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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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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到达临川市中心,是在晚上七八点,空调冷气依旧抵挡不住车内封闭的闷气感,推开门时,和车内完全不同温度的风吹在人脸上,却不觉得燥热。
街道旁路灯下站着的人是师怀国。方秋前两天一直在医院加班,此刻还在家里补觉没醒,于是接女儿的任务,就交给了刚从乡下外婆家回来的师怀国。
师怀国接过女儿的书包,水晶的奖杯,也已经到了他手里,和方秋如出一辙的夸耀中又带着浓浓自豪的炫耀言语出自这位语言教授的口中,让师繁禁不住笑出声。
她仰着头道:“你怎么跟妈妈说一样的话。”
“是吗,这说明我和你妈心有灵犀。”师怀国笑了笑,又问她,“马上开学了,还想学舞蹈吗。我看你妈是挺想你学的,你自己怎么想?”
这里离家路程不算远,父女俩人沿着马路吹着晚风散步回去。师繁脚下踢着一颗石头,石头滚出去很远。
她说:“我也不知道。爸爸,我们班上有个人,比我要小一岁,她很喜欢学舞蹈,也跳得非常好,可是这次却因为扭伤脚没能去参加比赛,如果她没有扭伤脚,这次去比赛的人,可能就不是我。”
尽管师繁只是简单陈述了一个事件,师怀国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问道:“你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不是特别好,而且也没有很喜欢,所以困扰了?”
师繁点了点头,她其实一直到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舞蹈,学了这么多年,不觉得厌烦,可也没有想过以后要走这条路。
“其实年轻的时候学的很多东西,也不一定就是带着目的性的,你不需要想着自己以后要达到怎样的高度,又或者是要在这方面出人头地,你做这件事情高兴,有收获,那就去做。”师国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以后的路还长,顺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不要被外物所困扰。”
师繁点了点头,对这句话若有所思。
方秋虽然总是喜欢给师繁的生活做这样活着那样的安排,却也不是一个霸道不通人情的家长,师怀国就更平易近人了。
所以,她其实不必如此烦恼。
她要烦恼的事情,还有其它。
第二天一早,阳光铺撒在床边,是何书迎的一个电话,将师繁吵醒。
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潇洒自在,这个暑假就要结束,她们即将进入高中,等同于小离别,何书迎约她出来玩,顺便,见一见她的男朋友。
“今天吗?”
窗外天空一片清澈明朗,太阳不算火辣,拉开窗,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吹进来,她想到,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在今天去做。
“怎么了,你今天有事?明天也可以呀。”
和何书迎将见面的日子换成了明天。早餐吃完,她抓起书包准备出门,走到玄关处,师怀国在后面叫她,“诶,今天不用去补习班了啊。”
“我去书店。”伴着关门声,她的最后一个音节也随之落下。
师怀国在里面笑着摇了摇头。
早上八九点,这个时间点,好像是上午学习的最佳时间点。
师繁出现在一家花店门口,大概是刚开门,店家正在弯腰将一盆盆新鲜的花往上摆。
没料想到这个时间点会有人来,于是当她转过脸,看到门口站着的,有些面熟的身影时,微微诧异。“小姑娘是你啊。”
这个小姑娘,前段时间经常来她这里买花,每隔几天就来。最近一次见面,好像隔了快一周。她原本还诧异她是不是不来了,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
一束紫色被包装好的花束交到她手里,和一句祝愿过很多遍的话:“幸福安康。”
方秋今天上班,一大早就去医院了。师繁计算着时间,考虑这个点,会不会碰到她,她踩着步子走上楼梯,难得在转角的时候,遇到了人。
是一对夫妇,男人跟着女人后面下楼,女人神态有些凶恶,骂骂咧咧地和男人说着话。
师繁站着墙边,让两人先走。女人见有人,也停止了骂咧,转身走过去的时候,看了抱在师繁怀里的花一眼,眉头皱起。
直到女人走到下一层楼梯,看不见人,却还能听到她的嗓门,具体说些什么,来不及仔细分辨,师繁迈步上楼。
庆幸这个点,没有遇上方秋。
她将背手的花束拿到胸前,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里面的光景却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
医院里特有的白色被褥,整齐叠放在床上,病房床头的小桌,放着一束花,落败枯萎,分辨不出原来颜色。
隔壁病床住进了一个人,是个老爷爷,看到站着门口不走进来的师繁,问道:“小姑娘你找谁?”
师繁愣了愣,“我……”
也许有很多种可能,或许,不一定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的声音找回来,“隔壁床的病人,是不是……换房间了?”
“你说这间床?”老大爷指了指隔壁那件床,“我进来的那天人走了。”老大爷大概是觉得有点晦气,眉头皱起,又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
她走出那间病房,一时不知道该去哪。窗外绿树依旧婆娑,阳光刺人眼。脑海中响起,一个月前在病房门口听到的对话,没发觉时间匆匆,明明夏天,还没有过完。
师繁在医院里逛了一整圈,最后离开医院。乘坐公交走过跟随他走过的路,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咖啡馆门口贴上了招新的宣传单,惠安广场上踢足球的小男孩换了一拨,满地是滑板,男孩子们嬉笑着从她面前穿过。
夕阳落山的时候,她的路,也走到了尽头。
光影照着有些斑驳的墙壁,往里走,是一条巷子。
师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却在走进小巷后,看到那件杂货铺开着门,门口站着人,和一辆大货车。
穿着蓝色工服的人正将最后一箱东西,往车里搬,高高瘦瘦的男孩站在车厢上,接过那箱东西,摆好跳下车。
闸门“哐”地一声落了锁,灰尘在空气中四溢。他站着门口,没有动。
没人上去和他说话,几个穿蓝色工服的人站在一旁,等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走向那辆货车。
汽车尾气在空中扬起,师繁追了上去,可是,如何追得上。
那辆货车,在视野范围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隐没,这个暑假,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