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微酌微醺

2、意外生产

　　大家都闹哄哄地进了屋，苏王氏怀着孩子不敢凑太近，只能站在门口看。这时候听见门口一个大嗓门喊起来，“苏山家的，我来看看，这是一篮子鸡蛋，咋说你当家的都是在我家砸的，这些鸡蛋你可得收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有福的妻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有福的妻子和李有福一样是个铁公鸡，说是一篮子鸡蛋，实际上就铺了一层，底下周围都是麦秆，美名其曰怕碎，大概也就六个鸡蛋。就六个鸡蛋村里其他人家也少收到，这次李有福家的是有想法才想舍财。
　　苏王氏虽然心疼担忧苏山，但她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谁也不想出事，都是一个村的，以后有的处呢，便勉强堆笑，“婶子来了，谁也不想出事不是，鸡蛋就拿回去吧，婶子家也不容易。”
　　一听苏王氏的话，李有福家的本来就虚递篮子的手接着就缩回去了，“是啊，婶子家也不容易啊，前几天借了钱想盖一下屋子好娶个媳妇，哪成想今天苏山出事了，给苏山垫的药费啊就五百文啊，你看是不是结一结。”苏山这个事按情理就该李有福家出药钱，如果苏山是李山，那李有福一家再是铁公鸡也不敢这么要药钱，可苏山不是，李有福家的话里话外把他家从苏山受伤这事中摘出去。
　　苏王氏瞬间就有些火大，就算苏家是外来户，根基不稳，可也不用如此欺负人吧。帮忙盖房子不提供好吃食也就算了，受了伤就拿了五六个鸡蛋，药钱竟然还是垫的。“婶子还是等我娘出来再说吧。”苏王氏的语气已然生硬，扭过头准备往门里走走。
　　“哎，别走啊。”李有福家的听到苏王氏的生硬语气也没在意，一个破落外来户而已，看她扭过头要走，便紧走两步，没成想踩住了苏王氏撒的黄豆，脚下一打滑就扑向了苏王氏。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苏老太太和众人就看见李有福家护着那六颗鸡蛋撞向了苏王氏。苏老太太目眦欲裂，幸好苏王氏站在门口拽住了门框，才让苏老太太赶上扶了一把。
　　“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来要药钱的。”李有福家的被苏老太太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后想想这是李村，村里人在苏老太太旁边站着，都是姓李的，还能帮外人？李有福家的显然忘了虽然姓是一样的，但良心显然不同。
　　“有福家的，你怎的还来要钱？”
　　“是呀，这事搁谁身上不是主家给拿钱？”
　　“就算你要钱用得着这么着急吗？山子媳妇可是要生了，撞出好歹怎么整？”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职责李有福家的，让李有福家的完全想不到。
　　“多少钱？”苏老太太听到大家的声讨，也不多话，只淡淡地问。
　　“五百文，也……也不忙。”李有福家的越说越心虚。
　　“娘，肚子……我肚子疼……哎……哎呀……”苏王氏扶着苏老太太靠在门上。栓子娘已经帮忙扶住了苏王氏，两人架着苏王氏到西屋躺下，苏老太太对苏王氏安抚了几句，请栓子娘帮忙照看一下就进了里屋拿了五百文扔给了李有福家的。
　　“这下我们两家不相欠了。以后我不想在我家看见你，大门在你后面。”说完就走，她不想和这种人浪费时间，现在最主要的是苏王氏。
　　苏王氏因为意外提前生产并不顺利，从午后一直生到了晚上，孩子是苏老太太亲手接生的，栓子娘帮的忙，因为天黑灯昏，脐带长了些，栓子娘便看成了男孩，连连恭喜苏家得子。栓子娘的话让苏老太太一愣，仔细看孩子还是女孩，但另一种想法突然出现在她的心底。
　　苏琳再睁眼时已然是第二天，她记起昨天看的“巨人”，听到的婴儿啼哭，心里隐约明白自己是投胎了，只不过自己没有喝那孟婆汤还留有记忆，想起记忆里那人又忍不住哭了。
　　一双手伸过来打开苏琳的襁褓，抬起小腿看尿布，“没尿，大概是饿了。”这是结论。苏琳听到只觉得自己羞臊得脸都要熟了，哭声加大，投胎就罢了，怎么就没经过地府喝个孟婆汤呢，自己前世二十多岁的人了竟到这种地步。
　　“娘，给我吧。”一个听起来颇为年轻的声音传来，然后苏琳就被转交到另一个人的怀里，正对食粮，苏琳更加羞愤，但没有办法，自己还是不满一天的婴儿，这是自己目前唯一的食物，不吃就是饿死，就算饿死还是要投胎，总要经历这么一遭。
　　“是我没用，要是这孩子是个男……”苏王氏抽泣，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桃花，这孩子是男孩。”啥？我是男的？苏琳震惊了。
　　“娘？！”苏王氏仿佛也被惊到了。
　　“桃花，你听娘说。这事娘想了一晚上，咱苏家在这李村是外来户，本来就受欺负，山子又出了事，以后你都不能再怀了，咱苏家只剩这孩子了，如果让村里人知道孩子是女孩，现在他们不敢怎么样，可是时间长了，以后的日子怎么活啊？”啥？我是女的，但要装男的？苏琳大脑当机。
　　“这事山子哥知道吗？”
　　“我没给他说，我怕他一时想不开，咱娘俩要瞒着。”
　　“那以后山子哥发现了怎么办？”
　　“能瞒多久是多久，现在你好好坐月子是正经，我老了，以后家里都靠你们撑着。”苏老太太似乎更苍老了一些。
　　因为要瞒着苏琳是女孩的事，家里也没什么钱了，洗三儿就没有办。大家知道苏家现在颇有些焦头烂额，也都识趣地恭喜几句就算了。
　　转眼苏琳就满月了，苏山很无奈，他娘太霸道了，霸住儿子不让自己看，自己腿明明都能动了，还不让自己回屋，前两天还给自己说让自己想个好名字，想不出来就不给看儿子，一个月了自己就见了儿子几面，哪家爹能当成自己这样的？
　　说到名字，自己想的栓子，狗蛋啊都让否定了，嫌什么不够文雅，能想到文雅的就是秀才公了，那就叫秀才吧，说什么太狂让人笑话，自己真是左右为难啊。苏山坐起来看着窗外，看着树林眼前一亮，人都说什么大梁之才，梁是木头啊，叫苏木吧。
　　“你才木头，这什么破名字，让你起个名字，起了多久了？还是我来吧，指望不上你。”苏老太太其实心里早有个名字，只不过为了阻止儿子多见“孙子”才想出来这么一招，“叫苏林吧，以后多枝多叶。”
　　苏山怀里的苏琳已然无语，因为苏山完全没听他娘说什么，盯着自己嘿嘿傻笑，不过自己这辈子还是叫苏lin，不过字应该不同了。
　　渐渐的，苏琳，不，是苏林就有些顶不住了，因为她尿了。这是苏林这一个月来最痛苦的事，她还是婴儿无法做到排泄自控，只能感受到湿意吭叽几声示意，但现在显然不是吭叽的时候，万一爹帮她换可就不好了。
　　“咦，小林这是咋了？尿了？”世界上就是这样，往往你想隐瞒啥就被发现啥。
　　苏老太太打掉苏山想要解襁褓的手，“你笨手笨脚的再冻着我乖孙，我抱回去给换。”
　　“娘，我才刚抱一会儿。”苏山可怜巴巴望着苏老太太，心里直抽自己嘴贱。
　　“这是你儿子，以后有的抱，你先养好你的腿是正事。”苏老太太毫不留情，抱了孩子就走，苏林顿时放心了。
　　今天苏林满月，苏王氏也坐满了月子，刚梳洗完。这一个月里，家里家外都是婆婆忙活，自己想提前下地，硬生生让婆婆推到床上，自己明白这是婆婆疼自己，自己只能不添乱，也亏了孩子是个老实的才没让婆婆更忙乱。自己养了一个月却也难受了一个月，不知道山哥的伤恢复怎么样了。
　　听到推门声，苏王氏知道苏老太太抱着孩子回来了。
　　“这几天都下霜了，你这棉花够不够，冬天小林不能冻着，要是不够就把我那棉袄拆了给小林。”
　　“够了够了，娘，就算真不够也不能用您的棉袄啊，以后我们可怎么做人。”苏王氏接过苏林熟练地给她换尿布。
　　苏林听着奶奶和娘的对话，想想这一个月来受到的关怀，知道自己这辈子虽然是个艰苦的农家姑……小子，但奶奶爹娘都疼爱自己，娘就不用说了，奶奶很疼爱自己，和性别无关，只是现在爹蒙在鼓里，不知道知道真相以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就这么优哉游哉两个月过去了，苏林无聊的生活里终于增添了一丝紧张，爹终于能下地走路了，奶奶也阻拦不住爹住回来的脚步。若苏林真的是个万事不懂的孩子也就算了，可她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便也跟着紧张，经常用模糊的视力寻找爹的影子，却喜得苏山整天咧嘴咧到耳朵边，说是儿子喜欢他。苏林听见在心里真是翻了好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