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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繁华深处初相见 ...

  •   八年前的京城。
      满目繁华,风光无限。
      有醉人的美酒,和迷人的盛景。
      还有两个极负盛名的女子。
      “冷冷静静朝红露,风风火火三郡主。”
      那一年,最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口耳相传的,便是这两个女子的名字。
      朝红露,是京城的花街柳巷里最动人的女子。她不颦不笑,永远有一双冷观世人的眼,却偏处了一个烟花地——鬓云楼。
      于是乎,谁能博得朝红露一笑便成了京城风流子弟们最乐意打的大赌,多少豪门公子千金付尽,却也只能换得一次做朝红露座上宾的机会,听那冷若冰霜的女子施施然地横笛吹一曲《妆台秋思》。
      她冷艳。她聪颖。她惊才绝艳,却不肯欢笑。
      在当时的寻芳客们心间,她成床前明月光,是凛冽在狂蜂浪蝶中最无邪的一朵白玫瑰,于是就此成了一抹传奇。
      而三郡主,被众人所谈起时,却少了一丝调侃,多了一分敬重。
      当时虽是繁荣盛世,却因皇上年老病重而内乱横生。
      东宫不断遭遇暗险,皇家费力维持的都只是表面上的生机勃勃。而权力的内部,则是暗流汹涌。众王各寻可以支持的皇子,以谋大事。而这其中也不乏野心勃勃急欲夺嫡者,太子一人只好联合了当朝宰相全力对抗敌对各方势力。
      而此时此刻,西北边境以游牧起家的漭国却自视蛮野,趁机不断偷袭中原边境,掠杀百姓。
      被老皇上委以重任,辅佐朝政的要臣之一——晋安王萧楚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只好先请对方进京谈判,以求在内乱之时外忧能得以暂时的平息。
      却不料来谈判的漭国使者姿态傲慢,狂獗无理,在萧楚的晋安王府内窥到了萧楚的小女儿后,因其姿容绝妙,竟立时向萧楚提起亲来,无赖的要将他的小女儿当场带走。
      萧楚正是为难之际,这位年方十七的少女已得知了消息,她居然带着一柄贵族女子消遣玩闹用的小绣箭快步踏进客厅,然后伸手取下悬挂在墙边萧楚的强弓,遥对漭国来使,镇定的拉弓上弦,狠狠一箭,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那漭国来使的脑门中央。
      不仅如此,这位小姑娘还执地有声的喝斥来使道:“我乃中原一泱泱大国之郡主,岂是尔等小国可随意要求的?你们漭国男子,竟连我一枚小小的绣箭都无法抵挡,何谈婚嫁?”
      那漭国来使当场被吓得面如土色,却又无话可说。
      与晋安王的谈判虽不欢而散,但之后的三个月里,漭国却也当真不敢再多冒犯中原边境。
      而那位不会武功、出身贵族,却能拉弓射箭喝斥来使的少女,便是之后在众多文人墨客、爱国义士们口中不断被谈起的三郡主。

      彼时的南宫徽,还是略显风流的锦衣少年。
      他刚刚倔强的离家出走,作为怀抱满腔热情的无名小卒加入了才成立不久的侠少盟。
      而当时的侠少盟,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便是保护与辅佐当今太子,使其将来能够顺利登基。
      那时的南宫徽,在侠少盟几位元老级人物的眼中,还是少不更事的任性少爷,武功谋略,均未出彩,是以只是被委派到京城,做些探听与收集情报的任务。
      初到京城的南宫徽,在城内逛了一天,就选择了雅福楼做自己的据点,每日闲坐二楼,喝茶品酒,看似随意却在不动声色间几乎将京城所有的小道消息听了个遍。

      雅福楼。京城名肆。
      它临翠微湖而建,虽只两层,却高达三四十尺,若能在其二楼订上一个好位置,临窗远眺,那是怎一番风景了得。
      是以这雅福楼从几十年前开张起便生意兴隆,日进银两不绝,成了京城文人骚客素喜聚会之场所。金钩珠帘的布置,名人字画的装饰,楼下有轻歌曼舞的佳丽,楼上有觥筹交错的豪客,使得雅福楼的名声越发大了。
      而这名声越大的地方,小道消息也就越多。
      来到京城的第三日。暮色已近。
      南宫徽青衣优雅,坐在雅福楼二楼的一角,悠悠哉哉的喝酒。
      那是雅福楼自酿的状元红,大概是因为酿酒师傅手艺高,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这酒便渐渐成了特色,作了雅福楼的招牌名酒。
      南宫徽初喝下去,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只觉得清冽甘醇,不禁唇角露笑,更添年少风流。
      不远处有一桌人,一直暗地里对他指指点点,南宫徽不是没发觉,却装作毫不在意。
      “公子,你看看……”那桌上有一个青衣小童,有些疑惑的暗指南宫徽,对坐在上座的一位白衣少年道:“看他仪表不凡、风度翩翩的坐在那里好久了,你说他会不会也是来等着买路姑娘的?”
      那白衣公子看上去甚为年轻瘦弱,估计未及弱冠,可是长得却眉清目秀,眼波流转间自有气势逼人,在南宫徽看来,怕是哪家的贵胄公子,出来花天酒地罢。
      白衣公子手里有把折扇,他闻言后眉一蹙,轻轻用折扇敲了敲桌子,忍不住又朝南宫徽望了一眼,正好和南宫徽探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南宫徽一怔,微微颔首示意,想表示风度,却不料对方抛过来一个示威的眼神,然后骄傲的转过头去了。
      南宫徽少年心性,虽是执行任务,也不改散漫,忍不住懊恼的回瞪了白衣公子一眼,同时倒是好好的记住了这个纨绔子弟的“尊容”。
      “公子……你看,那人刚才瞪你一眼呢。”还是那青衣小童在说话,却不见他有任何收敛,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耳力极好的南宫徽听见。
      白衣公子依然不语,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那青衣小童住嘴,然后认真的将目光投向楼下——那大堂上的歌舞刚停,一个半老的女子正施然走上台去,像是要宣布什么似的。
      南宫徽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那个女子笑的满脸谄媚,特别向二楼雅座看来,扬声说道:“各位大爷,今日鬓云楼借雅福楼这宝地为本楼一位新来的姑娘□□待客,还望各位大爷多多捧场!”
      众人哗然。南宫徽也是一惊,才知道今晚还有这出“卖身戏”唱。
      不过……
      他双目如炬,迅速环视一周后,发觉二楼的客人们大多并无惊讶,只有互相之间暧昧的笑容。
      ——二楼是雅座。平时多是包给达官贵人,看来……等一下要出场的这位姑娘,这些人心里其实都有数?
      南宫徽心思细密,仔细一推敲,便猜到了几分。联想到方才听到那个青衣小童的话,他忍不住又向那白衣公子望了一眼——果然,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堂,那个即将出场被卖的女子身上。
      他这样认真的表情,让南宫徽也不禁好奇起来——那个即将被卖的女子,到底是谁呢?
      优雅的笛声翩然响起。
      大堂高台上的烛火忽然之间被人扑灭了数根。
      一位女子身着白衣,背对着众宾客站着,只微微露了一个侧脸,却仍能略窥她美若天仙的娇容。她手里横笛,那幽幽不绝的笛声便是从她口下传出。
      ——竟是鬓云楼的当家花魁朝红露!
      所有人都是一震。连南宫徽也被这女子冷若冰霜的气质所打动,更不用说她那融情极深的笛音了。
      “没想到……”南宫徽正沉醉间,忽听得那个青衣小童低低的说道:“为了卖路姑娘,他们竟然让朝红露做了次大配角。”
      这回,南宫徽终于听得那白衣公子开口说话了,意外的清脆婉转:“倒真是费尽了心思,看来等一下路姑娘的价格可不低。茜儿,准备好银票了。”
      茜儿?!南宫徽有些意外——一个青衣小童起了这么个娘娘腔的名字?!
      可他来不及细想,那台上的笛声便停了,朝红露已然退场,烛火重新被点亮,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围坐了一圈红衣舞姬。
      震天的舞乐忽然响起,是与方才朝红露幽然的笛声完全相反的喜庆,那些舞姬全部随着乐曲节奏起身,一个个娇柔妩媚,笑容巧然。而后,她们在一个顿点的节拍时,竟齐齐舞出水袖集体侧身跳开,方才被她们围坐在中间的,赫然是一位只被披上了一层大红轻纱的女子!
      包裹那女子的红纱被裁剪的得体合身,刚刚好展露了她玲珑的曲线,那欲隐欲现的胴体,雪白如玉的肌肤,还有那一张迷人的容颜。
      ——只是,无法看到她的眼睛。
      鬓云楼倒真是煞费苦心,不仅安排了这样一个大排场,还为她设计了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妆容——本有红润的菱唇和好看的鼻尖,却偏偏让一条红绸蒙住了她的眼睛。
      越是看不清,越是散发着一种难以描摹的吸引力。
      她的表情似天真,似无措,有轻微的胆怯和好奇,那微启的唇间,混合着无法形容的魅惑。
      满场的男人看得呆了。
      有些随夫家来吃饭的贵妇则万分不屑起来。
      而南宫徽,望着那懵懵懂懂的红纱女子,也忍不住挑眉一笑,露出了颇感兴趣的模样——他本风流,又是南宫家的少爷,虽是离家出走,却也在身上带有不少银票,是以亦不介意多一段露水姻缘。
      ——如若,真的能获楼下那位佳人垂青的话。

      “哼。”一个冷冽而熟悉,却带着些许怜惜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南宫徽一愣,忍不住又望向那个白衣公子,不知何时,他已走近二楼的栏杆,懒散的倚栏而望楼下的女子,忽然摇摇头,颇为不屑的对身边的茜儿道:“茜儿,你看,这就是诡计。”
      “诡计?”茜儿年少单纯,此时很是不解的问道:“我看路姑娘除了被弄得暴露一点外,倒是非常的漂亮了!公子为什么这样说呀?”
      “鬓云楼方才以朝红露为引,先烘托出了一片‘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气氛,又以众女子的舞为导,带出了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不仅做足了排场,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艳万分。”白衣公子顿了顿,又朗声道:“可是茜儿,你可知道,蒙住了她的眼睛,不止是为了这样的效果,还有……欺骗。”
      “路姑娘想必是很早就被蒙上了眼睛,是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装扮成了什么样,亦不知道,周围那些男人,是以什么样放肆的目光看她!”白衣公子又是冷冷一哼:“鬓云楼这样折腾,除了让路姑娘愈发显得娇媚与清纯并存外,怕是还担心以她的性子,万一一时激起会自寻短见罢?”
      ——因为看不到,所以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有一个确定的认知。那么对未知的恐惧与犹豫,甚至些许的期望与幻想会暂时取代其他的一切。这是人的本性不是么?
      “这位小兄弟倒是对鬓云楼的居心一清二楚啊。”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白衣公子与茜儿俱是一惊,双双回头,就见南宫徽嘴角斜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放肆!谁容得你与我家公子称兄道弟!”茜儿先回过神来,狠狠喝道。
      “哟。”南宫徽不知为何,总想跟这白衣公子抬杠,于是特别凑近了几步,嘻笑道:“既然同为酒楼寻芳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南宫徽料准了这白衣公子对楼下那被卖的女子最感兴趣,是以专挑这个来说,想刺激他两下。
      哪知那白衣公子神情倨傲,竟连看也不看南宫徽一眼,只抬了眼皮吩咐茜儿道:“茜儿,等一下路姑娘一开价,我们就马上放下银票带她走。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走哪儿都只能看见副臭皮囊。”
      “你!”南宫徽闻言忍不住一怒,将他话语间的讽刺听了个够,却笑得更加放肆,脚下一闪,居然来到了那白衣公子身边,低头在他耳边道:“看来你不仅是了解鬓云楼,还相当了解这位‘路姑娘’?居然知道以她的性格为人,会自寻短见,难不成……你们是旧识?”
      白衣公子在南宫徽靠近之时忍不住露出一股嫌恶之色,却依旧没动,只是故意将视线定格在又跑出来为自家要□□的女子说好话的半老徐娘身上,神色愈发冷峻。
      南宫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其实他心底知道,是自己不对,先与对方开口搭讪又多次挑衅,只是这白衣公子的倨傲回应实在让他心底莫名的很不爽,居然忘记了自己对自己订的“少出风头多观察”的原则,横下心来做了个决定。
      ——他要倾尽身上所有的钱财,买到那个路姑娘!
      “走开走开!”他正暗自咬牙,却见茜儿神色紧张的冲过来,用力一撞南宫徽,怒道:“谁准你离我家公子那么近的!”
      南宫徽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个站在他面前叉腰训斥的小厮——他还不到自己的肩膀高,居然敢这样三番五次的喝他?
      南宫徽冷笑一声。反而一把推开茜儿,说道:“离他近?我还要把他举起来让你看看咧!”
      这下连白衣公子也被惊动了,他虽未表现出任何惊慌,脸色却霎时变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料正抵在栏杆上,被南宫徽抓了个正着!
      “放肆!”茜儿眼睁睁看到他的手碰上自家主子的腰,又急又气。
      南宫徽却霎时怔住了。
      甫一触及对方的腰,他就惊觉不对——再怎么秀气的男子,这腰也不可能这样细软吧?!
      仿若五雷轰顶,南宫徽细细打量眼前恨恨瞪着他的白衣公子,顿时明白了什么,手立时就缩了回去,神色间也不复当初桀骜,隐约还有了些歉意。
      ——原来。他是她。
      ——她是女子。
      南宫徽怔怔的看着茜儿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的模样,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一时仗气的鲁莽行动。
      却不知从那一刻起,他和她的命运,就此有了交集。
      你看。
      这就是命中注定。

      白衣“公子”冷冷的注视着南宫徽。
      明明是熙熙攘攘的酒楼,人声鼎沸,正是热闹,却让南宫徽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感到莫名的寂静。
      彷佛天地间,只剩她幽幽的一瞥,寒意顿生。
      南宫徽咬牙,又倒退了两步。
      茜儿寸步不离的护在她身旁,紧张的瞪着南宫徽,以防他再有所动作。
      ——想来,这茜儿也是个女孩儿了!南宫徽忽然咧唇一笑,心底亮如明镜。
      那女扮男装的白衣少女倒是气度不凡,刚才虽受了惊,却也并不害怕,看了南宫徽一会后大概也明白了他的失措,于是唇边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并未多加理会他便转过脸去了。
      ——她对那路姑娘的兴趣,始终甚于对他。
      南宫徽见她举手投足之间,雍容优雅,眼神里隐隐有睥睨众生的骄傲,便料定她出身高贵,怕是皇亲国戚家的姑娘。看她对楼下被卖的红衣女子兴趣如斯之大,好奇就越发深了——这个被她们称为“路姑娘”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各位!”楼下的嬷嬷已吩咐人把方才的红纱女子带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大声嚷道:“我们的这位红纱美人,名唤红袖!谁想与她春宵一度,软玉温香,或要她这一生都立于你身侧红袖添香就要至少出……”嬷嬷顿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银子!”
      “什么?三百两?”确是立在二楼的茜儿先惊讶的低呼起来:“公子你看,路姑娘怎么只卖这么低的价钱?”
      “这是起价……”白衣少女又是冷冷一笑,眼神里的不屑多了几分:“怕是保本的数,等一下肯定要往上抬的。”她抿了抿唇,四下环顾一番,只见那些富豪贵族,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眼馋模样,于是轻蹙了娥眉道:“茜儿,准备好一千两的银票。”
      “一千两?!”茜儿更惊讶了,急急道:“那个……公子……这个价是不是也太高了……不大好吧……万一让王……让老爷知道,怕是要责备的……”
      “如果一千两不够,就拿两千两出来。”白衣少女果断的截过茜儿的话,然后淡淡扫她一眼:“这里谁说了算?”
      茜儿闻言一瑟缩,头就低了下去。
      南宫徽则饶有兴趣的继续观察着白衣少女,偶尔瞥一眼楼下的交易。
      “三百五十两!”一个已过中年的富豪率先开价。
      “四百七十两!”另一个年少的公子迅速起身。
      “八百两!”年纪不轻的玉鲤堂老板伸出两根指头。
      “好好好,”嬷嬷脸上堆满了笑:“八百两!李老板开价八百两,还有比他高的吗?”
      “一千两。买她人。”白衣少女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却让雅福楼霎时之间鸦雀无声,片刻后,又爆发出一片惊叹。
      ——就算是一个未□□的清倌,能卖到这个钱数也实属罕见了。
      “好!”嬷嬷更加的喜笑颜开:“这位公子爽快!一千两,还有人出比一千两高的么?”
      “一千两一次!”
      “一千两两次!”
      等了一会,嬷嬷见无人再出价了,正准备“一锤定音”,忽的听到一楼一位黑衣男子低沉坚定的喊了一句:“两千两!”
      “什么?”这回不仅是白衣少女动容,连南宫徽也有些坐不住了——这路姑娘究竟什么来头?难道只凭她姿色可卖到如此天价?
      他忍不住探头出去看那出价两千的人,待得看清他样貌后,南宫徽更是诧异——那人……那人竟是侠少盟的一位兄弟!在盟中也算中坚力量,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二庄“南玉冥,北月翎”中玉冥山庄的大少爷!
      南宫徽的眸色不禁深了几许,他无暇再顾及白衣少女了,匆匆起身来到楼下。
      “江兄。”他低低在那冷汗微出的男子耳畔唤道。
      江潮平一回头,看到是南宫徽,面上不禁一喜——他方才喊出的价码若真立时拿出来怕还有点困难,眼下见了南宫徽,知道他是南宫家的公子,身上必有银两,两人一凑,应该能将那个路婵赎回来了。
      “南宫兄,你来得正好!”江潮平一边斜眼望着正在确认价格的嬷嬷,一边低声道:“我身上只有一千三百两,一会儿你帮我出七百两……”
      “帮江兄出这七百两自是没问题的,可是江兄得告诉我,这被卖的女子是什么来头,怎么大家能出这么高的价码?”
      江潮平叹了口气,也不瞒他,道:“这位被卖的姑娘,名叫路婵。是前任御史路引翰的独生闺女……前段时间,你也知道,皇上病重,很多事办得都不清不楚。偏那时候,路大人上奏参了三皇子一本,说他强占土地,可是……”江潮平将声音压的低低的:“你也知道……三皇子背后有镇南王支持……路大人反而被诬陷,贪污了公款,于是被撤职流放,全家女眷,不是为奴,就是被充去做官妓……这位路婵姑娘便是如此。”
      江潮平的解释虽然简短并有所保留,但南宫徽已明白,这女子该是忠良之后,是以连侠少盟都不惜出重金赎她出风尘,那么……
      她呢?她是为了什么?
      南宫徽又忍不住朝二楼望去,那白衣少女眉目紧蹙,似乎也在犹豫什么。
      眼看着那嬷嬷又要拍板了,白衣少女的折扇狠狠在栏杆上一敲,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同时冒出的还有她比江潮平更掷地有声的报价:“三千两!”
      众人哗然!
      江潮平一怔,脸色难堪的望向白衣少女,又急又气:“这……三千两?!我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样多的银两啊!南宫兄……南宫兄?!”
      只见南宫徽眼神深远的凝视着那抹纯净的白衣,唇角竟泛起了笑。
      ——果真,她拼命也要买下路婵呢。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不肯退步半分。这样的倨傲固执,大概只有像她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的金枝玉叶才有资格表现出来吧?
      “你是谁?”满堂唏嘘之中,他忽然轻轻的开口,那一句捉摸不清的问话,那一个混合着欣赏、冷漠、探究、不屑等复杂的眼神,让恰好也看过来的白衣少女莫名的心底一颤,居然有了一丝惧意!
      ——奇怪……她自小到大,从没怕过任何人呀!为什么这个眼神明亮的青衣少年,却让她萌生了这样一种陌生的感觉?虽然只是一瞬,她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一种不安的心绪。
      有什么要发生了么?
      冥冥之中,属于她的命运齿轮,终于缓缓的转动出新的节拍……

      最终,这位名动今夜雅福楼的蒙眼美人就以三千两的高价卖给了连嬷嬷也不知是谁的少年公子。
      但是,这少年公子当场差人送上的银票却是真真实实的摆在嬷嬷面前的。
      鬓云楼的嬷嬷倒也爽快,签好了卖身契,送来了尚不知状况如何的红纱女子,便收好了银票转身就走。但临走时,还是狐疑的打量了那少年公子一番,见他眉目秀美,身量单薄,神色冷漠,既是面相不凡,又是高深叵测。
      嬷嬷不住的叹息,眼看着白衣公子已为路婵披上长衣,轻轻拉了她出去,还是忍不住拽住茜儿好奇的问道:“这位小哥,你主子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
      茜儿扬眉,道:“我家公子姓乔,出身富贵。你收了钱,只要知道它来路均正,其他的也别问那么多了。”
      一直立在一旁磨蹭着不肯走的江潮平和南宫徽此时也听到了茜儿的回答,两人都琢磨起来——似乎这偌大的京城,没听说一个乔家?
      “难不成是洛阳乔门?”江潮平拉了南宫徽退到一个墙角处,一脸迷惑。
      “我看不像!”南宫徽知她是女儿身,而洛阳乔门的大小姐只有一位,前不久还刚嫁了人。
      “嗯……我也觉得乔门与官场纠葛不多……”江潮平分析:“这位公子出手阔绰,也不知买了路姑娘回去要做什么……是妾还是婢?”
      “我看都不是……”南宫徽失笑道。为妾?她一个女儿家怎么纳妾?为婢?她家想来奴婢成群,还有个茜儿贴身服侍,根本没必要花这么多银两。
      “哦?南宫兄何以知晓?”
      “呃……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他’可能不姓乔……”南宫徽赶紧搪塞。
      “嗯!南宫兄说得有理。”江潮平叹了口气:“可是既然,侠少盟要救路姑娘,那么我势必还得去把那白衣公子拦下了……”
      “这件事就让我来吧!”南宫徽忽然自告奋勇。
      “哦?”江潮平一愣。
      “江兄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肯定还有别的要事吧?救忠良之后这种事由我来处理就好了,保证给江兄一个满意的交待。”南宫徽不知为何,就是对此事和那白衣少女颇感兴趣,宁肯自找麻烦,也要探得究竟。
      “也好……”江潮平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刚好,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去办其他要事了。这花钱的差事,还是交给南宫少爷做去罢!
      于是,两人同出了雅福楼的大门,挥手告别后,一个往左,一个向右。
      朗朗少年,侠少盟约。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很多年后,再回想起当初共同奔波的年少岁月,连江潮平都觉得——遥远的如同梦境,却又彷佛,就在昨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繁华深处初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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