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咒之江湖有贼》武箭

240、赌爱

　　此时的殷十七，虽然全身的血液都在暴起的血管中不住怒涌，可目光，此时却反倒变得格外冷静、郁沉。
　　不管怎样，她不能死，只要不死，那么总有一天……
　　他郁黑着目光，冷冷地咬着齿缝中从未尝过的挫败，将手指移到了侧畔那个庞大的电脑控制台上，开始在“天窗”任务程序的对话窗口中敲动指令：任务取消。
　　电脑立刻弹出一个密码框，同时传出柔软的女声：请输入命令执行密码。
　　“1290。”他敲动键盘。
　　“密码正确，请稍候……对不起，在该任务编程中未能找到取消途径，无法执行。”
　　殷十七不禁一闭双眼。
　　在懊恼中想起，自己的确要求过殷子夜，不必在“天窗”任务中编入取消途径，因为他从没想过，如此完美的杀人程序，会半途而废。

　　半空中，伴着古巨基的歌声，殷咛飞快地攀伏到了直升机的起落架上，顶着狂风，拍打舱门示意。
　　驾驶座上的破在看到她的瞬间，眼里不禁闪过了一丝意外乍起的波澜，旋即，无可无奈地瞥她一眼，立刻用开启的飞机舱门，接纳了她自作主张的冒险。
　　怎么就忘了呢？这丫头向来都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任人摆布的主儿，无论是使诈还是装天真，对她这个殷氏神偷“千机变”来讲，都不是问题。
　　然而，正当殷咛顶着大风，裹着不住狂舞的黑丝缎睡裙，奋力攀入机舱之际，四周那水银流光般的巨大凹壁上，竟突然炸起数道轰鸣，冲飞如柱，从不同方位激射出凌厉的雪白，携着灼热，交织而出，雪崩般地向着疾升中的飞机扑袭而来!!
　　太快，快的只有光芒闪过。然而更快的却是破!
　　直升机在他的飞速操纵下凌空一个急侧飞旋，随即紧贴着疾袭而来的光束于瞬间惊掠而过，再一个右摆侧飞，硬是从一片火光交织的灿烂死网中神奇地闪避而出。
　　站在院落中紧张仰望中的小凉见状不禁兴奋地将小拳一握，喜不自胜：“耶!我家二叔是最帅的!”
　　“主人!主人小心啊!”此时的公公鸟正站在小凉的肩上，忽见殷咛的身体随着直升机的闪摆差点被凌空甩出，不禁失声大叫。
　　可还没等它叫声落地，只见那几道被直升机刚刚闪掉的白色灼焰，已然在空中倏然间交集、轰撞，在炸出一片夺目烈焰的同时，从中飞溅出了无数锐叫飞旋的犀利“弹片”，它们在空中蝗虫般地四下飞窜，飞机里的破和殷咛只听得周围一片到处都是刺耳之极的刻划崩射之声，紧跟着，“弹片”所撞之处，居然迅速冒起了一阵阵无比呛人的淡黄毒烟，整个由特种钢制成的机身，转眼便被腐蚀成了无数凹凸不平的珊瑚礁。
　　机舱内的二人顿时被毒烟刺激得难以睁目，直升机由于各个部件因腐蚀而开始一片片的脱落，已渐渐失控，它不断地在空中来回摇摆，发出难听得崩裂的机械声，仿佛瞬间就已化作了一堆生锈的垃圾，更糟得是，整个机身开始灼烫起来，渐渐发红，像一座烧得越来越旺的炼丹炉。
　　不能再等!它都会随时爆炸!
　　毒烟中的破完全看不清四周，但他知道，直升机目前的高度已有150多米，距“天窗”已然不远。
　　必须当机立断!
　　他突然一个侧低身体，起脚，轰然踹掉了身旁那扇己千疮百孔的驾驶舱门，在直升机终于失去控制，来回摆动，最终侧体坠落的瞬间，他冲着头顶斜上方，抬手举起了一把幽黑的“弯弩”，“唰”地射出一根水流般闪烁的秋千索，索尖立刻如箭蔟般穿过浓烟，划过一道流光，在头顶“天窗”的豁口旁，猛然绽开了一只硕大的吸盘，牢牢附住。
　　破紧拽着秋千索上的弩把，冲着机后舱大叫一声：“跳!”
　　殷咛在不断翻滚摇晃的烟雾中什么也看不到，耳边猛听得破的大叫，也不及多想，随手从机后舱中摸过一把沉甸甸的武器，再纵身一跳，跃出机外。
　　在她跳出的瞬间，同时一跃而出的破立刻伸出左臂，在坠落中将她猛地揽入怀中。
　　那一刹，是生死的瞬间，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能透过半空中无数尖锐撕裂的嘈杂，听清了古巨基正在空中悠扬的歌声：“就当重新手拖手去上学堂，我带着情意一丝丝凄沧 ，许多说话都仍然未讲，纵隔别遥远怀念对方……”
　　殷咛在风声呼啸，天地颠倒的杂乱中被这怀抱一紧，被秋千索刚刚凌空扯去，便听得身后不远处的空中，猛然一声巨爆震响，直升机已被瞬间炸成了天女散花般的零碎，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空中二人狂震飞荡，如同疯狂的过山车，在将他们狠狠甩向高空的同时，直升机上的无数零件，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如高速疾袭的子弹，向四周一片混乱地疯狂射散。
　　火焰灼烤……
　　气流冲击……
　　一片片削薄杀人的机身碎片……
　　所有这一切，包围着空中的他们。破尽可能地用全部身体紧抱着怀里的少女，随着耳边一道道迸射的尖啸，碎片狂乱地划过他的皮肉、飙出飞血、射穿肩头，他甚至还听到了自己肩胛骨的断裂声，巨痛在体内爆炸开来，冷汗直渗，可他不能松手，不能死，甚至不能晕厥，因为在他的怀里还有一个人。
　　“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歌声，在四处飞溅的灼热与轰鸣中，隐隐可辨。
　　站在地上的众人，眼睁睁看着直升机的爆炸；眼睁睁地看着它所剩无几的残骸落地；眼睁睁看着一飞机的武器转眼化为乌有；眼睁睁地看着半空那火花四射的烈焰中，奇迹般吊在高空紧紧相拥的一对人影，目瞪口呆。
　　坐在监视器前的殷十七双手紧握，指节苍白。
　　就在刚刚，在直升机爆炸的同时，他的心差点也随之炸裂，魂飞魄散。直至那个让他揪心的身影再入眼眸，方才劫后余生般地闭了闭眼，再咬牙切齿地低头，看向手心里刚刚摊开的那把冷汗。

　　不要，不要用你的勇气，来挑战我的性格，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我，你的重要…………

　　硝烟弥漫，灼尘迷眼。
　　凌空高悬在百米处的破，此时正一手紧抱着殷咛，一手死拽着秋千索，双臂的肌肉因奋力而致坚硬，在紧抽中兀自不住地微抖：“上!”
　　殷咛二话不说，将随手拽出的那把沉甸甸的枪往身上一挎，再紧抓着秋千索，不顾中弹的右臂上那片因用力而崩裂而涌的鲜血，疾攀而上。
　　“你居然会喜欢这种大口径的双管DFU-13霰弹~枪？”破，一边问，一边用力将她往上托。
　　“有问题？”殷咛举着沾满鲜血的手臂，边爬边盯着“天窗”外那片漆黑微凉的夜色。
　　“对，虽然它的威力大得惊人。”
　　“但是？”
　　“但是它的后坐力大得也同样惊人，以女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控。”
　　“没关系……”殷咛凝目，一下下地在秋千索上拽高自己，明显地想要将力量凝聚，却又不断消耗：“我喜欢惊人的一切……”
　　瞥一眼脚下那片坠落在地，滚烫四散的飞机残骸，破在心里，对她这句话深表同意。
　　“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人在途中，人在时空，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歌声缥缈，伴随着凌空攀爬的二人。
　　风凉夜色，近在咫尺。
　　已攀近“天窗”的殷咛，深吸口气，再缓缓地双臂用力引体曲腿，突然借力一弹，立刻头下脚上地用小腿勾挂住了“天窗”冰冷的边缘，腰上再猛一用力，整个人便引体而上，弃去秋千索，翻到了“天窗”顶端。
　　顶上一片风凉漆黑，头上的星星清晰可辨。
　　飞快地向四周扫去一眼，只见在这个硕大无比的半球周围，竟绵延着一望无际的荒凉戈壁，遥远黑蓝的天边，已泛起冷冷晨曦，不远的地表上，隐约圈着铁丝网，几辆越野车亮着车前灯，如蹲在暗夜中目光炯炯的兽。

　　电脑控制台前，殷十七迅速打开了安在“天窗”球体上的几台微型监视器。他默不作声，目光黑寂，紧张的如石雕一般，死盯在液晶显示屏上。
　　那里，现出了殷咛半蹲在“天窗”边上，被不同角度摄入镜头的身影。

　　暮色临风。
　　风吹动着她的睡裙和来不及束起的长发，将晨曦中的的冰冷渗入她的骨髓。拉回目光，看看那纵深200米的高度，她低头，从腕上取下一只手镯，只听“铛”地一声，手镯在开合处被机关弹开，化作两个半圆的弯钩，殷咛将其中一只钩端挂住“天窗”边缘，另一头握在手里，从中竟拽出了一根细细的金属丝。
　　“有多长？”破在翻上“天窗”的同时，瞥了眼她手里的玩意。
　　“300米。这种变形丝虽然细，却是所有合成钛丝中最坚韧的，水火不侵。”殷咛虽然不精通枪支，但对自己那些用来飞檐走壁的东西，却如数家珍。
　　“时间？”破迅速地从“天窗”口将秋千索收拉上来，再向外一甩，甩出了一条飞滑下去的路。
　　“不急，还有5、6分钟。”殷咛拽紧手镯，再目测一下与地面的距离，牵拉着金属丝开始向下顺势滑荡而去：“这歌长的有点变态，是吧？”
　　破在下滑的同时，向她瞥去一眼：“别告诉我你会唱。”
　　“当然不会，”殷咛“唰”的一荡，向下又滑落了几米：“我可不打算用歌声来泯灭自己的淑女形象。”
　　“淑女形象？”破不禁瞥了眼少女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沾满鲜血的手臂和那件被碎片划破成乞丐装的睡裙：“我看你根本不必担心泯灭，客观的说，它压根就没在你身上出现过。”
　　殷咛突然顿住金属丝，一动不动，只是从那张被熏得黑黢黢的脸上，抬起了一双琥珀色的眸，无语看他。
　　破戏谑的目光，再次瞥向她，却突然间从她的眼里读到了什么，身子警觉地一僵，立刻敛目沉声：“怎么了？”
　　殷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回答我。”破拽着秋千索，在两人彼此悬空的身体和相视的目光之间，紧绷着一片静雪落夜般的冷冷死寂。
　　“我踩到了一个东西。”殷咛放轻了呼吸和声音。
　　破深深地看她一眼，轻轻靠了过去，蹲下，将别在腰间的电筒掏出，缓缓地，缓缓地伏低身，向她一动也不敢动的脚下照去。
　　照了三十多秒，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是什么？”
　　“它的全名叫作4C塑胶脉冲起爆~器，触发机关是高敏感的压力桥，连接着脉冲爆管。”
　　“还有吗？”
　　“周围埋有连爆线，约有15根。”破的表情，隐在凌晨暗蓝的暮色中，手电筒的光，冰冷而苍白。
　　“就是说，只要我稍微一动，就会引发至少15颗4C的连续追爆？”殷咛不禁怔颤了一下眼帘，再，轻声苦笑：“呵呵，接下来该怎么形容？瞬间火海？爆起来一定很壮观吧。”
　　破没有否认，沉默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脚踩的那枚引爆器上，眼看着，却没有一丝办法。
　　“别离没有对错要走也解释不多，现代说永远已经很傻，随着那一宵去火花已消逝，不可能付出一生那麽多……”歌，还在唱，还在从“天窗”里飘出，穿过寂寂清冷的风，游荡飘摇。
　　殷咛在歌声中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再，深吸口气：“好吧，死人脸，我承认自己做不了淑女，我心眼太小，所以，无论你今后娶谁做了老婆，都不准你在她面前提起我!”
　　男人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脚下那个致命的引爆器，无语、僵定。
　　“现在，快走!你的时间……不多了……”殷咛的声音，紧得有些艰难。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男人目光深沉，喃喃自语。
　　“走啊!”殷咛闭了闭眼，强忍着那一动也不能动的脚趾，在绷硬僵直中的隐隐抽筋：“我快撑不住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飞起来？”破突然抬头，盯向她的目光沉暗凝结。
　　“……飞起来？”
　　“4C的威力虽然猛烈，可它的爆炸冲击波是横向的，也就是说，无论你跑的有多快，都会被它炸碎，但如果你能在它被引爆启动的瞬间，凌空跃闪到了半空，就能避开它最致命的横向冲击波!”
　　“可我正踩着引爆器，这样子怎么跃，怎么闪？根本连起跳都办不到!”殷咛无计可施地摇了摇头，可就在这时，在下一秒，她的目光却突然一顿，若有所思。
　　“等等，”她缓缓地抬手，将背在身上的那把这种大口径双管DFU-13霰弹~枪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再抬起双眸看向破，嘴角边，忽然绽起了一丝狡狤的诡笑：“也许你是对的。”
　　破的目光在暗夜中疑惑地凝黑了一秒，再瞬间闪过一抹恍悟的光。

　　殷十七目光阴沉地死死盯着监视器中的他们，手在无语的紧张中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他从未有过这样无助的感觉，因为他无法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因为他只能屏住呼吸，用时间等待奇迹。

　　破在暗蓝的晨曦中看了殷咛一眼，在接到她点头的示意之后，猛然拽紧秋千索，飞也似地向下荡滑而去。
　　殷咛深深地连吸了好几口气，再闭了下眼，感受着发丝在风中的轻拂。
　　一片寂静。
　　缓缓地将枪托，顶住腹部，再将手指搭上板机。
　　抬头看看天上的星，还真是亮啊。好象童年时子枫师兄拉着她，站在阳台上指给她看的那一晚。
　　她一笑。
　　空寂中突然枪声轰响，巨大的后坐力将殷咛的身体猛然间顶飞起来，抛离了她脚下的球体。
　　失去压力的引爆器同时一弹，骤然启动。
　　只见一道无比耀眼的爆光闪裂而现，伴着炸起的一连串的硝烟、火海，爆发轰鸣着，如波涛狂涌，震天动地地横炸而开，一路向下，追爆疾袭着，炸出了半个球体的茫茫火海!
　　被巨大的后坐力顶飞起来的殷咛，紧闭双眼，拽着手镯上的金属丝，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那片自爆炸中心喷射而出的烈焰与高温气体冲击得内脏巨震，眼前晕眩。
　　随后，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知道周围只有火，有爆炸，有那一片来自未日的高温，灼亮一切的风暴……

　　冲出无数燃烧的焦黑烟尘和点点残火，破的身影终于从秋千索上一松而落，翻滚在地。
　　古巨基的歌声也恰在此时，倏然完结。
　　一层高压电波，瞬间如凌波微泛，自那无比硕大的“半球体”上滋滋掠过，似在打扫战场，清理着有可能在这场劫难中幸存下来的任何生物。
　　“祝贺你。”一个声音，幽幽地就着晨曦的幽蓝冷光，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