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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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大部分学生们起床时，整个校园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雪。这座城市降雪极少，更何况这种大降雪，惊喜尖叫的声音从各个方位传来。
沈桃溪不知道自己跑到了第几圈，只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撕扯着气管，血腥味伴随着无力一遍遍往上涌。脑子里反而茫茫然一片，那些几乎将自己淹没的回忆终于不再起伏后继地扑向她。
唯独剩下一个念头不停问自己，够了吧？够了吧？够了吧？
够了吧？沈桃溪。
她终于停下来，软绵绵地往寝室走。到达寝室那一层时，她没有停留，反而继续往上走。
同时她拿出手机给席左打电话。
席左刚接起电话，她就说：“我在往宿舍楼的顶层走。”
席左本来躺在床上看书，立刻坐起来：“你去顶层干什么？”
“不知道，”她仍有些气喘，歇了会儿才说：“所以找你说说话。”
席左跳下床去衣柜里翻衣服，边和沈桃溪通话边往身上套：“你要不要出来喝杯热饮？”
她沉默了会儿，说：“我还是想上去看看。”
席左停下动作：“你打电话给我，难道不是想跟我见个面？”
这一次沈桃溪沉默地更久，说：“是啊。”
席左没有再听到沈桃溪的脚步声，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见个面吧。”
沈桃溪停在离天台门几步远的台阶上。
门不知道被谁关上了，但并没有上锁。顶层的楼梯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整个环境又黑又安静。
沈桃溪就坐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她说：“下雪了。”
席左去看窗外，果然是厚厚的积雪。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最温柔，轻声细语道：“这么大的雪，要不要来杯热可可？然后我再替你买个甜甜圈。”
沈桃溪没有回答。
席左继续：“我上次得奖的奖金还没用完呢。你不打算让我破费一把？”
电话那头有轻微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失去说话能力的人努力试图往外挤出一点声音。
席左笑了笑：“我已经换好了衣服，现在就出门去找你。”
仍旧没有回应。
“前年我们一起吃过地上的雪，那个味道你记得起来吗？”他边说边急速往楼下冲，然后冲出寝室楼，跑向沈桃溪所在那栋楼：“今天这么大的雪，你可以吃个够。”
席左在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喘，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冻的，但他没有停下说话。
他问：“我还有三分钟到你楼下，你也开始往下走？”
“席左。”她终于开口：“我觉得有点难。”
席左感觉有什么在喉咙里翻滚，他狠狠咽了口唾沫：“沈桃溪，我想见你。”
又是一次漫长的沉默。
席左到达沈桃溪的宿舍楼下，抬头往上看，视线茫然而焦急地扫过每一个楼层。
手机里的通讯突然被挂断。
他抬脚就要硬闯女生宿舍，身后有个声音叫住了他：“席左。”
席左猛地回头。
沈桃溪双手放在薄外套里，神色恹恹：“雪，很脏。”
席左愣了下，笑出声：“我请你吃雪糕。”
沈桃溪没有拒绝。
“你冷不冷？”他问。
“冷。”她半耷拉着眼皮：“找个暖和的地方吧。”
***
两人在一家甜品店坐下来后，席左才从刚才的一团乱中回过神，没好气看着沈桃溪：“你今天没课？”
沈桃溪没回答，反而问：“你呢？”
席左摇头。
“你赢了席信，然后呢？你打算干吗？”沈桃溪问。
“不知道。”席左无所谓地笑笑：“我一直想证明我可以比他强，就算一次也好。现在才发现……”
两人的热可可上来，沈桃溪端起来喝了一口。
席左没说下去。
“你真的不算回家看看？”沈桃溪问。
“没有人会欢迎我回家。”
沈桃溪摇头：“席左，一般人的叛逆期在青少年时期，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席左转头看窗外。
“很多心结是一个个解开的。”她说：“你告诉我不要停留在过去，要往前看。我认同。”
席左又看向她。
“但是有时候，往前看之前要先把眼前的障碍物去掉。”沈桃溪没有去管席左的反应：“正好要到寒假了。我寒假的时候和你一起回你家吧？”
席左低头。
沈桃溪一口气喝掉热可可，被烫得直皱眉头：“有人欺负你，我就替你教训他。”
席左笑出声。
***
沈桃溪在寒假开始的第三天和席左一起坐上了去席左家乡的列车。老实的绿皮车，他们面对面坐在卧铺车厢的下层。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沈桃溪试图把脸伸出窗外，却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耳朵里有车厢广播放出来的音乐，也是很老的音乐。能跟着哼上两句，却说不名字。
绿皮车没有空调，车厢里到底有些冷。席左就替她去车厢接口处用热水泡了泡面回来。
小时候和爸妈出去玩，沈桃溪总觉得隔壁哥哥的泡面特别香。一直想尝尝看，火车里的泡面是不是真的比平时要香一点。
可不知怎么地，又想到了林择西。想他真的连个短信也没给她发过。
也开始问自己，是不是他真的就这样再也不找她了。
席左的家乡是出名的美食城市，巷口街道都透露着慵懒的气息，食物沉淀的香味已经镶在每一块青砖黑瓦上。
席左订的是市中心的一个旧宅民宿，房间窗外就是最著名的小吃街。他带着她边吃边逛，竟也耗去了不少时日。
转眼就临近大年三十。
这天席左起来，看到沈桃溪穿着黄色的羽绒服在餐桌旁喝粥，两个脸蛋喝得红扑扑地。食物的热气从碗里袅袅而上，蒸得她额头出了一层汗。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今天起这么早？”
沈桃溪点头：“你今天要去理发。”
“我？”席左去摸你自己的头顶。在沈桃溪的细心教导，他刚刚能熟练地梳一个还算熟练的丸子：“你觉得团子头不好看了？”
“去理个精神点的。”
“你不是说现在流行吗？”
沈桃溪毫无羞愧地笑笑：“过时有段日子了。”
席左又去摸自己的后脑勺：“我觉得我这样还蛮帅的。”
沈桃溪认同：“比你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帅一点。”
吃完早饭她陪席左去理了发，然后又带他走进了商场。
“你干嘛？”席左已经猜到了什么。
沈桃溪在男装店里专心地挑：“该做正事了。”
席左没再说什么。
难得是晴朗明媚的好天气，他们坐在出租车里。窗外阳光澄澈，沈桃溪仿佛能看到光影的聚合，随着绿荫和浮云一起一落。
出租车最后停在一幢白色的小洋房前，房子还自带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
“你家？”沈桃溪问。
席左付钱：“嗯。”
“你没说你家条件还不错。”
席左走出出租车，把沈桃溪也拉出来：“你也没说你哥很恐怖。”
沈桃溪扯了下嘴角：“扯平。”
两人站着没动。
沈桃溪催促：“按门铃啊。”
席左沉默片刻，上前按了门铃。
很快从门后走出来一位气质不错的中年女士，穿着简单的家居装，看到门口的人，竟然直接愣住了。
沈桃溪抬头去看身边的席左。
把头发剪短的他终于露出了整张脸，也将他藏起来的东西再次曝露在阳光下。浓眉长眼，高挺的鼻梁，瘦削的下颌骨。而穿上合身衣裤之后的他，高挑而挺拔，和之前判若两人。
她能感觉到席左的紧绷，于是伸手触碰了下他的手背。
席左猛地一缩：“还是走吧。”
说完也不等沈桃溪的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她还没来得及阻止，门边的女士哭喊着跑了出来。她出来得太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沈桃溪不太熟悉他们的方言，仔细辨认才听出来她在喊席左的名字，她还喊：“等等妈妈……”
她快走几步拉住了席左的手。
席左狠狠回头，表情竟是前所未有地狰狞，甩开她的手：“沈桃溪！你不要多管闲事！”
沈桃溪被他甩地吃痛：“席左，不要被情绪控制。”
席左完全听不进去。
就在这拉扯间，女士已经追上了席左，伸开紧紧抱住了席左。
席左浑身僵硬。
外面这番闹腾，把家里余下的几人都引了出来。
席左最后没有走成。
情况和席左告诉沈桃溪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席左的父母完全不关心他，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席左的母亲至始至终牢牢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他的父亲也一直将视线放在席左身上。
而席信。
就坐在客厅的另一边，沉默。
令沈桃溪更加吃惊的是，席左家展示柜里，满满放着席左的各类奖状。
这其中，没有一张是属于席信的。
沈桃溪不解地去看席左。
她以为，席左一直是活在席信身后的影子。
她还以为，席左从不被父母关心和注意。
她甚至以为，席左被抛弃的那一方。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或者说是，完全相反。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