一振看他：“那是主殿送你的……要给她吗？”
他低头摩挲瓶身，看着里头只剩浅浅一点轮廓的广玉兰花枝，颔首。
“那我去吧。”明白他的顾虑，一期一振体贴地接过了玻璃瓶。
三日月宗近望着院子，看到一期一振走近源伊织，半跪下来平视着她，一面说着什么一面将瓶子递了过去。
细微的不安倏然生出，他稍稍蹙眉。
女孩子被付丧神摸了摸头，倚着秋千猝然睁大眼睛，一直到他们离开都不曾回神。
……
那瓶广玉兰成了诱发变化的钥匙。
与此同时，回归出云的西原郁进入金曜组成为审神者这一消息也刺激到了源伊织。
——二人遭遇相似，偏偏西原郁不光能力强出不少，身边还有个一心一意陪伴的大和守安定。
而她什么都没有。
嫉妒不服，又想趁机得到一期一振的源伊织再三恳求大国主，终于让对方让步，同意她一起前往金曜组任职。
一期一振原本没答应，即使女孩子再三恳求也都婉拒了。
源伊织忍无可忍，最后带了把短刀来见他。
秋田藤四郎被当面唤醒，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一期一振看着源伊织阴沉疯狂的神情，脸色难看，不得不点头。
粟田口系的弟弟们是他的死穴。
三日月宗近求见大国主，却只得到心火影响下日渐冷漠的青年淡淡一句“你跟着去就是”。
于是他只能离开出云，跟随着进入金曜十本丸。
好在源伊织记事早，当年实验区的阴影始终难忘，对三日月宗近极为忌惮。再加上她一年里大部分时间必须返回出云面见大国主，本丸里勉强相安无事。
直到西原郁因功绩突出升任金耀组组长，大和守安定一时不慎撞上枪口。
——本丸刀剑除了一期一振，全都被失去理智的源伊织强行刀解。
三日月宗近勉强撑过法咒，在一期一振诱开二楼卧房门后，拔刀入内。
已长成了少女模样的审神者对上他再无温度的眼眸，似乎瞬间回到了尚在襁褓羸弱无力的噩梦之日，将所有学过的咒语抛之脑后，一时只会尖叫着后退。
“抱歉……恐怕和您的约定无法完成了。”
太刀扬起，轻微呢喃融入轰鸣雷声。
他已经做好了和她同归于尽的准备——因此当阳玉神火燃起、他被弹开倒地的时候，才会更加不可思议。
大国主竟然没有把阳玉碎片回收？！
虽然火焰的威力奇异地极度收敛，甚至仅仅是将他震开就作罢，但三日月宗近还是无力再起身了。
他的视线越过挡在身前的一期一振落在了窗前被闪电照亮的玻璃瓶上。
瓶子里只剩剪影的广玉兰倏然溃散，徒留殷红火星明灭散落。他混混沌沌阖上眼睛，听得“咔嚓”一声，有什么碎了。
女性温柔的低语渺渺传来——
【等花开的时候，夏天就到了。三日月先生你还说到时要办宴会，庆祝大家走向新的生活……】
【百年之后的宴会，请不要缺席——我会等您的。】
……
“三日月先生，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一同重生的鲶尾藤四郎得知此事的时候非常吃惊地问过他。
三日月宗近想了想，勉强搜寻出一些身为刀剑时的回忆，但对于化身付丧神后的时光的确一片空白，于是点头，不怎么在意地笑：“总会想起来吧。”
有着相似经历的鲶尾藤四郎叹气，细心地没有再问。
没过几天，大国主出乎意料地告知他们，金曜十将迎来一个新的审神者。
他扫一眼加州清光等人难看的脸色，平静无波的心在看到手中资料的刹那一跳。
照片里的少女穿着校服看镜头，拍的时候没注意，脑袋微微歪着，眼睛无措地睁大一点，像在和他对视。
白色花朵的剪影掠过他脑海。
“领命。”
三日月宗近低头，淡淡应声。
……
“一会我来介绍吧。”鲶尾藤四郎在加州清光打开正门时小声说道。
没有谁反对，然而在见到窘迫地用指节抵住嘴唇，极为懊恼的少女后，三日月宗近却出乎同伴意料的忽然笑了起来。
他望着对面睁大眼睛脸颊泛红的女孩子，抬袖掩住微笑，语气不由自主温和下来，仿佛面对归来的旧友。
“哈哈哈，新的主君吗？意外的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呢。”
……
前往出云述职前一天，已经和他们熟稔起来的审神者解决了自己的早饭，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
“后山坡看着好荒凉啊……要不要种点什么呢？”
聚集在大广间的付丧神们有些诧异，纷纷表示“这种小事随您喜欢就好”。唯独三日月宗近沉吟片刻，出声提议。
“广玉兰如何？”他跟从莫名触动的心绪，如此说道，“从万屋买已经长成的树木，等花开的时候，夏天就到了。”
审神者微微出神：“广玉兰……？”
三日月宗近笑起来。
“是啊。等花开了，办个宴会吧——祝贺大家走向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番外·三日月宗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