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吻星空》流鉴

11、第 11 章

　　除夕那晚，沿江大道那边有一场烟火晚会，吃完年夜饭，师繁就被何书迎拉去看烟花。她们沿着大道走了没多久，就无法再继续前行，最好的观景处，已经人山人海。

　　何书迎在来的路上买了一把烟火棒，两人站在最外沿，没往人群里走，她点燃烟火棒说，“今年要好好学习。”

　　“这是新年愿望？”师繁也拿了一根，碰触何书迎手里那根点燃。

　　“嗯，新年愿望，早恋什么的都去死吧！”喊完这句话，她似乎觉得在大过年的说这个词不太吉利，于是换成，“我要好好学习考复旦，免得我妈每天唠叨我，拿那小破孩和我对比。”

　　听到她这句话，师繁知道她和梁闻，似乎又吵架了。按照往常的经验，他们冷战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就会和好。这一次，师繁也不知道她是认真，还是一时气恼。

　　她看着烟火棒一点点燃烧，银色变成黑色，说道:“那就祝你考上复旦。”

　　何书迎听到她一脸认真的话忍不住提高音量，“我就是这么一说，怎么考得上复旦。”

　　“那你今年到底要不要好好学习？”师繁问她。

　　“要啊。”何书迎抽回师繁手里燃烧殆尽的烟火棒，转身找了个垃圾桶扔掉，“但我好好学习也考不上复旦啊。我就是我妈成天在我面前唠叨楼上那小屁孩要考复旦，考复旦，我才这么一说的，你真让我考，那我得去重新投个胎。”

　　何书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她想找一个更好一点的地方，看接下来的烟火。她们在人群中穿梭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何书迎的名字。

　　何书迎转身，跳着脚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到向毅和一个人站在一起，朝她们招手。

　　站在向毅身边的那个人，师繁是认识的，正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似乎叫杨骁。

　　难得在这里遇见熟人，而何书迎和向毅有半年没见面了，乍一见到，何书迎高兴地邀请他们同游。

　　距离烟火会开始，还剩下半个小时不到，他们最终找到一处地理位置绝佳的观景点，抬起头看到烟火在空中绽放。

　　不远处有人站在桥上对着江水大声叫着什么，周围吵吵闹闹的，师繁抬头看烟火，脸上映着明灭的亮光，向毅侧头看着她。

　　师繁无意转过脸，视线相对时，他立刻偏了头，抬手摸了摸脑勺，又抬头看天空，一时竟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烟花还在空中绽放，师繁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眨了眨眼睛，继续看风景。

　　烟火会散场后，他们也告别各自回家。何书迎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她发现有些人和事，要比烟火好看，比如向毅看着师繁一脸认真的模样。

　　然而她搞不懂，师繁为什么对向毅丝毫没有感觉，她很想和她心电感应偷窥她的脑电波看一看，她平时都在想些什么，一双眼睛看看清透，却又让人琢磨不透。

　　新年过后没多久，不等到十五，一中就开学了。

　　走进教室时，座位表已经贴在了前黑板上，师繁的名字，出现在第四排靠窗，左边的名字，印刷的宋体，写着向毅。

　　杨骁从旁边走过撞了下向毅的肩膀，“向毅，终于和女神同桌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师繁正从讲台走过来，担心她听到他调侃的话，向毅抬腿踢了他一脚，“瞎说什么呢。”

　　杨骁跳脚躲了过去，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走到两人后排坐下。

　　师繁到的时候，一切如常。

　　班主任是个在小事上不太上心的人，做事讲究随缘，这体现在，当他想起来一件事时，他会当场去做，然而如果忘了，事情就会被拖很久。

　　譬如上个学期，他们的劳动委员没有定下来，值日周表整整一个学期没替换，直到学期末的时候，班主任才想起来这件事，安排了劳动委员。

　　又譬如，已经快两个月了，接近期中考，他们的座位还没有变更。

　　这个频率，似乎不太正常。可是，也没有谁主动要求，想要换个座位。

　　于是师繁和向毅的同桌情谊，最终持续了半个学期。

　　学期末的那天下午，打扫完班级卫生，他们就能迎接暑假的怀抱。

　　光线从窗外折射进来，自带暖黄色的滤镜，视线所及，就像一幅画。前黑板上，有人在擦黑板，白色粉笔末在空中飞扬。

　　师繁弯腰，将椅子搬到桌面放好。头顶的发丝被风吹起打个漩，遮挡她的视线。她抬手将发丝绕到耳后，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转过脸，接触到向毅的视线。

　　他无疑是长得好看的，性格也是很好的，仔细挑，也好像挑不出缺点。

　　只是，他想对她说什么呢？

　　大多数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此刻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忙着收拾各自的领域，偶尔掺杂嘻笑打闹，似乎没有人，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人正在做什么。

　　时间过去了几秒钟，师繁等待着他说话。

　　对视的时候，她的眼里平静无波，看着他，目光不躲避，自然也没有任何让人遐想的错觉。

　　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像其他女生一样，脸颊泛红，又或者，躲避他的视线，向毅也会在心里心里找出各种理由。

　　可偏偏，她目光直白又剔透。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向毅第一次感受到，烦躁且无措。

　　“暂时还不知道，应该会去补习班。”师繁回答他的问题。

　　等到所有事情做完，师繁怀抱着书转身走出教室，一张纸，从书页缝隙掉出来，她没察觉，人已经走了出去。

　　向毅想叫住她，已经来不及，他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白纸。纸上画着一个男孩，线条干净，黑白分明的素描图。

　　向毅不知道，师繁是会画画的，好像，除了不知道她会画画，还有很多都是他不知道的，他在这一刻才发现，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师繁。哪怕同桌半年，哪怕同学四年。

　　向毅读初二的时候，和师繁的座位隔了一个过道，何书迎是他的同桌。

　　开学第一天的英语课，由于前一晚打游戏到凌晨，此刻他趴在桌上睡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反正，他睁开眼睛时，老师点了人起来朗读课文。

　　声音干净悦耳，发音标准又好听，他从来不知道，听人朗读英语课文也会是一种享受。

　　偏过头，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女孩，嘴唇一张一合，初秋的阳光，不及她暖洋洋，她耳边的碎发，被风吹拂。向毅的心，也觉得被什么轻轻扫了一下，痒痒的。

　　向毅目光落在那张素描画上，最终，将它塞进书桌肚。

　　他用了整个暑假，没能想明白一件事情。在新学期开学那天，见到师繁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明了。

　　师繁以为自己丢掉了那张素描画，没想到开学那天在书桌肚里发现，原来是不小心遗漏。

　　“师繁。”向毅轻轻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脸，听到他问她选文还是选理。过两天，他们就要进行分班考试，也将要面临文理选班。

　　师繁告诉他会选文。向毅点头，笑了笑说道：“我打算选理，看来我们以后就没机会再同桌了。”

　　分班考试之后师繁要换教室。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桌角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张照片，卡在了里面，或许是以前坐过这个位置的人不小心留下的，如果不是她今天收拾书本，也不会发现。

　　她拿出那张照片，当看到那张蓝底登记照片上的人脸时，微微愣住。照片上的少年，短发干净利落，唇角微抿，目光淡然，露出的白色校服衣领，是她每日都会见到的那种。

　　那天傍晚夕阳的橘光，少年的身影，以及渐行渐远的汽车，她以为会成为她对他最后的记忆，然后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散，最后模糊成一个连想起来，都刻画不出面庞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她才发觉，一切竟然清晰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