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不得刚朕》林船

2、这个公主不太冷（二）

　　监栏院总归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

　　小橘子摸了摸已经湿了大半的衣服：“月桃姐姐，可有换洗的衣服？”

　　“我与那东厢的小本子认识，他师傅司管宫中吃穿用度，你且稍等我片刻，当是可以提前为你取一件来。”月桃一口应下，“不过刚才与你说话那女子，是哪家小姐，看上去还挺平易近人的。”

　　“丞相家嫡女，澹台音。”小橘子老实回复道。

　　“啊！居然是她！你居然能跟她说上话，运气真是好，要知道，她可是公主身边的五大小红人之一！”就着微光月桃匆忙见未能看清与小橘子说话之人模样，一听是赫赫有名的丞相家大小姐，瞬息兴奋起来。

　　“五大...小红人...之一？”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豪绅世家多少结交些狐朋狗有，素闻这谨渝公主得宠，朝中上下趋炎附势之辈无不绞尽脑汁攀高枝。

　　谨渝公主性格随和，亦是来者不拒，于是外界便有了五大红人之说。

　　殿阁大学士荀安之子荀巷，武功高强外形俊朗，年纪轻轻受皇上亲封御前带刀侍卫。
　　京都闻名遐迩的大才女澹台音，为谨渝公主陪读，平日行踪不明，得公主钦赐金牌，出入宫中自由。
　　进宫后就被派去清琢宫当差的宫女奈央，将公主生活起居一切照顾得当，皇上曾赐宫女无数，公主垂髫知事后便只留这一人贴身，可谓一步登天。
　　公主青梅竹马的少将军董松叙年少承爵挂帅，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家族世代为昱朝立下赫赫战功。
　　瑞王谨皓，乃公主同母胞弟，姐弟俩性格截然不同，一个大气活泼，另一个内敛仁厚。

　　这五人或是背景雄厚有权有势前途无量，或是聪颖晓事精明能干，最重要是个个容貌出众，又是青春年华，遂常为宫中上下津津乐道。

　　“这就是宫中五大小红人的由来！”月桃看向小橘子，却见到小橘子并没有其他人一样沉浸于她绘声绘色的八卦史中，而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一副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样子。

　　这都半柱香的时间了，月桃的“片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今日你站在那前面，可看见了谨渝公主的样貌，据说她黑发如瀑樱唇胜桃，性格多变顾盼流离堪称画师无能描绘之美。”月桃继续问。

　　“这...”小橘子当时冷得打颤，公主一出来就跟着一起跪下了，公主让大家走就跟着散了，哪里来得及关心那么多，可是看月桃很期待的样子，又总觉得要回答点什么好。

　　可是回答些什么呢？

　　正是这时有一个小太监看到了俩人。

　　“小橘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唐总管来了，在你房里等了好些时辰了！”那小太监行色匆匆，小橘子视他如救命恩人那般跟着去了。

　　“唐总管，人已带到，奴才告退。”那小太监把小橘子带回住处后，替二人带上了门。

　　小橘子见只剩下他二人，遂顺口叫道：“哥...”

　　“闭嘴！”唐由转身呵斥道，“我如何教你的？这宫中隔墙有耳步步为营，你真是放肆！”

　　小橘子吓懵了，低眉顺目地认错：“知道了..唐总管...”

　　唐由看她如此，又觉自己太过严厉。

　　自弱冠之年清净六根进宫以来，是以无颜见江东父老，十年八载举步维艰受尽冷眼，最终功成名就财富满贯，可是却再不能凯旋还乡，无人分享个中冷暖。

　　如果当年不是年少轻狂，而是遵从礼义孝悌娶妻生子，怕是孩子也有这么大了吧...

　　所以对这个不谙世事纯净如纸的孩子，不仅仅是兄妹之情，更有一种莫名的关爱在里面。

　　“去里堂将衣服换上吧。”唐由这才指示她去换带来的衣服。

　　小橘子屁颠过去，迅速换好了出来。

　　这是套崭新的宫服，唐由一共带了两件来供她置换。

　　“若不够直接找我来拿，内务府那边我已疏通关系，以免为你量体裁衣时暴露身份。”唐由很随意地抿了一口茶，“明日开始你就随我去内务府，我差人教你宫中礼仪。”

　　小橘子低头听着，不敢再多嘴。
　　面前这个人是她亲哥哥。她本来也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
　　娘亲爹爹给了她信物让她来京城寻人。

　　说哥哥是个风流倜傥貌比潘安饱读诗书的英俊男儿。
　　她将信物交由衙门时，心里是怀着憧憬的。

　　你这个哥哥啊，从小就非常的刻苦，是我们村子出的第一个秀才。
　　你这个哥哥啊，跟别的男子不太一样，酒色赌博一个不沾。
　　你这个哥哥啊，进京赶个考回来，不知多少人来门上说亲。
　　你这个哥哥啊，一个都看不上。
　　你这个哥哥啊，骨头里子硬的很，忍不了名落孙山的耻，非说若不能金榜题名宁可客死他乡。
　　你这个哥哥啊，总是在争一口气，不喜欢乡亲们说他，每年还是会差人往家里送银子，只是再也没回来。
　　你这个哥哥啊，都不知改了什么名字，再也没有回来，连我们这父母姊妹也不要拉。

　　......
　　可是哥哥再不好，也是你哥哥，无论他有什么苦衷，这次你一定要去见他一面，央他回来一趟见见这可怜的媳妇。

　　小橘子一路上风餐露宿终于见着了这抛妻弃妹的长兄，
　　平日里只能瞅着鼻孔的官老爷们什么似的巴结开始着她，
　　想着我唐家终于也出了个有出息的人，以后再不用被欺负了。

　　可是......兄已经不是兄了，变成了姐姐？

　　“怎么不回话？”唐由看小橘子不说话，不悦。

　　“哥...哦，不是，唐总管，小妹...哦，不是，草民只是不明白，我千里迢迢找到您，只是为了带您回去见嫂子一面，您不肯与我回去就罢了，为何还要留我在这宫中做这门差事？”小橘子愤愤地说。

　　唐由很久没被人这样怼过，也没有耐心解释：“我与筱芙尚未成亲，是爹娘非要将她当做我妻子，如今她病危，我虽同情却又与我何干？”

　　“你明知道筱芙姐有愧于你，才会与家人断绝关系下嫁我们家的！”说到大嫂就来气，这个渣男！

　　“是我要她断绝的？这分愧是她自找的。”唐由冷冽道，“你还小，不懂男女之事，我不怪你。”

　　小橘子气鼓了脸：“好，你不肯回去就罢了，我呢？为什么要把我留下。”

　　这小叫花子，还来了脾气。

　　唐由只能再与她梳理一番。

　　“不是你自己说穷乡僻壤人丁凋零没有玩伴喜欢这京城繁花似锦？”

　　“那是你给我下的圈套，你让我对比，我自然说城里好，也确实是这城里好，可是我喜欢的是这长安城里头，并不是这牢笼般的深宫！”

　　“我并没有限制你的出入，你可随杂务监国庆日出门采办相关事宜。你说想要份轻松闲适又日进斗金的差事，我也给了你。”

　　“我是来投奔你的，但我没说我要做太监啊！”

　　“做太监有什么不好的？”

　　“当然不好了！做太监！就不能再穿花衣裳了，我赚了再多钱又有何用！”

　　唐由惶称三寸不烂之舌，竟无言以对：“....”

　　“总之你听我的没错，与我闹与我吵没关系，我皆可忍你，日后你定会明白我的苦心。”懒得跟这个小家伙强词夺理，待会皇上又要找不着自己了，唐由随便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恭送唐总管！”到了那门口，有一认识他的太监向他行礼。

　　唐由站住吩咐道：“那新来的小太监，好生照顾着别让她再乱走了，将来是要送去伺候大人物的。”

　　“喳！”

　　唐由点点头，想起小橘子那冠冕堂皇的理由忍俊不禁，只当她是个小孩子。

　　宣纸上的墨迹差不多干了，唐由找了个信封装进去，叹息道：“筱芙啊筱芙，你这又是何必...”

　　“来人，此封回信给我寄去甘县老家。”唐由叫了一亲信进来，递上装好的信，“还有，帮我秘密处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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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先生亲启：

　　幺妹唐盐性聪慧，花容月貌有汝当年风范，但好惹是生非抛头露面，县令之子贪其美色，差人提礼说亲欲纳为偏房，无奈出此下策命宣汝回来相见，愿信可先到，收留于侧悉心教导，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若能成才定可光耀门楣。

　　义妹周筱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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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橘子啊小橘子，你以为我愿意出此下策？
　　家中人皆以为我在京城中做了高官，岂知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自古红颜薄命，若你重蹈覆辙被哪家高官看上，饶是京城我也保不得你。
　　唯有强行扭转你性别，方能护你于羽翼之下。
　　还望早日为你寻得良人寄托，将吾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以尽孝悌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