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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灵角角侯璞寒立于守城之上。守城是一角对抗外敌的边境防线,呈连绵高墙状。璞寒所立的守城是第二城池,当中有指挥部署用的城上高楼,依着楼壁视线能越过1里外的第一城池,目及所至无一障碍。山川连绵,当中细小的是平坦的官道。天边已呈灰色,再过1个时辰便能散去全部的夜幕。
      在这个地方无论如何眺望都看不到王城,若骑上飞骑还能看到被朝承门把守的细小建筑——若盒子般辨不出颜色的王城。
      璞寒发中已夹银丝,虽是习武之人,身型却不魁梧,自从中军飞骑骑长退下,任了灵角角侯,常坐于角侯府中管理政事,不喜言语的温和性格更适合做个文官。
      搔搔身边飞骑的下巴,那巨鸟舒服得用喙拱着璞寒的身子,他拍拍巨鸟鸟头:“残阳斜照,一片血红,俗称火烧云,我母亲曾说那是妖魔的怒气,因而黄昏便是逢魔时刻。后来学了枪术,最喜长枪贯出,枪头击破之势,师傅说这便如每日第一抹晨光,称为‘破晓’。枪是击破之物,而晨光击破的是何?”
      漠垣捋着银须,翦凌搔着断角的根部,捏于手中的铁镣发出响声,他低低呜咽,又往漠垣身旁靠靠,似对曾经守护的兽人小姑娘交托的事又牢记了几分。漠垣拍拍翦凌,回了璞寒的问:“破的是谎言。”
      “言之有理。”璞寒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盔甲,手中长枪轮了一圈,“真要立马动身?”
      “我所见所闻的真相已对你说了,相信赤曜也正要我如此做,你作何想、取何为,也便由你。”
      “放下角侯的位子,你就无了敬称,看来我再怎么劝你也是徒劳。”璞寒想行礼,觉不妥,拱起的手收回胸前腰际,点点头,只当送别老友,“若这一切结束后我还活着,便去找你喝上几杯,如何?”
      “有朋自来访,当不会不悦。只怕到时你不愿来。”
      “我若活着,自会去。”
      漠垣笑起来,皱纹更深:“当然会活着。”
      楼台警钟敲响,一声急过一声,空无一人的官道立时涌现若蚁群的黑点,隐隐听到喊声震天,攻破城门的撞击,晨光还未现,寂静已不在。薄暗中,天边有飞骑集结成阵,横扫城墙,领头突破。璞寒跃上巨鸟背,巨鸟立起扇动翅膀。如此距离不该看得清那飞骑阵前是何人,可璞寒心中清晰映了那一点的赤红。
      回身去看,漠垣已不在,许是乘了翦凌而去,真半分无留恋,或许再留下也无他可做之事。璞寒一抹枪身,仰头看着天边若细针般在云间若隐若现的盘龙柱,甩动缰绳,巨鸟猛然空中一绕,乘风而去。

      每次新王驾崩,龙脉便立时呈干枯之象,若敏感地察觉到天地异变,不做片刻犹豫,而潜藏在暗处的妖兽似乎年年岁岁便盼着这一刻,迫不及待地饮血咆哮,冲入村镇城市大肆屠杀破坏。对百年前的人来说,这样的惨状该只是遥远的传闻,不会发生的事实,可在这百年间欲渐频繁,赤曜自懂事起便经历4次,亲自上阵铲除妖兽,看到变成废墟的城镇和体无完肤的尸体,是不可计数。
      灵角之外的龙脉已经干枯见底,龟裂的池底是黑灰的泥沙,赤曜一跃而下,松脆的底部承受不了重量,凹陷得没了靴面。仰起头,未明的天空一抹紫色细线划过,微微一愣,拂上腰间的剑。紫英注灵的剑已在养剑潭之时插入前任龙使体内,随其坠入潭底,而身上这把,是用迦陵的脊骨为材质,经由剑仙铸成的龙剑。
      “为何要称为龙剑?”
      赤曜捏着剑柄,只稍微抽出便见剑身上的红艳溢光,复按剑回鞘,振出长枪,枪柄地上一顿,激起一圈细尘:“开始攻城!”
      400名兽人唤出飞兽,600名兽人手持刀枪剑戟,各人唤出自身兽类,战力一下翻倍。步兵杀至灵角守城之下,连登城梯都不搭,妖兽或越墙而过,或轮番对城门重锤狠撞,赤曜带400飞兽紧贴城墙冲天而起,冲上城墙,寒炎振翅悬空,她弯弓搭箭之余,只见守城兵士脸有惧色却不自乱阵脚,瞄了飞兽齐齐发箭,自认有飞兽便胜一筹的意料中被射翻。赤曜暗叹不愧为璞寒手下的灵角角军,当日主动归还军令时所承军士,根本比不上这时一兵一卒。
      手上连发数箭,箭箭命中,却只动了城上弓箭队凤毛麟角,赤曜长枪往身侧一挥,紧随其后的数十名飞兽立时分成两队,飞兽伸出厉爪,双翼平展,贴了城墙一连串横扫,城墙上守军已是大破,而其奋起抵抗仍能折了三头飞兽。看着城墙下妖兽尸首压着更多细小的尸体,已经分不清是兽人还是守军,城门被迫,兽人蜂拥而入,赤曜半眯了眼,望向第二城池,一骑飞骑正迎面而来,仰手抡了长枪,5头飞兽于她面前列了三角阵型,听她低吼一声,齐齐振翅冲刺而去。
      羽翼扑扇间,晨光灌入,若被压碎的金,沿着山脊、地面,捋上万物的脊背。

      御剑悬于空中,俯瞰脚下祭龙国,天河记得那时脑子一团乱地就被雍佑带到这个国家,乘着彩羽巨鸟,穿过五芒星纹阵,越过云层,看到连绵的山岳和星星点点的水脉,别的没想,只想自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只有自己。也许当时山上还林木茂密、鸟兽遍野,水脉也清澈见底、鱼虾戏水,可没想到去赞叹漂亮,只觉得心慌得紧。现下龙脉干枯,到处都是枯藤干草,风一刮起便是干燥地挠人喉舌,脚下绵长的官道,孤零零地一条,往远处看能看到行走的人群围着载货的车马,不知带着何种心情沿着官道前进而来。
      天河最受不了这种憋闷的气氛,总觉得心里堵着怪难受,不做点什么就坐立不安,可看了身边紫英御了魔剑,视线像数着那群人什么时候能到,又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紫英。”
      “何事?”立时回应。
      “没事。就是……叫一声……看你是不是在发呆。”
      “怎会发呆。”紫英皱起眉,又去看官道远处,似乎想起什么,又转向天河,“在想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要在意。”
      “嗯。不在意。”
      握了紫英的手,初时他有些吃惊,挣了一下,天河稍微松开,他又回握,握得不紧,只是五指贴得紧,让握在一起的两手间不留缝隙。
      果然有人陪着就是好。
      天河深深呼出一口气,放松身子,见紫英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他笑开了,大声说:“应该是有紫英陪着就是好。”
      “我这不是一直陪着……”理会到天河话中的含义,其实并不深,全然字面的意思,只他想的复杂了,这下想透,反而觉得不好意思直面接受。随意地“嗯”了几声,见天河笑脸仍在,便问了那一直想问的,“刚才在灵角稍作停留,你可是看到那战场了?”
      点点头:“我看到赤曜了。”
      “赤曜欲攻下灵角,战争难免,死伤难免,你一直住在青峦峰上许是不知,这百年下来不知大大小小发生多少战争,就算没有琼华那时上天的天火惩罚,人心依然引祸端,所以……”
      一直以来都自认能斩得一妖是一妖,救得一人是一人,夙瑶曾训斥他不要只在乎那些细小功德,修仙要为一举能救苍生。这些话虽出自掌门之口,他也向来对掌门敬重,可其中仍有自身对错判断。因小失大固然有错,可命未有贵贱,也不可以数量计量,又何判大小?羡慕天河自始自终贯彻一己之志,拼尽全力也要帮助别人,而每看到如战火一般一己难回天的事,便会想冲回青峦峰,去问天河,不管你如何去做、如何去帮,那些人还是自寻死路,还是无可奈何的走上绝路,你还要去帮谁?
      可是怕看到他难过,就像怕他看到灵角的战争,又陷入自责。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有些事还是要明白。
      “所以,有些事神做不到,仙做不到,人更难做到。”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那个‘战争’,我可以去做别的,去帮助我能帮助的人。就像琼华那时……我阻止不了大哥升仙,我就想要救菱纱,虽然到最后我还是谁都没帮上……”天河说着有些沮丧,这番回忆最让他难受,一时间说不下去,只瞪了眼呆看脚底,后又抬眼,说得试探,“至少最后……我能陪着紫英了吧?”
      “是的。谢谢。”这些话实在没必要拐弯抹角,说着也自然而然地笑起,“现在也有你能做的事。赤曜让兽人迁徙至环角,因经过这许多年兽人与祭龙国民的冲突,即使新王即位提升兽人地位,也一时半会解不开心中仇结。把无人居住的环角作为兽人聚居的角,这样便能安然各自生活,若新王多作努力,不定哪年哪月能冰释前嫌,和睦相处。因此,助他们顺利迁徙至环角,是我们该做之事,也是力所能及之事。”
      紫英语毕,官道前方一小抹烟尘滚滚而来,近了便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兽人骑着利牙巨足若猛虎地妖兽疾驰而来,紫英和天河收了御剑术落于官道旁,那兽人男子口中低低一声,妖兽缓步驻足,他便落地一拱手,自报姓名:“孟魁。”
      “在下慕容紫英。阁下既然会赶来,便是同意在下信中所建议之事了?”
      “不忙不忙,我还不知道这位……”
      孟魁看着天河大大咧咧地笑,天河正要回答,一名虎耳兽人少年便从妖兽上下来,动作有些不稳,许是包扎的伤口还痛。
      “那是雍佑找来的假龙使,登坛祭龙时可是耍过一出剑舞。名字……大概叫‘云天河’。”
      “见月!你伤没事吧?”天河上前查看,见月板着一张脸拉开距离,他还一副猛然想起往事的高兴样,“第一次见见月的时候,你说有人想见我,所以来抓我。你记得吗?”
      “不是来抓你!是来抓龙使……不对,不是‘抓’!总、总之我是不知道你是假龙使,而且,是赤曜叫我来的。”
      提到“赤曜”见月便越说越小声,干脆闭了嘴,孟魁按了他脑袋,接过话:“抓龙使的事确实是赤曜所提,那时是想以龙使要挟雍佑提升我们兽人地位,不过后来龙使是假,也就不了了之。”
      孟魁摆摆手,示意往事也不再提,紫英对这是心理有番了解,只是现下不合时宜,也闭口不谈,孟魁便转入正题:“赤曜提议我们迁移至环角,论好坏,我觉得不错。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想找块地方建自己的家园,只是慕容兄弟在信中提到环角尚有人在,尽量避免冲突,可否再详细道来?”
      “环角乃祭龙国祭龙之地,也是前任龙使卸任之后所在。简单来说是祭龙国平时祈求龙神并不断供奉的地方。”紫英顿了一顿,看孟魁点头表明了,才继续,“如今还在环角的便是担负着祈求和供奉的人,这些人多是手无寸铁,却信仰坚深。诸位不惧龙神,这些人却会为了龙神拼尽全力。当然他们只有信念,无还手之力,若要强行镇压也不是不可,只是……这当中有我们的朋友,所以想与阁下先行一步,与那些人见个面,言语间能说通便好。”
      孟魁挠着耳根:“这些话我是懂,你那信我也反反复复研究多遍。当时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信送到,现在看你样子,身手定是不俗。若要害我们也在一念之间,所以我就一人作主,信你。”
      “既然阁下能赞同,我们便即刻动身。”
      孟魁看似粗人,道理上却是明白人,听紫英言语在脑中过了一轮,点头接受,便把见月扶上妖兽,两人又稍微商议,决定由天河先入环角探个究竟,紫英与孟魁随后便到。天河没听紫英提过环角的事,现下要他去“探个究竟”,只有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解看了紫英,紫英便拍拍他背,道:“去吧,见到翠微你就知道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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