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7、将夜 ...
-
少女开着不起眼的出租车,琥珀色的双眸中却闪亮着神秘激情的火花,她嘴角微笑、眼神专注冲着那座气势恢宏、壮丽璀璨的建筑物,呼啸而去,一路冲上酒店门前的迎宾道,加大油门,长驱直入,刹车失灵般一头撞进了酒店旋转门旁的玻璃水晶幕墙,瞬间,硕大的水晶玻璃如崩塌的雪山,轰然粉碎。的酒店大堂中几位刚好走过的服务生和客人吓得一边惊叫一边奔跑躲闪,在巨大的冲撞与碎粉声中,十几名安保人员从突发状况中迅速反应过来,向爆炸般正在冒烟的出租车围攻上去。
然而,车里并没有人。
“哇!”一个女子可爱、软糯的声音突然自众人背后传来:“你们居然敢靠那么近,就不怕它突然爆炸吗?”
十几名安保人员神色一凛,迅速拔枪掉头。
只见一个额前飘扬着刘海的少女,正靠在没了玻璃的门框上,一边剥开大白兔奶糖的糖纸,甜甜地塞进嘴巴,一边看着他们。
“你什么人?!” 怒喝,伴随着十几支全部指向她的枪。
少女嚼着奶糖,慢悠悠走到车头前,看了看彻底变形的引擎盖中冒出的滚滚白烟,再转身,冲着他们很失望地摇摇头,两手一摊做呆萌状:“不是吧各位大哥,难道我都搞成了这样,还不像是来砸场子的吗?!”
“臭娘们……”一个领头男子刚刚怒目喝斥,挥上去的电棍竟被那刘海少女闪电般夺走,几乎就在同时,无比血腥地直直插进了他的右眼,再捅破头盖骨,自脑后穿出,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向后倒飞着插进悬挂着钟表的墙壁上,汉子的身体在墙上毛虫般地扭曲,惨叫声犹如鬼嚎贯耳,响彻夜空。
周遭的安保人员完全没有料想到,看上去如此柔弱的少女,一出手,居然残暴至此!众人膛目结舌,齐齐后退。
殷咛虽然对自己一出手就如此血腥的霸道力量也暗暗咋舌,但那种威压众生,收获敬畏与臣服的感觉,确实爽。
她脸上的甜美和呆萌在缓缓转头抬起的同时早已变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傲娇凌冽的眉梢,霸气毕现,俾睨众生。
一股清流正从紫砂壶嘴倾出,潺潺地注入杯中,茶香滚绿。
突然,檀羽的腕表无声地微震几下,他眉间微皱,放下茶杯,面色不愉地按下了表带上的接通键:“说。”
“总部门口出现暴力入侵,安全部申请火力清零。”那边话音刚落,表蒙上便闪耀出一团光影来,檀羽一侧腕表,光影便投射到了茶屋对面的墙壁上,瞬间,整面墙的银幕上展现出了监视镜头下的酒店大堂。
监视镜像中,十几名身形彪悍的安保正蜂拥而上,冲向一个傲然孑立的少女,哪知却被对方猫戏老鼠般地狂虐,他们身上每挨一拳,居然都会深深下陷,好像整个躯体完全都没有了骨胳。转眼,少女的脚下便抽搐着一大片惨叫翻滚的男人。毕竟,被一拳拳打断骨头的痛苦,人可以忍受。
少女没了对手,无聊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蓦然转眸,冲着屋内隐形摄像头的方向看了过来,接着歪头,冲镜头憨态可掬地抬手、闭上一只眼,用手指出瞄准射击状。
“殷咛?”檀羽的嘴角缓缓地卷起了彻骨阴冷的笑:“哼,你这是特意来找死的吗?!”
高一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镜头中的殷咛,带着深深的探究。
正这时,镜头中现出了一个非常美丽而优雅的女人,她在两个黑衣保镖的陪行下,向殷咛走去。
“她是谁?”高一蘅问。
“林珂。梵少爷的妻子。她的能力你不用怀疑。”说罢,檀羽靠着藤椅背,噙了口茶,再闭目,缓缓地用舌尖品评着茶水的清韵。
“不,是一点也不必怀疑了。”高一蘅的声调似乎颇有些讥讽与无奈。
檀羽闻之睁眼,向银幕墙看去。只见殷咛的身后,躺着两个头颅被拧成180度的黑衣保镖,而林珂纤细的脖颈,正在殷咛的掌之中,暴起被紧扼起来的青筋。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他闭目品茶的那几秒间。
檀羽的目光,瞬间黑沉下来。
怎么可能?!
镜头中,林珂被对方掐着脖子,几乎无法呼吸。但她眼里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惊骇。
“看在小凉的份上,我不杀你。”殷咛一字一句地说完,倏然放开对方那美丽白皙的脖颈,一圈青紫的勒印随即浮现。
林珂一边咳嗽,一边喘息,一边用无法言表的惊骇眼神,盯着她。
刚才,明明是她先出的手。然而她刚出手,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对方掐在了指间,至于发生的过程……有过程吗?
不!不对,眼前这个殷咛,绝对不是人!
“还是叫紫婴魔来试试吧,这么打也太无聊了。”殷咛旋身靠坐在出租车的后备箱上,打了个哈欠。
这可是人类才能拥有的表情动作,任何仿真机器人都无法做到!
林珂后退了一步,神情越发惊异不定。
高一衡看到这儿,转头瞅了瞅表情阴沉的檀羽,开口了:“在这丫头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的身手我见过,虽然矫捷,不过是胜在头脑与反应。可现在,看看她出手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人类的极限。这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红警3级,安全部申请01区激光清扫,安全部申请01区激光清扫!” 腕表上再次传出申请武力消灭入侵者的提示音。
檀羽微眯着阴黑的眼,正要按键,高一蘅在旁陡然将手一抬,垂着额前几缕银发,淡淡吐出几个字来:“别忘了同心咒。”
檀羽猛地咬起腮帮,面色阴郁,几秒后方才冷冷道:“闹成这样,总得有个收场吧?”
“她不是叫阵紫婴魔么?就如她所愿,告诉檀宫,不要弄死,只需断手断脚地废了她,做个人彘也不错。”高一蘅依旧微垂着眼,嘴角边的笑意很是柔和。
“哇咔咔,怎么是你?我亲爱的美女主人?!” 大厅里,接到檀羽指令闻讯而来的檀宫带着紫婴魔与殷咛猛一照面,不觉又惊又喜,习惯性地瞬间变身成了白胖胖的公公鸟,呼啦啦飞上了殷咛的肩头,用喙和鸟脸上的白羽毛,亲昵而熟稔地向着她的鬓角蹭去。
“喂?!”苏微瞪起威胁的双眼,脸色很不好看。
这货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讨好别的女人?太特么丢人了。
“主人,是不是你得知我深受这个疯女人的虐待,所以独闯虎穴,要美人救英雄?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听到了我深情的呼唤,义无反顾地来了,走吧,快带我走!我跟这个疯女人一天也过不下去啦!”公公鸟激动万分地将鸟脸一个劲儿地在殷咛勃颈上蹭。
“呃,我是来了,不过可没打算走。”殷咛一边轻笑,一边打量着不远处的紫婴魔。此时,卫衣上的帽子遮挡了他几乎全部头面,看不清现在的那张脸,究竟是赵恒还是阿宝。
“啊?”公公鸟一头雾水。
“我要跟他过几招。”殷咛抬起下巴,傲娇向对面紫婴魔努了努嘴。
“靠。不是吧?主人,就算没男人要了,咱也不能轻生啊!”公公鸟的鸟冠顿时炸起,正要痛诉一番,不料殷咛突然身形急闪,原本立在她肩头上的公公鸟惊觉爪下陡然闪空,直接扑摔在地,顿时溅飞鸟毛一片。
殷咛的身影此时早已掠过紫婴魔的左肩,同时掠过的还有一枚杀气逼仄的“魔之左翼”!!
它是如此之快,快的仿佛只是一缕透明的风。
始终沉默的紫婴魔被逼迫得一个后闪,不得不出手了!魔的厉爪与恐怖的雪色咒影,几乎同时,铺天而至。
好快!好强的威压!
殷咛不禁为之肃然一凛,暗暗点头。
对,就是这样的速度!只有这样的身手,才能护我周全!
殷咛脑海中的念头刚起,已在转瞬之间与紫婴魔交手对攻了十几招,无数的咒影翻飞,杀气如冰,蓬勃着如炸弹般向着四周震荡开去,几乎没有人能看清那咒影与人影的变换与厮杀。
飞扬可怕的气浪,甚至将地上的死尸都卷了起来,四处撞击,瞬间烂成肉酱。
接着,银幕墙上的镜头开始摇晃,很快,就在近乎暴虐的席卷中化成了一片雪花。
高一蘅与檀羽默默地彼此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迷惑与震惊。
这还是人吗?
紫婴魔显然不是,可这丫头呢?
半小时后。
檀羽坐在钻石顶层的茶屋里,收到了一份非常简短的报告。
损失一:大厦一、二楼毁坏面积达49.3%。
损失二:人员死亡数18名。
损失三:紫婴魔负伤一处,非致命。
成果:对方负伤两处,非致命。
“有意思,这丫头果然是暴虐到了变态的地步,”高一蘅不禁惬意地靠了靠椅背,颇为玩味地笑了笑:“居然能让紫婴魔受伤。”
檀羽黑着脸,默然。
“她绝不会是来砸场子这么简单。”高一蘅拿起茶杯,目光却不在茶上,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墙,再转眸,十分认真地望向檀羽:“老檀,这样的人,你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去会会她。”
檀羽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链十字架,陡然想起之前被殷咛装扮美男戏耍自己的事情,不禁阴森一笑:“当然。”
殷咛的确受了伤,内脏虽然无恙,但左腿外侧和整个后背的肌肉几乎从正中分开,翻起的血肉无比狰狞恐怖,虽然各缝了几十针,却依然痛得她额上冒汗。
紫婴魔诡异的身手与彪悍的力量,绝非浪得虚名。
即便是变态状态下的她也无法取胜。这是一招险棋,她必须疯狂,必须搏杀,否则在檀帮的眼里就没有价值,更没有提条件的资本。
殷咛脸色苍白地站在酒店圆形钻石顶层的一间会客室的玻璃窗前,凝视夜空。
师兄,请原谅我的自私。这场豪赌我必须下注,哪怕赌注就是我和你的命。无论结果如何,哪怕一无所获,至少我尽力了。离开你,我也许会孤独,但只有做困难的事,才能了解自己。
身后,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殷咛没有回头。
“你终于来了,还真担心你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呢。”她看着窗外的夜,声音柔软得犹如淑女。
“说吧,你的目的。”檀羽目光幽暗,溢满了死神的气息。
“跟我合作,助你如愿以偿。”殷咛慢慢地转动受伤的躯体,含情脉脉地看向他。
“如愿以偿?”檀羽在探究中凝视着她。
殷咛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慵懒地靠在窗旁:“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我需要你的庇护,而你可以通过我,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殷咛不禁轻笑:“你怎么不问我需要什么样的庇护?”
“我只关心能得到什么。”
“很好,务实的男人才靠谱。”殷咛赞赏地点点头。
“我不是务实,而是好奇,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檀羽不屑地冷笑,声音暗哑而粗砺。
殷咛与他对视片刻,转而望向窗外,轻语:“相信你也知道,我跟哥哥逃出沉没岛之后,曾消失过一段时间。正是在那段时间,我才发现他……居然对我怀有特别的企图。我没法面对,只能逃跑。”
檀羽面色一白,僵硬的牙齿,仿佛已经被自己咬成了毒药。
“为了能逃出来,我身中奇毒,那毒物使我在太阳落山之后化身绝顶高手,却在太阳升起时,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
檀羽闻言,不觉诧异地将她一番打量。这事儿听着还真够邪乎。不过却很好地解释了所有。
“他想抓我回去。下手的机会很多,毕竟,我在白天根本无法自保,不过晚上,我可以为你做各种危险任务,来换取紫婴魔在白天对我的保护。”殷咛看着他,一字一句。
檀羽沉吟无语。
“怎样?”殷咛追问。
檀羽面无表情:“没兴趣。”
殷咛盯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恍然了悟:“也是,你犯不着为了我得罪殷十七。如果我投靠了你,他还不得天天来找你麻烦?”
檀羽的喉头蓦然一紧,像是被什么给噎到了。
殷咛兀自歪头道:“到时候他要带走我,你却要保护我,哎呀,你们见面对话的机会应该会有很多吧?想想看,他不但会主动找上门来跟你谈条件,甚至还会跟你喝杯茶,叙叙旧也不一定噢。”
檀羽的手指指节蓦然一白。
“他现在的脸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不想看看那张英俊的脸上,思而不得的郁闷?”殷咛萌萌地歪着脑袋,无害又无邪:“我可是他的软肋噢,把他的软肋放在自己的爪子下面,啧啧啧,那该是多爽的一件事啊?他无情地对待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不该收点利息?”
檀羽眼角一抽,眉间的阴霾之色开始变幻,隐隐地蕴藏起了什么。
“他不爱你,如同我不爱他。可你总得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做点什么吧?其实,无论是争取、博弈,还是让他更加的恨,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好过他的眼里没有你,你的世界失去他,对不对?”殷咛看着对方,如同一位催眠大师,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蛊惑。
檀羽咬牙沉默。半晌,方才面露厌恶之色地瞥向她:“居然这么算计你的哥哥。姓殷的果然没有一个不阴毒。”
殷咛眯眯一笑:“多谢夸奖。那么,合作?还是分道扬镳?”
“合作。”檀羽回答的很迅速。
“OK,看到你这么卑鄙,我可以放心了。”殷咛赞许点头。
檀羽嗤之以鼻,转身而去。
为什么不呢?殷十七,你爱的人从此将被我拿捏在手里,让我们看看,你到底会有多爱她,也顺便让我瞅瞅,这么多年以来,你喜欢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妖?!
大海无边。
沉没岛。
在第九实验区无比庞大恢弘的太空馆中,一个身着白色中山装的男子,脊梁□□地静坐在一张全自动轮椅上,轮椅支撑着一把神秘的黑伞,伞的四周散下一袭漆黑寂寥的纱,遮挡了男子的头胸部,虽然面目缺失,可放在两侧扶手上暴着青筋的双手,还是透漏着男子不同常人的城府与沧桑。
黑伞后30米处,恭敬地站着殷子夜和几名守卫机器人。而在伞的前面,则是一座全透明的高真空极寒太空环境模拟舱。里面有光,只是十分幽暗,隐约中,似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漂浮在里面,她穿着件红色的长摆连衣裙,丝绸柔软,在失重的舱体内,梦幻般地飘散,仿佛一抹沉入泉底的晚霞。而她的长发则闪着乌润的光泽,飘飘洒洒,水草般柔静清冽。
男子脊背笔直地坐在伞纱遮蔽的黑暗中,面向漂浮中的女人,久久未动,犹如一座阴霾笼罩中的冰冷铜像。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向哪里,在想些什么。仿佛这个人,就是一大团墨色中的幽魂,失却了人的生机,却拥有着神魔的威压。
“首长。”伞后的殷子夜看了看腕表,谨慎地低下头,将声音压的极低:“时间到了。”
男子没有动,又静止了几秒后,伞下方才传出低沉的几不可闻的一声:“既然注定了要失去你,那就让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类,为我们的痛苦陪葬。”
话音落地,轮椅黑伞下的男子终于动了,他按下轮椅扶手上的一处控制键。偌大的太空馆瞬间一抖,场景中的所有人旋即消失,只留下那个漂浮在太空环境模拟舱中的长发美女,在静静地飘洒着艳丽的衣裙,诡异无比。
被各种全息3D成像数据不断填充的沉没岛作战中心信息部,此时正灯火通明。无数透明而独立的工作舱内,密密麻麻的数据与监控在一片紧张与繁忙中极速切换、变化和运算。
在最高处的核心操控舱内,阴沉的轮椅、黑色的纱伞和白色中山装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现身至此。他隔着防弹隐身玻璃,独处于世外,却又运筹于江湖。
忽然,男子食指蓦地一抬,身后的殷子夜立刻俯首上前。
“物理隔离一级塔。” 命令的声音低沉,果决。
“是。”殷子夜迅速伸手,凌空点击了几下,一副诡异的紫色十二星座密码库的电子门锁,立刻在缓慢转动中铺设开来。
“屏蔽系统启动,可以授权登陆。”殷子夜在漫天星空般繁复的电子图锁转动重合后,立刻退出核心操控舱。舱外,繁忙的景象依旧,但操控舱的所在处,却只能看到一个彩色流光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轮椅上的男子抬手,穿过伞周垂下的黑纱,将锁眼从星座图中拉出,点到自己的右眼上,面前的十二星座顿时如蛛网般透射着光芒,盖落在伞面上,瞬间,无数密件和信息光带如时空穿梭般开始在黑纱上绕圈疾飞,以一种近乎冥想的速度供男子极速审阅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机密和窃听录影分析。
忽然,一份绝密的A2级影像分析报告被他陡然定格在面前的黑纱上,并跟随他目光的阅读自动翻页。
男子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旋即,面前的伞纱上瞬间现出了凯宾韦斯大酒店钻石顶的竹林茶屋和此刻正在独自沉思品茶的高一蘅。
“一蘅。”男子低沉的嗓音,充满邪恶与威严。
“首长。”高一蘅几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对方的出现,好在他生性沉稳,立刻起身,恭敬低头。
面前的男子虚坐在空中,面目不清,一身鬼魅般的白衣、黑伞和暗纱,散发着诡异的死气。
“你的报告,没有结论。”白衣男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属下证据不足。”高一衡低垂的银发,令他看上去既谦虚又沉稳:“不敢贸然决断。”
“那就从现在开始,搜集你的证据。”
“是。首长。”高一蘅脊梁笔挺,即便面前的男子开始在空中变淡,直至悄然消失,他的目光也始终保持着向下的恭敬。
7个月后。
X市,在周末迎来了深冬的又一场大雪。
雪花漫天,冰棱挂檐。厚厚的积雪深埋着街树的枝桠与落地的枯叶,也覆盖着四处摆放的共享单车。天冷,地滑。这样的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尝试单车,于是,大街上各色汽车在艰难地汇入,缓慢的车轮将积雪与柏油碾压的一片泥泞。路人呼吸着冷冽清新的空气,寒冷中行色匆匆。
由于临近新年,四周还不时地响起几声鞭炮,那是孩子们在玩耍,更多的是低头族们,在不断地点动着各自的手机,有的边走边打游戏,有的边走边看微信,有的则在手机上兴奋地支付着各种明目的过节费用。
殷子枫站在咖啡店二楼的落地窗前,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繁华喧闹的冰雪城市,手中,是一杯醇香四溢的咖啡。
自从冬眠醒来,他整个人都如同新生一般,世界突然变得如此清澈,他的身手和反应甚至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巅峰。尽管依然无法入眠,但是只要刻意放空,闭目冥想,可以令他90%的大脑处于休眠状态。不得不承认,这次冬眠确实赋予了他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但这次的冬眠,也同时带给他了一些莫名的困惑。这几日的脑海中时常会出现很多古人的影像与对话,片段零碎却清晰的仿佛是他曾经的经历。
还有。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掌心。在大鱼际的位置,清晰地隐映着一片青紫,犹如中毒一般,不但紫的发黑,甚至隐约有紫气在抖动蒸腾。不知为什么,他居然莫名地感觉到这处紫印虽然诡异但却眼熟,略一思索,才发觉它挺像破的手腕处那只紫眼的颜色。
“它叫巫咒紫癜。每一个拥有巫咒异能的人,都会拥有一枚图案完全不同的巫咒紫癜,破的那枚叫紫眼,你的这枚叫紫舌。”一个声音蓦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殷子枫缓缓回身,看向水晶吊灯下的会客厅。那里,不知何时现出了一副实时全息影像:一把黑伞,低垂着浓雾般的纱,黑纱笼罩着一个白色中山装的男人,和他的轮椅。
“三个月的冬眠修复,外加三个月的异体DNA骨髓植入。前者让你恢复健康,后者则让你拥有巫咒的异能。酷吧?”黑伞下的白衣男子直挺挺地坐着,要不是他还能发出声音,简直如同一具没有情感的死尸。
“巫咒异能?”殷子枫的神情阴沉不定。
“自从殷十七因为器官移植而意外获得古人的巫咒开始,玻璃冰的研究方向就从解冻复活古尸变成了提取古尸的血髓DNA。血髓移植,强大的巫咒,枫儿,这是你必须拥有的力量!”
“必须?”殷子枫微垂着眼帘,分明沉静,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强大气场。
“在紫婴魔重生于赵恒□□的同时,有三道巫灵之息逃逸了出来。它们叫做魇息、魊息和螭息。由包裹着寄魂莲的魇月、魊日和螭星三张筮甲面具所化。由于紫婴魔本身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化解和驱使它们,被咒语惊醒的巫灵之息才得以逃脱,遁入了我们这个时空。它们是巫灵界的智根,相互竞争,侵略性强,喜欢疯狂地抓俘活物,并在它们身上烙下巫奴的毒印。不过由于缺少慧根,巫毒暂时还无法激活,因此眼下,那些巫奴与平日并无不同。可一旦有慧根与巫灵之息合体,那么曾经只存在于三国的巫灵界就会在我们这个时空展开,巫奴们会迅速繁衍生息。想想看,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巫灵三界,一个多么伟大、诡异的咒语时代?!它源自遥远的三国,却突然跨越了我们的网络时代和全息智慧时代,这种完全无法解释的现象与存在,将彻底颠覆人类所有的认知和对科学的崇拜。”黑伞下的男人沙哑着低沉的嗓音,仿佛在一个人面壁,喃喃地念着一段毁天灭地的咒语。
殷子枫边听,边看向咖啡店外白雪皑皑的街树与哈着热气的往来路人。那里分明是一片熙攘真实的人间,可他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即将异变的地狱吗?
“所以,我决定为你植入异体DNA骨髓,使你能和破,和殷十七一样拥有巫咒异能。在巫灵界,拥有这种异能的人被称为慧根。三国时代的慧根很多,但是由于岁月的悠远和战争的惨烈,如今大部分人的基因都已蒙古化,血统不再纯粹,慧根的血脉能传承至今的已经十分稀少,即使有,也变得相当稀薄。当然,如果不是巫灵之息被你们从三国带回,慧根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可如今,划时代的机遇已在眼前,只要你夺得巫灵之息,被它融合认主,就能从它那里系统全面地了解真正意义上的巫灵之术,才能正确高效地使用它,驾驭它。要知道,即便是破,对巫咒也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认知,他对咒影的使用正确率甚至还达不到百分之十。可以肯定地说,谁先捕捉到巫灵之息,谁就会在那个即将到来的咒语时代中首先称霸。至于你眼前窗外的那些人,不过都是一些注定被巫界奴役的蝼蚁而已。”
殷子枫唇角泛起的微笑看似优雅,却冰冷着全无温度:“称霸咒语时代?可那个人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黑雾般的伞下,一片静默。半晌,方才传出一声干笑和蠕动着恶魔般的鬼魅声线:“我对改造自己没什么兴趣,在这世上,唯一能令我兴奋的就是掌控别人。别人的命运,别人的感情,别人的喜怒哀乐。爱情吗?我会让你的爱变成彻骨的恨!穷困潦倒吗?我会让你一夜之间坐拥山川锦绣!怎样?我就是主宰,一念既是天堂,一念便成地狱!”
“可是你不要忘了,没有人会永远成功。”殷子枫收敛了眼帘,轻语,提示。
黑伞下顿时一片阴霾寂静,仿佛瞬间就要被怒火引爆,谁知却转而暴起了一串桀桀怪笑:“你这是在诅咒自己的亲生父亲吗?枫儿,其实你早就应该意识到——你的命,你的恨,甚至你的爱情,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过你。它们是我的,从你来到人间的第一声啼哭开始,就一直、始终,只属于我一个人。”
殷子枫蓦然转头,看向男人。
“不信?不信你可以试试看。”伞下的声音突然变得狡诈而诱惑,仿佛一只在玩着老鼠的猫:“我知道你不怕死,不怕脏,不怕任何的折辱和磨难,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始终在坚信,自己还拥有一份最厚重的骄傲。那就是你所谓的爱。它对你的意义,就像是一块取之不竭的能量石。为了它,你甚至可以放弃拥有,低入尘埃。没错,那是你唯一让人无法夺走的珍宝。是唯一可以不被我控制的存在。老实讲,它的出现对我而言的确是个挑战。可如果突然有一天,那个人从你的记忆中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殷子枫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指节蓦然一白。
“听说过 Arc基因吗?它是史英豪教授多年来的研究方向,缺少 Arc的老鼠无法形成新的长期记忆,Arc蛋白是一种聚合成空心的球形壳,与病毒的结构高度相似。史英豪教授很快就能成功分离出影响Arc蛋白的AFⅡ型干扰素,只要将特定人物记忆符号设定给干扰素,再将微芯片植入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的海马体,从中缓慢释放出的干扰素就会抹掉那个人的一切。你一觉醒来,不但会忘掉她的音容笑貌,还会忘掉你们所有的曾经过往……”
“住口。”殷子枫低沉的嗓音忽然沙哑。
“你只有忘掉她,不再爱她,才能从同心咒的束缚中摆脱出来。才能拥有终结者的智慧和力量去做一个真正的王者,当然,也包括终结我。”黑伞下的男人大约觉得十分有趣,再次十分恶意地笑出声来。
“说吧,条件。”殷子枫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厌恶。
“任何条件?”
“对。”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我要你首先熟悉自己体内可以使用的巫咒,逼出自己的潜力,只有实力倍增,你才有机会夺得巫灵之息。为了加强实战性,我给你找一个非常厉害的陪练。”黑伞下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毫无生机,了无趣味。
“有多厉害?”殷子枫优雅地噙了一口微凉的咖啡。
“他有个江湖名号,叫做夜兽道人。一入江湖,便是血雨腥风。连杀了18个毒隐人和22个幽铭使者。就在上周,还从和羽的手里硬生生夺走了国家图书馆地下黄金城的护卫系统全息点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