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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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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狐的报恩(二)】
“殿——松作大人,咱们就这么出来真的没问题吗?”珠理奈身后,后藤乐乐前瞻后顾个不停。
“有问题没问题不都出来了么。”珠理奈却是无所谓地笑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话是这么说……”
“行了快走吧,前头热闹着呢。”
木屐踏过地面的碎石子,珠理奈本来急促的脚步放慢了一些,侧耳去听那奇怪的声音,她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今晚偷溜出来参加祭典,小松殿下没有穿平日里方便习武的短小袖和袴,而是与普通百姓一样换上了贴身的翟麦纹和服,上下一体裹着少女正在发育的玲珑身躯。头发向上挽出一个结,简洁的装扮更是衬托出她的清秀面容。
后藤乐乐也是一副商家小姐出游,跟随在后的侍从打扮,只是她腰间还插着与衣着有违的协差,那便是从小主子那赢来的“枫切”了。
“听说在江户流行用袴摆遮住木屐呢。”乐乐在她身后轻快地说道。到底还是小孩子,贪玩好新鲜和主子像极了。刚才还在担心会不会被发现,出了城,进了下町就兴奋得忘乎所以了。
“像什么样子,普通百姓倒算了,武士那么穿实在不像话。”
“是呀。所以说江户已经越来越像京都了,还有武士人家的女子将头发留至脚踝的。”
“头发是女子的生命。可打起仗来过长的头发反而会祸害性命。”
“总不至于一根根拔成战国时候男人留的那种吧。”乐乐偷笑着说。
“我看阿乐你就挺适合的。”
“殿下!”
“是松作!”
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想到元服后就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疯闹了会有些无奈,不过能在政事上辅佐母亲和姐姐倒也是件让人期待的事。
今晚跑出来参加魂祭,并不仅仅是为了玩乐,更重要的是想求证一些疑问,如果得到了解答,那么将会是自己送给自己的元服礼。不过究竟能不能如愿钓出那些人,真是说不好的事。自己或许是有些鲁莽了。
在一棵没有樱花的樱树下,有服装奇特的艺人在耍猴杂戏,路人被猴子的滑稽模样逗得笑声连连。
灰毛小猴儿跳到自己面前,将手伸出来,昂着头就那么看着自己。珠理奈蹲下来摸了摸它毛绒绒的猴脑袋,唤道:“阿乐。”
“是。”乐乐同样蹲下将钱币放到小猴的手心里。
小猴双掌合十先谢过珠理奈,又向乐乐鞠躬点头。让人吃惊的机灵。
“真有意思,这些不溜出来可看不到。”
“您考虑招这些艺人回去?”
“嗯,好,考虑一下!”珠理奈畅快地笑了起来,“把这猴杂戏献给将军大人观赏,然后告诉将军大人这是尾张后藤家的丫头提的建议,还请为她升三万石的俸禄。”
“您又拿我开玩笑!”
和乐乐离开了观猴戏的地方,两人向最热闹的集市走去。
面具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伸手拿起一个般若面,正要戴上脸,一抬袖,竟发现袖摆那里被什么
东西划出了一个口子。
胸口猛然流窜过一阵不安,她急忙回头张望,从面具的眼孔里看到的只是一张张平平无奇的面孔。
“阿乐——”短促的声音喊出口,抓起乐乐的手珠理奈就开始跑。
狐面刚挂上身子就轻飘起来,被珠理奈拉着跑的后藤乐乐还处于一个云里雾里的状态。
“殿下!怎么了殿下!”
“别说话,跑就对了!”
她们在熙攘的人群中推搡着向前跑,引得路人的频频注目。来到人潮最密集的地方,那儿已经响起了太鼓声。
“咿哟……”尖细的一声领头喊,人们开始跟着音乐鼓声手舞足蹈。每个人的脸上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即使夏天遭遇了干旱但大家都挺过来了,无病无灾地度过每一天,不久后又将迎来新的一年。男人女人,叟翁黄髫,无不唱着跳着,好不快乐。
珠理奈拉着乐乐一起融入到人流里,一边随着人群走,一边谨慎观望四周。
“您是看到了什么吗?”乐乐小声问道。
“嘘——”珠理奈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确定。”
“还是回去吧,松作大人。”
“不行!”
“可万一真有——”
“听好了阿乐。”
般若面具下的珠理奈是怎样的表情,乐乐无法猜出,她的手握上了“枫切”的刀柄处,身子绷得僵直。
“如果真有刺客什么的想取我性命,我是说如果,你一定要马上赶回去,知道么。”
“你说什么呢!”乐乐更加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能丢下您在这自己跑回去。”
“不是丢。你要回去告诉姐姐,然后她就会派人过来,这样刺客就跑不掉了。”
“可我走了您要怎么办?”
“所以说万一嘛,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
“好了,去看看罗伞,我想买一把。”
庆祝的乐鼓继续着,人们无一不是沉浸在欢乐中。多想抛开一切身份家格跟他们一起喧闹,可是那个同样戴着般若面具的人已经跟了好久了。
真是麻烦。
“啊——!”
女人的尖叫让轻快的乐鼓声骤然停止。
刀的轨迹是直刺向珠理奈的,气势逼人且没有分毫的动摇,完全是视死如归的态势。
后撤一步侧让开刺来的利刃,接着珠理奈迅速抽出已经在自己手中的的“枫切”格挡下再度刺来的一刀。
刀和刀的碰撞声响彻天际,此起彼伏的尖叫里人们四下逃窜,各自保命。
弯下腰的同珠理奈向前半步转到刺客的身后,只是一刹那的冷光闪烁,刀从后背直捅进了刺客的心脏。
完全不如余竹山的那位啊。
身重致命一击的人抽搐着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上,蹬了蹬腿,转眼便没了气息。而反握协差的人,瞿麦和服不曾被半滴血玷污。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那人的身旁,珠理奈走近捡起它,放在纸灯笼下看——是一个男人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项链配饰。
“切,切支丹……是切支丹……”
颤抖着声音说话的是来不及逃窜只得就近缩在哪家店铺门里的中年男人,而在说完话的同时,他就被满地的血吓得晕厥过去了。
“原来是你们啊。”
没有去管男人,勾了唇角,珠理奈将十字架项链放在已经死去的人的手边。
“是你们的神让你们来杀我的?”她叹息着,低声问道。
抬起头,举着长刀的三个人就在不远处。
十岁出头的孩子一路跑一路喘着息。
麻友与美优纪往太鼓那边走去的时候,孩子正笔直不打弯地向她们跑过去。
“怎么了这是。”
“是急着回家怕母亲责骂吧。”美优纪笑道。
一种熟悉感让麻友不由自主地回身望向那孩子小小的背影,擦肩而过的人三言两语里点开了她的
疑惑。
听说双方都出刀了。
又听说其中一个被杀死了。
还听说死得相当利索。
啊,那孩子——
被一种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驱使着,麻友坚定说道:“去前头看看。”
与退潮般从那一团糟的血腥场面撤离的人们不同,麻友与美优纪两人一直快步来到见血且出了人命的事发地。
倒下的已经有两人,剩下的两人还在与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缠斗在一起。
只需一眼,麻友便认出了那个人。即使面具遮覆了她的脸,可曾经交过一次手的记忆足够认出那人就是当今尾张藩主的次女,松井珠理奈,也就是百姓口中称赞到的小松殿下。
还真是个大人物,三番两次被行刺,到底是得罪了谁呢。瞧她一手协差一手长刀,对付那两个还绰绰有余的样子,麻友将美优纪拉到了不远处。
“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美优纪蹙起了眉头,“您要去帮那个人吗?”
“没办法啊。”撇了下嘴角,麻友显得有些不大情愿又好像早就做好了觉悟。
“我还欠她一条命,不还的话总觉得于心不安。”
“可您的伤——”
不等她说完,麻友掰过美优纪的肩膀,又将她推出几步。
“打架这种事有你这样的小姐在一边会给我添麻烦的。”
美优纪凝在的原地,麻友离去的脚步声响起,她捏着手袋,转身喊道:“您真是太扫兴了!”
听到美优纪的声音,麻友停下了脚步,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是啊,我就是个不懂风情的人。”
“所以请您务必活下来!来年,来年的魂祭我还会邀请您一起的!”
傻姑娘。
“这个簪子,”麻友指着指自己发间的簪子,回头对美优纪笑了笑:“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买下来。”
如果那时候自己还活着的话。
可能就是这样不羁外表下难以言喻的气魄才会让女子也为之倾倒吧。麻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外的一瞬,美优纪相信自己也沦陷了。
还剩一个,真是够坚持的。
再次返回到拼杀现场时,与松井珠理奈对抗的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人了。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不太厚道吧。”
她戏谑的话音乘着夜风里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一群只会偷袭暗杀的杂鱼罢了。”说着,珠理奈用那把名为“枫切”的协差割开了前面刺客的喉咙,鲜血飙向空中,刺客的身体轰然坠地。
珠理奈定定看向那个仿佛是在期待一场好戏的人。也是只需要一个对视的时间便认出了她。
“喂!”珠理奈朝她喊道,“那边那个被我一箭射穿肩膀的人。”
“真没礼貌啊。”麻友伸手碰了下自己左肩的伤口,“上次只不过是你碰巧运气好而已。”
“是么。”
珠理奈摘了鲜血斑驳的面具,白净脸上的笑容与她手里滴着血的刀气息不相符。
稍有松懈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愈加危险的气息不仅向着珠理奈,更是渐渐要将自己包围。
“源山”出鞘,双手紧握着,麻友冲向珠理奈,打刀以不可挽回的速度朝正欲偷袭她的刺客背上劈去。
“你是神佛还是阎罗?”肩抵着肩,珠理奈微喘着息问道。
两人被从黑夜里现出的十多个刺客包围在中央,本来看珠理奈一个人势单力薄,身手再怎么高也不可能抵挡得了十多人的围攻,可是没想到又杀出一个帮手,此时的刺客已经是不顾自己性命的疯狂状态了,互使眼色,随后就向两人奋杀过去。
“我?”
“胡麻”抵挡住长刀的攻击,“源山”顺着对方的刀就直直挑开了刺客的胸膛,动作行云流水,劈杀得没有丝毫拖拉。
“一条难归家的野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